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二节：声音 ...
-
第二节：声音
太阳在阴霾的天空中化为一片白色的光斑，投下暗淡的灰色微光浸染大地。
无尽蔓延的的荒凉寂静之中，连风都沉默了下来。空旷不毛的大地上只剩下一阵孤独的马蹄声、车轮转动的吱呀声以及随着马车颠簸，马车上装载的那些金属制品时而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声。
马车上装载的都是武器，是人类为了杀死人类而精心打造的异形之物。而手持缰绳，坐在马车上的是一位身上挂着许多利刃、全副武装的黑发女孩，略带金色的冷傲双瞳毫无迟疑地直视着前方绝望的末路。
从茉莉与勇者骑士团的同伴们告别，驾着马车离开最终防线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她吃完托马森给的黄油砂糖面包，坐在马车上恢复了一点体力，沿着数万敌军撤退留下的脚印与马蹄印，一路在阴霾的荒野上急行。
【傻丫头，等着我……】茉莉心无杂念地一路前行，不考虑自己的生死与救援方案的可行性等切实的问题，只是回想着与萨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忆中萨拉那惹人怜爱的一颦一笑，就是足以驱使她此时誓死赶赴绝地的过剩动力，【我现在就来救你……】
“你救不了她。”那个声音突然在茉莉身后响起，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那是她自己的嗓音，“你这次去只是白白送死，救不了任何人，因为你没有力量。”
在背后那个嗓音响起的瞬间，拉车的马匹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嘶鸣着踢蹬马腿。茉莉拽住缰绳，好不容易才让马匹安稳下来，继续拉车赶路。
在这阴沉的荒野，独自一人前行，令人不禁有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这种时候，很多无形而不祥的东西会悄然靠近。
传说当一个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许多不存在于世的虚无之物会来吞食那个人的心。
【……】茉莉知道这只不过是幻听，甚至连幻听都不是。所以，她不回头，即便那声音真真切切地就在背后。
“你其实是个心胸狭隘的坏女孩，因为自己一个人的不幸，就怨恨整个世界。因为自己的人生在和平中碰巧毁了，就厌恶和平本身。以为逃避到战争中就能杀死过去的罪孽，真是太肤浅了……”
【闭嘴！】茉莉紧咬牙关，死死攥住急行马车的缰绳。她知道这幻觉是假的，但也难以不被其迷惑。
“你有多喜欢她？喜欢到能为了她放弃生命的程度？真是个模糊不清的说法。你又不在意生命，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哪些人的。”
背后那个嗓音说到这里，周围突然变得光线昏暗，气温也跟着急速下降，一派森冷幽暗的诡异景象，仿佛现实一下切换成了梦境。随着越来越浓烈的阴冷气息，周围凭空浮现出无数满身鲜血的身影，一个个怪叫着、哀嚎着、咆哮着，大片大片成群结队地涌向茉莉这边。这些身影没来由的让茉莉觉得眼熟，大其中大多数脖子上都带有汩汩流血的切口，那是茉莉最擅长的割喉斩留下的伤口。这些数以千计的身影都是茉莉曾经杀死的人，一片片张牙舞爪地成群扑过来，一边吼叫，脖子上的切口还咕嘟咕嘟地冒着血泡。
“咕……你凭什么杀死我们……凭什么……你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名字……”
“在你眼中……我们都是敌人……可是我们也有不得不战斗的理由……我们也有等着我们回家的亲人老小……我们也有必须守护的东西……”
“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咕噜……你也来尝尝这种痛苦……杀了你……杀了你……”
“咕……咕哈哈哈哈哈……居然自己去送死……咕……你也快死了……下来陪我们呀……哈哈哈哈哈……”
大批恶灵来势汹汹地扑过来，却不敢靠近茉莉，他们似乎害怕茉莉身后的那个东西。拉车的马匹这次彻底受惊了，嘶鸣着拔腿狂奔。如浪潮般扑过来的恶灵们不敢阻拦，只得像两旁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马车一路冲过去，茉莉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在格兰特森林与红毛男子福克斯带领的中队交战那晚，被萨拉打伤之后，还拄着剑站起来，结果被茉莉随手割喉的那个单手骨折的敌军士兵；在洛克要塞一战中被茉莉费力干掉的那几个身穿暗淡光泽鳞片铠甲的魔王骑士团士兵；在扎斯提斯大沙漠死于茉莉手下的那十几个头戴牛角头盔、身穿重铠、手持狼牙棒的狂牛骑士团士兵与带领他们的那个手持两根细长狼牙棍、至死都没说出自己名字的狂牛骑士团副团长；在扎斯提斯大沙漠第三战役中担任总指挥、带领一批头戴羚羊头骨面具的精锐部下、戴着羚羊角项链的沉默突刺枪高手奥利威尔；在特鲁克市被茉莉干掉的那几个身上带有蜘蛛纹身的蜘蛛骑士团陷阱师，劫持特鲁克领主大人的那个内奸卫兵；远处还能看见茉莉那位一只手残了四根手指，另一只手还拿着酒瓶的人渣父亲。还有许多茉莉叫不上名字，甚至连印象都没有的死者。这么一看才想起，这一年来，她杀死的人已经有上千之多了。
这些被茉莉亲手杀死的阴魂怨鬼齐聚在这里鬼哭狼嚎，却都不敢直接扑上来，在茉莉的马车驶过的时候左右分开，看起来简直就像之前勇者骑士团的同伴们左右分开让路送别的情景一样。只不过勇者骑士团众人是满心无奈地送她踏上希望渺茫的救援之途，这些虚无缥缈的怨灵是满怀怨恨地送她踏上绝望无比的送死之途。
“我不会道歉的！”坐在快速行驶的马车上，茉莉对沿途掠过的恶灵们激动地放声大吼。虽然她知道这都是幻象，但就是忍不住将心中积压的难以名状的情绪吼出来：“不杀死你们我就活不到今天！那是我活着的价值！所以我不会道歉的！”
“真的是这样吗？”茉莉身后那个声音再次开口，语调依然是冷冷的，就像平时的茉莉那般，“她将和平作为逃避的借口，而你将战争作为逃避的借口，终归只是害怕而已吧？不肯接纳事实，就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在茉莉快要逃出去的时候，所有怨灵突然幻化为一阵阴寒的黑色风暴，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将茉莉与马车都卷入其中，似乎要把一切吞噬殆尽。
“吵死了……”茉莉在冰冷刺骨的黑风中开口，从低语渐渐变成大喊，再变成咆哮，“闭上嘴，把力量借给我！我现在需要力量，需要斩尽所有障碍的力量！我必须到傻丫头身边去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吼过后，茉莉的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阴风似乎在侵蚀她的生命。背后那个嗓音发出阵阵冷笑，冷笑着从后面靠近。那和自己的声音一样的冷笑声逐渐接近，最后，茉莉猛地发现，那充满杀气的冷笑声竟然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下一瞬间，怨灵组成的黑色风暴突然被从内部一闪而过的一道锋锐寒光猛地劈开……
作者有话说
第199章 第二节：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