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寻找姆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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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观众晚上好，三鹿企业已全部停业整顿，并由国家食品安全局介入调查。这些天，三鹿奶粉导致婴儿肾结石事件成为全社会的热点问题。此事件迅速发酵，伊利，蒙牛，三原，完达山等国产奶粉也如多米诺骨牌效应般的受了牵连，超市国产奶粉滞销，国人纷纷前往香港，澳门抢购婴儿奶粉，造成当地奶粉脱销，以至于纷纷抗议，电视中漂亮端庄的播音员圆润动听的嗓音播报着这一令人不快的消息。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三鹿奶粉售后问题咨询热线。因为爱喝牛奶，爱那浓郁的奶香味儿，也因了奶粉的价廉物美，我多年选择喝奶粉。对三鹿独有些偏爱大概是因了明星邓婕甜美的广告吧，三鹿奶粉我信赖。咨询结果；因我是成人，而且嗜茶，一整天茶水不断，那点点三聚氰胺早就排出体外不知所踪了。放下电话，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好了，安全。但从此后我便不敢再喝奶粉，改喝鲜奶。经同事介绍，大家相约一起到郊区的奶农家里买现挤的鲜奶，回家后煮炥再喝那样应该是没事了的。于是乎，经常性的我走在了郊区的村路上。虽说多了些繁烦，但民以食为天，日子长了也成了我逢一二日便要进行的功课，习惯成自然。反尔，这另类的路途中往往有别样的风景。村路边有青葱的菜畦，金黄的稻田，也有那硕大成熟的瓜田，殷红的李子。瓜田李下，不用避嫌，只拿现钱便能买到新鲜可口的时鲜果菜，倒也是一举二得。
在村路的尽头我结识了一家奶农，一户跟我同姓的农户，主人也姓王，是个话语不多的中年男人。我因了他家的干净利索，时间长了便订下了都在他家拿奶。他家的器皿总是洗的特别干净，院落也打扫的洁净，让人看了放心也舒服。每日里鲜奶的价格都是写在了小院墙上的一块小黑板上，牛奶五块一瓢。瓢是他家的计量工具，是一只乳白色的塑料勺子。每回我买二勺便是三天的量，货足，奶鲜香。烧开的牛奶会结一层厚厚的奶皮子，象极了惯奶油。每回是照例的递上十块钱，再递上我自带的可乐瓶，买回一大瓶鲜奶，然后走出小院外，踏上村路，一路走回。
这一日老王不在，一个象极了老王的半大男孩给我舀鲜奶“你是老王的儿子吧？”“哦 ，我是，”大男孩抬起头朝我笑了笑，“那以后叫你小王？”“哦好，”象极了老王的除了相貌，还有那极简短的回答。我笑笑，仔细端详他。父与子象极了，仿佛是现代科技的客隆人。二人虽说是农户，大概是常喝鲜奶的原故吧，皮肤都不算黑，晒的金黄泛黑的皮肤中透着一股牛奶的乳白。不同于老王的是，小王长着一双特别明亮的眼睛，黑透着一种很亮的光，看人有种透视的感觉。小王很注意朝我上下的打量着，我笑着迎面接受这位大孩子的审视，直到他笑着低下那双特别明亮的眼眸。
不知怎么的，大概是由于我是位老师吧，在讲台上面对下面一双双渴望专注的眼睛，我最关注也最敏感的就是人的眼睛。人的眼睛往往会包括着许多内在的内容，这种感觉我从没出错。比如弘一法师的照片我见过二幅，一幅是没出家前的翩翩美少年，身着洋装，一派公子哥儿的潇洒状，眼睛明亮但不特别。另一幅是弘一法师出家后着袈裟的照片，里面的他已然剃度，布袍，僧鞋，双手合十。浑身无一丝多余的物件。但我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眼睛，里面有着一种光芒，一种很深度的东西。