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锁之剑（西幻军旅gl）》longzi

298、后半

　　同一时间，莱恩帝国中南部战线西侧几百公里之外的内地，第二皇都莱因哈特市的市中心，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领主之馆内部的某一间满目华贵金器的会客室中。

　　“黄金公爵大人，前些日子第四皇子在贵领地遭到暗杀的风波带来的麻烦真是辛苦您了。”

　　“哪里哪里，圣银伯爵，在这风波未平的时刻，让你不远万里地赶来议事才是辛苦你了。”

　　镀金大吊灯上的数百根蜡烛投下柔和的光，虽然窗外满目积雪，但是壁炉里跃动的火焰驱散了室内的寒冷；在铺着洁白桌布、桌上摆放着水晶雕琢的一束束花朵装饰品的华美餐桌两侧的镀金椅子上，身穿金丝华服的中年人黄金公爵与一个身穿带有用银线绣成的六芒星纹章的啤酒肚男正对坐着寒暄。

　　这个华贵衣服上有着银色六芒星纹章的那个啤酒肚男正是圣银骑士团团长亨利·克拉克的父亲，也是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贵族名门克拉克家的当家以及莱恩帝国经济四重臣之一的圣银伯爵。

　　“说起来，圣银伯爵，关于之前那件正事，那两人有答复了吗？”寒暄过后，黄金公爵直截了当地切入了正题。

　　“那个……”圣银伯爵面露难色，似乎在斟酌字句，生怕对方发怒，“杜雷德家的水晶侯爵仍然保持暧昧的态度，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令兄白金公爵大人那边根本没有答复，或者说前去带话的信使根本就没能活着回来……”

　　“那两个老不死的。”听了圣银伯爵的叙述，黄金公爵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现在莱恩帝国的军政大权虽然掌握在第二皇子手中，通过暗杀与□□网罗庞大势力的第四皇子已死，莱恩帝国政界三足鼎立局势瓦解，但是这也不代表第二皇子在皇位竞争中稳赢。还有掌控经济大权的第三皇子在，经济大权与军政大权同样重要，也能成为争夺皇位的大杀器。

　　由于第三皇子实质上掌管莱恩帝国的经济大权，经济四重臣为了发展都跟第三皇子走得很近。只要第三皇子能统合莱恩帝国经济四重臣为己所用，就能轻易与第二皇子的势力抗衡。黄金公爵与圣银伯爵都是真心站在第三皇子这边的，或者说他们将政治筹码全压在了第三皇子身上，而经济四重臣另外两个却并非如此。

　　杜雷德家那位已经上了年纪、儿女都死于各种纷争、膝下只有三个孙女、一大把年纪还不得不亲自当家的水晶侯爵，一直对第三皇子派系的权贵们保持若即若离的立场，在非原则性问题上不卷他们的面子，却不会真心帮他们篡权夺位；与黄金公爵同为老皇帝的兄弟的皇亲国戚、在宗教界颇有势力、表面上以慈善的名义在各地收容大量难民、实则居心叵测的年迈老头白金公爵，更是一直对第三皇子派系采取冷漠甚至敌视的态度。因此，第三皇子也并非完全掌握着莱恩帝国所有的经济命脉，要跟第二皇子决一内战还差一点。

　　“水晶侯爵与白金公爵大人的反应确实很令人惋惜，但是在我们的计划当中，他们应该也不是不可或缺的……”圣银伯爵觉得气氛有些僵硬，取出一块天鹅绒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尴尬地转移话题，“黄金公爵大人，您今天邀请我过来不只是为了商议这件事的吧？军方前阵子对各大中立都市采取的破坏性军事行动造成了两国经济的大损失，根本就是第二皇子针对我们经济势力的以公谋私。不止如此，第二皇子还打着卫国决战的正义旗号，强迫我们的商会向中部战线那边提供大量物资。我们也不能再任由第二皇子为所欲为了……”

