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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新城看守所大门缓缓打开,“大哥”在几位武警押解下走出来,守候已久的数十位“小弟”齐刷刷低下头,当先两位神色微动,踏出一步,将要开口,武警倏地举枪,冷喝一声:“不许动!”

      “小弟”停下脚步,怒目而视,武警脸色沉凝,分列大门两侧,目视“大哥”走出大门。

      “大哥”留着劳改犯的圆寸,枣核脸,中等身材。十八个月的看守所生涯似乎打磨掉了他的锐气,他死气沉沉,机械地调动自己的双腿,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小弟”面前。

      但即便如此,武警仍然如临大敌地看着他的背影。集公检法三家之力,加上拘留所内的六个月时间,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地方法院依然无法将他顺利判刑,现在只能——无罪释放。他不是一般的犯人。

      他叫刘忠义,和另一名人称“乔四爷”的男子,分别是当地有名的黑恶势力。而带头来接他的两位“小弟”,是他的得力干将,马鞍子和黄俊生。马鞍子管着人力公司,黄俊生则为他经营新城最大的私人会所。

      马鞍子道:“刘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

      刘忠义仰头看了看许久不见的天日,道:“有什么事,去皇廷再说吧。”皇廷私人会所,是刘忠义名下产业之一。

      马鞍子与黄俊生对视一眼,均道:“是。”

      到了皇廷,先吃饭。刘忠义其他一概不要,只让人烧一大碗红烧肉,就着个大海碗,一刻钟内,风卷残云,独自吃完了所有饭菜。结束后他打了个饱嗝,马鞍子立刻把牙签递给他,他便一边剃着牙缝里的肉,一边听黄俊生报告最近发生的事。

      其中一件是:“乔四在太平县找到了二爷,据下面人说,是——”

      黄俊生吞吞吐吐。

      外人都说,罗二爷是为了兄弟不要命,才闯出一个“二”的名号。可他们这些心腹人知道,罗二爷在刘总心里地位不一般,是当儿子养的,曾经还被他和马鞍子视为刘总的接班人。所以这个“二”,其实是刘总第一,罗让老二的意思。

      刘忠义嚼吧嚼吧嘴里的肉屑,乜了黄俊生一眼:“怎么?乔四让他来搞死我啊?”

      黄俊生不敢说话。

      刘忠义“嘿嘿”一笑:“小罗没答应?”

      黄俊生摇头。

      刘忠义道:“他怎么脱身的?”

      黄俊生迟疑道:“乔四好像没为难他。”

      刘忠义吐出嘴里的牙签,索然无味道:“猜到啦。”他对老对手“爱装”的性格不以为意,只对自己半个义子感兴趣,“你们没通知他来接我啊?”

      黄俊生与马鞍子面面相觑。

      刘忠义道:“哑巴啦?”

      马鞍子讪笑:“刘总,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刘忠义道:“你是说那小子反咬我一口?”他环顾一周,“嘿嘿,你们还记着仇哪?”

      席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刘忠义突然变脸:“干什么!造反啊要!”

      马鞍子忙喊:“都坐下!刘总让你们起来了吗?!”

      众人垂头落座,大气不敢喘。

      刘忠义面色冰冷,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

      马鞍子出了一脑门汗,但擦都不敢擦,试探道:“我这就派人去太平县,把二爷接过来?”

      刘忠义沉默不语。

      马鞍子窥他脸色,不敢动作。

      刘忠义突然怒吼一声:“还不快去!”

      马鞍子拔腿就往外跑。

      “不用找了。”突然出现的冷冷声音止住他的脚步。

      马鞍子与众人一道,倏地僵住,而后猛然举目望向声源处。

      罗让拎着两个白酒瓶子走进来。

      他不要命了!

      马鞍子和黄俊生心中蹿过相同的想法。但他们转过头时,却从刘忠义脸上看出喜上眉梢的神情。

      刘忠义走下主位,高兴得就像见到了亲生儿子:“小罗啊!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罗让在他走到离自己五步远的时候,反手把白酒瓶子敲在壁角上。一瞬间,酒液飞溅,玻璃碎片炸裂。

      刘忠义倏地停住脚步。黄俊生冲上前来。刘忠义抬起手大喝一声:“都别动!”

      黄俊生紧紧盯着罗让。

      罗让注视着刘忠义,目光如刀。

      三年前,就是这个男人,以郭留文夺权为由,派人去郭家砍死了他。要不是他当时把郭留连带出去买零食,这孩子也难逃一劫。郭留文拼着最后一口气,求他养大郭留连。他抱着年幼的郭留连,连夜坐上火车,辗转各地,一边通过以前攒下的关系,向新城公安提供刘忠义的犯罪证据,扰乱他的注意力,一边找地方落脚,安顿郭留连。

      他五岁被人拐卖,侥幸逃走,记不得回家的路,所幸被郭家父母收留,与郭家兄弟一起长大。两位长辈在他初中时不幸遭遇车祸,双双过世。刘忠义问郭留文要不要跟自己,郭留文为了赚钱供两个弟弟读书,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郭家对他恩重如山。他虽然答应了郭留文不去寻仇,但心中早已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在郭留文跟刘忠义做事时,就留了一手,暗中收集刘忠义的犯罪证据,却没想到刘忠义竟然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那年他高三,郭留文本来好好的,说要供出一个大学生来,要拼命做事,可有一天晚上回来,却阴着脸说,以后不跟着刘忠义了。

      罗让当时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郭留文出事后,才查出来,刘忠义是造成郭家父母车祸的罪魁祸首,事后赔偿了他们两万块的那个穷苦司机,不过是替罪羊罢了。刘忠义为了防止郭留文找他报仇,就提前派人砍死了他。

      罗让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终于让刘忠义进了拘留所,然而移交看守所后,刘忠义的案子开始搁置,二审判决一直下不来,等到今天,竟然无罪释放了。于是他明白了,法律也不能制裁刘忠义。

      罗让看着刘忠义,看着刘忠义身后的一干人等,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叔。”罗让说,“找我呢?”