是什么我说不上来，但那双眼睛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子里。后来他的故事拍成了电视剧，我第一时间去看这本剧作。为什么？我想是为了弥一法师的那双眼睛，我在想这部戏或许会为我揭示他眼睛里所包含的秘密吧。看了很是失望，只一二集便不再有兴趣了。因为那剧中的演员长相虽酷肖弘一，但一双眼睛平板，没有内容，当然他的学识，他的生活，他的所思所想应该是反映不出弘一的内容与深度的，所以再也没看。
每回去买鲜奶不是老王便是小王，日子如常。一次意外的相遇竟是在医院，我受凉伤风有点热度去挂水。在输液室意外的看到了老王，咦，双方不约而同的开口“你也来挂瓶？”原来老王也跟我一样伤风发热，哈哈，同病相嘲。不一会儿中饭口了，小王出现了，手里拎着一个竹编的元宝篮，掀开篮盖，端出一大碗的盖浇饭，莹白色的米饭上面盖着黄黄的豆芽，青翠的小青菜，加上二块煎的透透的素鸡。哇都赶上庙里的素斋了，看着都有胃口。本来伤风感冒没胃口的我被这碗美的象静物写生的美食逗引得口水连连。下面托着厚厚的毛巾，感觉那饭还是热热，仿佛闻得见香味儿。“哇这么好的饭菜，小王是你妈做的吗？”小王不吭声，朝我定定的看了看。老王也没接话闷着头吃起了饭，小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瓶，走出去大概是给老王泡茶去了。
我吃着自带的面包，嘴里尝不出味儿来的酸酸的嚼着，“王老师，我帮你去冲杯茶吧？你拿水不便当？”“啊？哦，不用，我带着酸奶，不敢多喝水。一会儿点滴打完了回家去喝，喝了水，更不便当。”“哦，”小王点点头没多问，“那你家人不陪你吗？”“我家人？儿子大学毕业出国了。”我朝小王看了下，那双眼睛亮亮的直视着等着我说下去，呵呵，我有种被逼问的感觉。但不说个一穷二白仿佛对不起这大孩子纯真的眼神，我说：“男人嘛多年前就亡故了，所以独行侠一个，哈哈哈。”话语当下，我看了下瓶里的水，差不多快挂完。伸出手想拿瓶子，小王早已先我一步拎在了手上。他送我去护士处拨完了针，取了药，互道了再见。
转眼江南已到了雨季，连日的大雨让我宅心不断，不想走动。可是鲜奶是断了三日了，人说酒有酒瘾，烟有烟瘾，我有奶瘾，只觉得特别想念那浓郁的鲜奶，还有那厚厚的奶皮子。唉下个决心，出门，换上雨鞋，撑伞，出门。漫步在雨中，颇有几分戴望舒雨巷的意境，那绵绵不断的雨帘，路上行人依稀的朵朵花伞，还有伞下那丁香一般郁怨的姑娘。想到此处我不禁哑然，一人独自的笑着，如此联想着走到了村路口。唉，采买鲜奶的坚决行程，被一片澄黄的汪洋所隔阻。看了一圈，村子已被连日的大雨包围在了一片汪洋之中，只见平日里高高的树干只剩了半截，村子建在了远处高岗上，想来村子当初建的时候先人便有先见之明，这大雨好在没影响一村人的日常生活，只见那村里依旧袅袅炊烟，映着雨中洗净的天地，纸伞青瓦，细雨粉墙是胭脂美人一段黑白的旧梦，像水墨，像青黛。我观了半天风景，心情丝毫没有这空走一趟的遗憾 。刚要转头，闻听有人叫，细细的但越来越真切。回头一看，老王在高岗上的村口喊着，手卷成喇叭状，我定定看着，老王用手指着，顺着他的手指引，只见小王骑在牛背上，头上戴着竹笠，身上披着雨衣，朝我缓缓走来，雨中，汪洋深处只见那黑黑的牛背上一个大孩子的簑衣斗笠的小小身影，影影绰绰的，从画境中转眼到了眼前，小王拿着一瓶鲜奶，笑着给我，哪梦幻般美丽的画册，好美的画中人，透出的是人心的朴实纯美。