　　莱恩帝国与王国联盟之间存在的几个中立都市即便在战争期间也是双方重要的经济枢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些天，莱恩帝国军方单方面撕毁条约，对所有中立都市同时发动袭击，在经济上造成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效果。名义上是为了铺垫决战，打击王国联盟的经济与士气，实则是为了削弱第三皇子派系的经济势力。在这前后，又以大义名分让掌控经济大权第三皇子提供补给决战的大量物资（勇者骑士团在塞鲁斯伯爵领地附近接手的超大型物资运送部队运送的物资就是第三皇子本次提供的援助物资中的一小部分），更是满满的恶意。现在第三皇子派系已经在内战的见招拆招中压力山大，所以黄金公爵应该是为此才特地邀圣银伯爵紧急上门商议的。

　　“你说的没错！克拉克卿！”高声回答圣银伯爵问话的不是坐在对面的黄金公爵，而是从会客室门外突然推门进来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身穿高档却不显奢华的西装，长相文质彬彬，眉目清秀帅气，难以估算出实际年龄。在那个男人推门进来的瞬间，室内突然飘进来一阵纷纷扬扬的玫瑰花瓣，仿佛一阵花瓣的雪，“克拉克卿（圣银伯爵），以及皇叔大人（黄金公爵），我今天找你们就是为了商议此事！原本期待杜雷德卿（水晶侯爵）与另一位皇叔大人（白金公爵）也能来，真遗憾！”

　　“三、三皇子大人！”见到这个随着玫瑰花瓣进来的男人，圣银伯爵惊呼着从桌边猛站起。

　　那个突然从门外闯进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掌管着莱恩帝国经济大权的商业天才第三皇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满托盘玫瑰花瓣、负责在他登场时撒花瓣的年轻随从。虽说登场方式一如既往地脱线，但无疑他就是除了第二皇子之外，最有可能成为下任莱恩帝国皇帝的男人。

　　“快点进入正题吧，你这老套的搞怪我早就看腻了。”相比像见了老板的小职员一样战战兢兢的圣银伯爵，黄金公爵则是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吐槽第三皇子。

　　“不要着急呀，皇叔大人！”第三皇子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动作华丽地往桌子前的另一把镀金椅子上一坐，故作潇洒地随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金色刘海，“对我们而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这次的问题甚至不必用钱解决，因为敌人的服务是免费的。”

　　上午，中部战线附近，带领大批物资运送部队持续行军的勇者骑士团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雪原的尽头，前方又是横亘连绵的雪峰山脉，山脉上遍布挂满冰雪的针叶树林，山脉之间有一道狭长的山谷，通往山脉另一侧的平原地区。

　　为了缓解昨天与前天两天行军途中训练的疲劳，勇者骑士团在今天早晨到现在已经恢复正常行军的途中缩短了休息间歇。全军走走停停地缓慢行军，现在并不太累，可以一口气穿过这段不算太长的峡谷地带，到那边的平原休息吃午饭。

　　“茉莉小队长，从你小队中挑两个士兵前去侦查，确保前方的路线安全！”勇者骑士团第一大队第十九中队的队伍中，中队长鲍勃没好气地回头下令，将例行侦察的无用任务交给了茉莉的小队。

　　虽然已经接近了莱恩帝国与王国联盟百万大军剑拔弩张的决战战场二十多公里之外，但是这里毕竟还是战线后方的安全地带。护送物资运输大部队的勇者骑士团他们确实是值得敌军袭击的目标，可是敌军很难突袭过来，更不知道勇者骑士团他们带着运送物资的部队到来的时间。就算敌军突然发起突袭，突破前方莱恩帝国军的防线打过来，前方的莱恩帝国军也会事先狼烟快马地传信过来通知勇者骑士团出事，提前预警的。

　　这种峡谷地形确实很适合伏击，军队一旦在山谷中遭到两侧崖壁上敌军的袭击，只能毫无还手之力地单方面惨遭屠杀，但是在这种敌军根本不太可能出现的地方预防伏击也没有意义，只是以防万一。

　　“yes，sir（是的，长官）……”茉莉没精打采地回答着，转头面向自己小队的部下们指示：“你们谁有侦查经验？去山谷那边转一圈。”

