《暗香》乌衣巷

1、暗香

　　今年春节前后，难得千里迢迢回到江南，却是缠缠绵绵没有个好天了。阴雨笼罩着江南大部，我的草窝自也不例外。阴霾着的天，潮湿的空气笼罩人的全身，粘兮兮的，弄的人直想尖叫，连出门一步都懒了，只管抱着被子吹着空调。

　　然终究还是不可能的，年货还是要老老实实采办，家里就一个小的可以被“欺压”，不敢不乖着点儿。采集食物糖点、菜蔬日用，囤积一定的“过年”份量，至少要备好一周的用量。逼迫着我还是得一趟趟到市中心区去，一篮一篮地采购回来俗绿荤腥。可恼这种天气里公交车上又每每总是拥挤而又“湿润”，座位湿漉漉脏兮兮的，却也不敢不坐。

　　回途的时候候车的雨篷下数了半天的雨滴，待到那蓝琉璃色的棚子看的我十目生香，实在无味的时候，车来了。顾不上自己十数分钟方等到车，忙着游离上座位。

　　收妥了伞，眼光却直直瞄了出去。水泥的路，已经被近来多多的雨水洗刷的干净锃亮。近旁大多是些多层住宅，半旧不新的灰溜溜掩蔽着蹲在路边。人行道边却是从从容容栽了不少树。倒没有落叶——该落的法国梧桐的叶子早早凋尽，而今剩下在枝头的，都是些常绿的乔木，失却了往日油绿的品性。虽然依旧有着生命力，却自在寒风中瑟瑟，颜色自然也鲜艳不到哪去，只是苍老干绿的很。果然这个冬天对所有的生物而言都是个严峻的考验。

　　车靠了站，上来三两人。为首一个女子，黑色的外套，齐耳的发，利落整齐。眉眼低敛，容妆淡淡。

　　她犹豫一会，欺了过来身边。实则空位只我身边还有一个。只能落座。

　　我扭头继续关注我的窗外，不知何故，景致却与方才大不同。且不道其他，光我身边多了一妙龄女子，就让我感觉很是不同。鼻端也隐约嗅到一股香味，淡淡的，让我心神荡漾，黯然消魂。

　　竭力不回头、不回头。我自维持我原有的姿势。

　　窗外的景致却也似为了配合着缕缕香味出现了某种奇异的变化来。冬的天，车却缓缓开近几棵花树来，远远地看见一些鹅黄，三三两两既不太密集，也不疏落地缀集到了枝头。而那花，不用看我都能说出名字来，那是腊梅。“孤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自然而然就想起这两句，而鼻端自然而然地也萦绕着一股清香的味道……似有若无又好象仅仅只是身边传出的味道，因为雨天腊梅的香味似乎是传不久远的，因为空气里的分子好象都被洗刷了一遍……迷迷糊糊想着，正自沉浸在这香的盛宴中。猛然省起车窗是关着的，而那些微妙地直钻我的鼻孔的味道，却是自我身边这个女子上来以后才有的，它刺激着我的鼻子，撩拨着我的神经，扰乱着我的心神。让我坐立不安起来。

　　远处是最爱的腊梅香，近处是无名的暗香，此番经历，怎不能让人心神荡漾无比？

　　偷眼瞄她，她自无事，眉色眸光依旧低敛着，深黑的颜色衬着肤色光洁似玉，轻扫黛眉却是恰倒好处，倒似落了一地的珠子来。

　　她不动，我也不动。

　　——本来“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人生最大的道理，亏得这时我还记得。

　　几乎想拉住她的袖子问起芳名来，猛然醒起唐突，忍住，忍住。

　　她的袖口却继续无穷无尽的散发出香味来，暗暗的，却似乎越来越浓烈。

　　我的口水却几乎流下来，目光不敢放肆，也自顺势略略斜下。偷眼只见她如玉的胳膊，散发着一股疏散的气质。

　　只是暗香盈袖。……这就是了！我不动，制敌万动……心底百转而千回之时，我乍然，瞠目结舌。

　　因为，忽而，她动了。

　　她起身、转身、拿着把手走几步、终于到了门口下去了，一系列动作流畅利落，不带泥水也不带任何的云彩，徒显了我。

　　“终于啊……”

　　我目光暴长，倒似流连着不舍，几乎追了下去，南方有佳人啊……省起大篮采购挪动不便的重物，跌足扼腕。

　　终于长出口气，因为——我总算把她手里那几个——精肉梅菜剁碎佐以上好葱叶为陷，包在精酵数几小时的上好白面包匀摊匀成薄薄的夹层薄饼状，上刷一层芝麻香油，淋以芝麻香料，背面贴在放在桶壁，桶内中央燃烧着正红猎猎果木精制的白炭，烤了四四一十六分钟方才出炉，外酥里嫩，香味扑鼻，表皮成微微的黄色，正是全城东门桥头唯一一家最为美味的精制酥脆的烧饼——活生生给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