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阎君》楚肖

1、楔子

　　阴暗幽深的地府，澈如碧湖的忘川河湍淌着，一座青石板铺就的桥横跨了这条幽深的三千弱水之河。
　　青石桥的桥墩都已磨得光可鉴人，桥梁上的石板也已磨平，而桥牌则是一个像是已被风雨侵蚀多年的破木板，像是一阵强劲的风刮过，或是谁不小心碰到就会碎掉一般……
　　一切都显示着这座桥的年代之久远。

　　桥上支挂着一口大锅，一大锅混浊的像是水的东西无火而不停的沸腾着。一位老妪佝偻着身躯一勺一勺的盛着锅中混浊的汤汁，然后一碗一碗的递给被鬼差们押着的，有来无往的人。

　　“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孟婆？”
　　“……”
　　“你是从天地之初就在这里当差的吗？”
　　“……”
　　“还是说孟婆也是地府的一种职业，那你是第几任孟婆？”
　　“……”
　　“不过你都这么老了，一定是干了很长时间孟婆了吧，可是鬼也会变老的吗？”
　　“……”
　　“你这么老，一定是从一开始就在这桥上当职了，那孟婆就是你的名字了？”
　　“……”
　　“原来你真得就像传说中一样，是个又老又丑的婆婆啊。”
　　“……”
　　“貌似中国在很久以前就有地府的传说了，那么久，那你都不无聊的吗？”
　　“……”孟婆还是保持着端着那碗汤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20来岁，眉目如画却又喋喋不休的少年一声不吭，身旁不停摆碗的小鬼却是一个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粗糙的蓝花大碗，孟婆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小鬼打了个冷颤，又一只碗碎了。
　　“那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了，这汤是因为是你发明的才叫孟婆汤吗？真得是喝一口就什么都忘了？那你这里面都有什么用料啊？我告诉你哦，你这种发明在我们那个时代，是可以申请专利权的！我生前就是专利局的，你放心，只要你申请了专利，国家就会对你的专利保护，仿版必究！”
　　“……”
　　“喂，你们有调查过吗？中国总共有多少人口，平均每秒钟有多少人死亡又有多少人出生吗？怎么我看你这里好像并不怎么繁华啊！”少年往后张望了一眼，“连个排队的人都没有！”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倒是喝了快走啊，你见过有谁像你这么罗嗦的吗？”小鬼时在忍无可忍了就催那人。
　　孟婆这才又动了一下，却是又瞥了小鬼一眼，苍老而嘶哑的声音，话一出口，一丝温度都没有。
　　“犯戒了。”
　　小鬼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瞪了那人一眼。
　　小年被他瞪也不怕，瞪回去说：“我压根就没看到除了我以外的人。”
　　“……”这次小鬼也无话可说了。平时络绎不绝的人今天、这时，却是一个也没有。

　　少年见问了这么多都跟对墙自语一样，简直无聊透了，就端起老妪手中的汤汁，仰头一饮而尽，潇洒的摆了摆手离开。

　　等那人走远了，孟婆身边的小鬼挠了挠头，奇怪的自言自语：“没有勾魂使者，他一个人是怎么来的啊？”
　　看着那盏灯越走越远，桥上已无一人，孟婆放下碗叹息着道：“那人，并非凡人啊！”
　　小鬼本来就是自言自语，却不曾想能得到回应，着实下了一跳。
　　孟婆又问他：“小鬼，你见过阎君吗？”

　　孟婆几乎不与自己说这些打杂的小鬼不可能知道的事，百年不遇的稀罕事，小鬼把碗放好，坐在孟婆身边支楞着耳朵听起来。

　　“其实阎君并不像人界所传说中的一样，五短身材、面目狰狞！？相反的，十殿阎罗挑得都是人中龙凤、各有千秋啊！”孟婆向往一般的说着：“我在这桥上的年月自己都数不清了，从我眼前过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从来都没有见过比十殿阎君更出色、俊朗的人了。”

　　小鬼的手一阵颤抖，刚才那人，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十殿阎君之一吧！小鬼只是黄泉彼岸的一株芦苇，吸收了被无常追赶打死的鬼魂的精魄才得以修成鬼形，自修成鬼形便在这与黄泉路相接的孟婆桥上当差，早不知已经过了多少个人世岁月，虽不敢与孟婆相提并论，但也可说是阅人无数。但也正是因为他从化为鬼形就在这孟婆桥当差，别说是阎君了，就连判官是男是女他都无从得知。

　　可刚才那人……

　　小鬼想起自己刚才与那人说话的口气，从不曾责怪过自己的孟婆居然也破天荒的警示自己的那两眼，颤抖的已不只是手了。
　　此时小鬼已完全忘了孟婆对他的警示是因为他自己犯戒所致。

　　黄泉路与孟婆桥的接连处立着一块三生石，凹凸不平的石纹上挂着水渍样的晶莹。孟婆望着那三生石，半天才叹息着吐出呢喃般的话：“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