　　这两天的行军兼演习的折腾中，行军的疲惫、训练的折腾加上决战在即的压力让大多数人都焦躁难耐，第十九中队这边，一向看茉莉不顺眼的鲍勃中队长与茉莉他们第二小队这边接连冲突摩擦，更加苦大仇深了。不论是侦查、扎营还是守夜训诫，有什么麻烦事，鲍勃队长都乐于先揽下来，再丢给茉莉，这次例行侦察也不例外。

　　“我去吧！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侦察兵，但是看在茉莉队长厨艺佳容貌也佳的面子上，跑个腿还是乐意的！”

　　“我也去。”

　　茉莉手下的第二小队中，应承下来的是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士兵与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士兵，两人都是最近新加入勇者骑士团的补充士兵，前两天才跟茉莉熟识起来的。

　　“好，你们去吧。”茉莉还是有气无力地说着，将一旁负责举旗帜的后勤兵递过来的两杆旗帜与两个哨子转交给两个应承的士兵。

　　这次的侦查任务很简单，就是派两个士兵去前方的山谷两侧，从小道登上山崖看一圈。如果没问题就到山崖附近举起手中的莱恩帝国军旗向这边摇晃。如果发现有异常就立刻吹响哨子，通知全军警戒。谨慎起见，这样的侦查只有在看到山谷两侧的两个侦察兵都举起旗帜，大部队这边才会安心穿过山谷。

　　一年轻、一中年两个士兵接过旗帜，叼起勺子，动作利落地快步出列。那个年轻士兵跑出一段距离之后，还不忘满面奸笑地回头对茉莉这边挥了挥旗帜。而目送着两个士兵远去的茉莉还有点心不在焉。

　　“小茉？出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一旁的萨拉似乎看出了茉莉的反常，担心地凑过头来。

　　“啊？没事，我才没有怪怪的，再怪也没有你个傻丫头怪。”茉莉敷衍地微笑着，揉了揉萨拉的头发。她掩饰着心中的躁动，尽量不去回忆之前那个诡异的幻觉。幻觉中的那个黑影，那个有时会突然出现的声音，那个来历不明的东西让她逃跑。其实茉莉最初参军也是迫于无奈，将军人的荣耀与自身的价值挂在嘴边也都是为了以战斗洗刷自己的罪孽。她当然也不太排斥成为逃兵，逃离战场隐姓埋名。但是，一路上千难万险都熬过来了，怎么能在这里逃跑？这都快走到决战战场了，还能往哪里逃跑？在这水火无情的乱世，就算想逃跑又能往哪里逃跑？

　　由于再赶路一下午就到决战战场附近了，众人也很难放松下来。包括茉莉、萨拉、鲍勃、托马森、威斯、老团长、副团长、参谋在内的勇者骑士团众人都神经过敏地紧盯着两个扛着旗帜的士兵跑远，沿着山谷两侧的山坡路爬上山谷，身影消失在积雪的针叶林中侦查情况。

　　也许是靠近决战战场的缘故，就连之前故作沉稳的老团长等领导都变得有点神经过敏了。沉不住气的副团长在茉莉手下的两个士兵离开后没多久，又下来派出了十个带着哨子的侦察兵，分两批前去山谷两侧的山崖上协助调查，以防万一的万一。

　　莱因哈特市领主之馆宅邸内，金碧辉煌的餐厅中，提前开始了丰盛豪华的午餐的黄金公爵、圣银伯爵与风流倜傥的经济天才第三皇子共同坐在了金银器皿盛着大鱼大肉的餐桌前，一边共进午餐，一边继续商讨政治大事。

　　“所以说，作为经济枢纽的中立都市都是我的地盘，二皇兄他都不通知我，就突然对各个中立都市发动袭击，害得我们的商会都没少损失，还断了我们的很大一部分财路。各种卑鄙手段削弱我们的势力，同时还仗着决战的大义名分让我们自掏腰包给决战部队提供大量物资。既然二皇兄才是实质上掌管军政大权的，那军方为了决战而集结的五十多万精锐主力不都是他的势力吗？真是厚脸皮！”第三皇子还没吃几口饭餐，已经喝的半醉，脸颊通红地举着金汤匙对桌子对面的黄金公爵与圣银伯爵比比划划，“我们要是拒绝给决战部队提供物资，则正中他挖下的大义名分陷阱，提供了物资，则是以己之财助对手之势，亏本加冤枉。所以……所以说……”