      刘忠义哈哈大笑:“小罗,来就来,还带酒干什么!”

      马鞍子看着罗让手上抓着的半截酒瓶,玻璃破碎处闪烁着寒冷的光,忍不住想这可不像拜访长辈来的。

      罗让冷冷道:“刘叔,咱们也别装了。我来,就是想知道,三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忠义并不知道罗让已经暗中查过,他面色一沉,道:“初中你肺炎高烧不退,是谁送你去医院?高一暑假,又是谁出钱给你去夏令营?我把你当半个儿子看,你在我这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就算是现在,我的人拦没拦过你?你被人哄着跟我作对,我不怪你。郭留文是你大哥,你为他报仇,来,我人就在这里。”

      罗让抿了抿唇。

      马鞍子立马在边上帮腔:“二爷,刘总怎么待你,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你难道就不知道刘总的为人?他有什么理由去害郭留文?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刘总害了你郭大哥,他为什么还留着你?”

      罗让眼眶微红,哑声道:“到底……是谁?”

      黄俊生沉声道:“我们帮你查。”

      “把你手上东西放下。”马鞍子道,“你不信我们,还不信刘总?”

      “啪!”

      半截酒瓶子掉在地上。

      刘忠义走上前,抱住罗让:“孩子,你受苦了。”

      罗让浑身一震,而后僵硬地退后一步:“刘叔。”

      刘忠义慈爱道:“叔不怪你。”

      罗让低下头,把手上另一瓶完好的白酒递给刘忠义。刘忠义笑呵呵收下,看了看牌子,直夸罗让孝顺。

      “就这点爱好。”刘忠义回头,对马鞍子与黄俊生说,“小罗心里记着我,哈哈。”

      两人连连点头。

      马鞍子顺势道:“刘总,二爷从小腼腆,这是跟您认错了。”

      刘忠义哈哈大笑:“我看着长大的,能不知道?”

      罗让低声道:“刘叔,我累了。”

      刘忠义喊道:“俊生。”

      黄俊生上前:“楼上二爷的房间没动过。”

      刘忠义大力地拍了拍罗让的肩膀:“先去歇着,晚上咱们爷俩再好好合计合计,把小人给揪出来!”

      罗让点点头,黄俊生便招来一个服务生领路,带他上楼去了。

      等罗让背影消失不见了,马鞍子和黄俊生对视一眼,马鞍子凑上前来,小心问刘忠义:“刘总,二爷就这么回来了?”

      刘忠义道:“小罗一身是胆,智谋不足,又重情义。我待他比郭留文待他更好,用三年时间,换回一个忠心耿耿的骁勇大将,这笔买卖值不值?”

      马鞍子心说您直说罗二是个二百五不就成了?他堆起笑,竖大拇指:“值,太值了。”

      黄俊生也点头道:“刘总的用人之道是很高明。”

      刘忠义自得道:“论看人,我比乔四高。”

      乔四还想派罗让来杀自己?明天他就认罗让作养子,气死那个老王八蛋。

      马鞍子看着刘忠义得意的模样,心里却在纳闷,当年他特地交代过,要留郭留文一口气,就等着看罗让与刘忠义反目成仇,好从中渔翁得利。可看今天罗让的模样,怎么像是对郭留文的死因一无所知?亏他还放了一些流言出去,竟然让刘忠义几句话就瓦解了。

      果然是个二百五,马鞍子恨恨地想。

      楼上。

      房间里一片漆黑,罗让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把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出现异常的红点。这意味着房间里没有针孔摄像头。

      这时他收到吴大成的短信,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把短信删了,拉开窗帘,在阳光的刺激下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深色的瞳仁冷得像冰。

      他仿佛一个等待狩猎的捕食者,专心地等待露出獠牙的机会。

      手机响了,来了个电话。

      他接起来,情绪尚未转换过来,声音中隐隐有肃杀之意:“你好。”他说,“什么事?”

      对面,余希声一愣,看了看手机屏幕,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打错,才重新把手机贴到耳旁。

      “罗让?”他迟疑问道,“你在忙?”

      罗让一愣:“余老师?”

      余希声笑道:“嗯,想起你的事,打电话问问你。”

      罗让严肃道:“余老师,现在暂时不方便找你,咱们要测试我是不是同性恋,还是改天吧。”

      余希声呆了呆。这件事虽然重要,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他打电话给罗让,只是想问后者安顿好没有。

      罗让见他没声儿了,想了想,更加严肃地说:“实在不方便见面,就电话里说吧,你说完,我可以体会一下心里的感受,这样就能作出判断了。”

      余希声道:“说什么?”

      “说……”那三个字在罗让舌尖滚了一圈,终究没能说出来。罗让一想余老师跟自己说那三个字的场景,浑身的细胞都发烫了,“砰”一声脑袋重重撞在墙上,心也狂跳不止。

      也许不用试了。

      罗让想着,“砰砰砰”地撞起墙来。

      余希声正诧异着:“怎么不说了?你要我说什么?”

      罗让额头滚烫,浑身冒汗,张了张嘴,嗓子完全哑了:“就……”

      余希声:“你说。”

      罗让咳嗽一声:“你懂的。”

      “哦。”余希声觉得这三个字很简单,虽然感到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说这三个字,但罗让都这么祈求了,他自然要答应了。

      罗让期待地竖起耳朵。

      不用试了,他想,等余老师说完,他就顺势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吧。

      这时,余希声坚定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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