　　虽然第三皇子说话的语调有点醉醺醺的，但是黄金公爵与圣银伯爵都没有插嘴。两人都很了解第三皇子这个人，看似不靠谱的轻佻男，实是大大智若愚的阴谋家，话里话外总是藏着杀敌于无形的利刃。在这步步惊心的内战中，他被逼急了能干出什么事来，就连他们两个心腹也很难预料。

　　“所以……只要物资运不到地方不就好了吗？”说到这里，第三皇子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并将手中的汤匙随手丢到了面前盛着上好红酒的水晶高脚杯中，“只要我们将物资交给军方，在运送途中发生什么意外都不是我们的责任。”

　　中部战线附近这边，在山谷前紧张等待了十几分钟的众人终于在山谷中部那边看到了两根从林木间探出来摇晃的莱恩帝国旗帜，其间警报的哨声也没有响起。

　　首先，这里是莱恩帝国决战精锐大军的防线后方安全地带，敌军不太可能悄无声息地越过防线，迂回过来。其次，勇者骑士团带领物资补给大部队前来的具体时间不为敌军所知，更不可能有敌军埋伏。所以，分批派出十二个随时可以吹响哨子的士兵前去山谷两侧调查已经能彻底保证道路的安全了。

　　勇者骑士团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全军开始向山谷中进军，后方的七八千补给运送部队驾着大包小裹的物资马车紧跟其后，缓缓通过这两侧崖壁陡峭的山谷险地。

　　山谷两侧拔地而起的高大岩壁顶端岩石参差、树木林立，在白雪的覆盖下就像两排锯齿形的牙齿，细长的山谷就像通往巨兽胃袋的食道，看起来还真是令人不安的光景。要不是通过多方面因素能确定现在的安全，本就因决战而紧张的勇者骑士团众人走进这里的心理压力一定会倍增。

　　向山谷对面进军的行军中，众人依然保持着勇者骑士团在前、物资运输部队跟在后面的队形，整体也还是长蛇行军队形。包括老团长、副团长与参谋等人带头的队列先头的士兵们很快走到了山谷的范围内，并且紧张地望着山谷那一端远方的光亮。他们其实在远眺的是那个方向视野之外的决战战场，在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命运，却疏漏了山谷两侧崖壁上方本应该由刚才派出侦查的士兵举着的两杆旗帜。

　　行军持续了一会儿，当茉莉与萨拉跟随在行军队伍中走进山谷谷口的时候，萨拉突然怔怔地停下了脚步。

　　“小茉！还有大家！快停下！”萨拉惊慌地大喊着，挥着双手向旁边冲出去，沿途拦阻一个个前进的士兵，碰上有些来不及拦住的士兵就干脆凭蛮力一把推开，“这里有危险！虽然看不出哪里有危险，但是肯定有危险！”

　　“傻丫头！你在搞什么呀？刚才都派人侦查过了！”茉莉惊讶地朝萨拉的背影大喊着，萨拉却听而不闻，继续横冲直撞地在本就狭窄的山谷中阻塞着交通。

　　茉莉以前就知道，萨拉有着野兽一般预感危险的直觉，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这种直觉的预警期都比较短，直到危险迫近到面前才会提前几秒察觉。听萨拉突然这么一说，茉莉当然也有点心里没底，可是刚才都派出那么多士兵去确定路线的安全了，应该不会出错。

　　茉莉与萨拉位于勇者骑士团行军队伍的中后方，萨拉是走进山谷的范围一小段才感到危险的，现在就算阻止勇者骑士团的同伴们继续前进，前面的队伍一多半已经走进山谷范围内了。

　　茉莉刚想过去阻止萨拉继续胡闹，不经意间瞥见前方那边两把染血的莱恩帝国旗帜分别从山谷两侧落了下来，紧跟着从上方倾泻而下的是阵阵呼啸的箭雨，拖着无数点晶莹的寒光，漫天袭向勇者骑士团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