那日后，与老王家的关系无形中紧密了许多。每回去买鲜奶，去仿佛走亲戚，一茬茬的水果转换着上市，草莓，樱桃，杏儿，杨梅，转眼便是西瓜，甜瓜，梨儿，桃子，一路看着走着。到了豆棚瓜架下的老王院落，天热了，黄昏傍晚时分，此时太阳下山，鸟儿归巢，夕阳西照，天地一片金红，如西洋油画般浓抹重彩。散步加观赏风景，回程路上又带回鲜奶，只觉得生活很是满意。入夏以后乖巧的小王总是每日里把鲜奶洇在了冰凉的井水中，这样不会馊，也省了入冰箱，省电。这日如往常，拿了奶后我想转头归去，小王开口道：“王老师，”“嗯，”“坐会儿，我摘点地里的蕃茄，黄瓜你带回去，”“好。”小王拎着一篮红绿相间的瓜菜，好似还想说什么，我探究着他明亮的双眼，终于：“王老师，我喜欢你，”“哦，我知道，我也喜欢你呀。”我当时一点没有感到突然，因为身为师长的我，经常被我的学生们喜欢着，且溢于言表，小王肯定也是这样喜欢上我了。“我想请你做我的姆妈。”“啊？”我一下子愣了。
小王的妈妈早几年跟人跑了，不知道是跟什么人。反正一夜醒来家里齐齐整整啥都不少，只不见了女人，不知是为什么。老王是说嫌家穷了，小王于是乎也跟着老王的说法相信了是这理由。但我不置可否，女人应该是这个世上忠贞的代名词。自古来有望夫石，没听闻望妻石的，出走离弃家小的大多是男人。何况守着这么丰美的村落，一对这么聪明的父子，女人何来理由出走？到此时迟钝的我才醒转为何从不见女主人，可一个家如此的洁净，那小王送去医院的饭菜如此的精致，应当是出自一双妇人的巧手呀？就算不是，她调教出的小王有如此的乖巧聪明，老王小王操持的家是如此的洁净怡人，那她该是如何的秀外慧中，如何的七窍玲珑呢？我好奇的想认识一下这位消失的，或者说从没出现的妇人。
小王明亮的眼睛此时有点灼人，“哦小王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可你有姆妈呀？”“她逃走了，”“走了也是你的姆妈。”“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爸了，她不要家了，我没姆妈。”“不能这样说，也许你的姆妈同你爸合不来，或者，大人的事说不清楚。你还小，管不了这些，你只管好你的学业就成了，行吗？”“可我想要你做我的姆妈，”我想了想说：“哦，好的，那咱们来个约定吧？你从现在起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一所有名的好大学，直至大学毕业，学业有成，那时我当你姆妈，好吗？”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想此时四目相对，我和小王都是真诚的。我有许多的学生，情感上他们全是我的孩儿，眼前这少年当然也是。小王沉吟着，眼睛一直没离开我的注视，“好，我答应，只要我做到了，你就当我的姆妈。我一定好好有出息，赚大钱，给你养老送终。”我说道：“好，拉一下勾。”“嗳，”小王故做大人状，“那是小孩子的把戏，我们大丈夫一诺千金，说定了就定了。”我哈哈大笑，仿佛面对一位古代穿越的大侠，“好要不要来个三击掌哦？”小王羞涩的笑了，眼睛里透着的是快乐。我想到这个孩子眼神的深邃大概是与他从小的孤独岁月，父子俩人相互支撑的这有缺失的一片天有关系。毕竟他的家，他的情感是不完美的，缺少了一份母亲的温情与关爱。这是个早熟的孩子，但他毕竟终究是个孩子，我答应了做他的姆妈。我想;当他大学毕业，成了顶门立户的大男人时，我再做他的姆妈，他会更理解姆妈一词的内容。拎着一篮子的瓜菜，这回小王不肯收我的钱，但我固执的放下，并再次相约大学毕业后的母子之约。毕竟他们父子是农人，靠的就是这一锄一锹的收成吃饭的，带走的是满满的大孩子的情感，分享的是农人的丰收的累累硕果。
秋去冬来，头场雪后田野覆盖厚被般的白雪，雪被下盖着的是田里墨绿色的油冬儿，与长着长长的缨儿探出头来的罗卜。依旧是隔不几日的采买鲜奶，顺带着买老王家自种的菜。清甜的油冬儿炒着年糕，让我时不时的想起小王，这孩子似乎话更少了。不知是不是因了叫我做他的姆妈，有点唐突而感到的羞涩，小王再没提起他的家事。只是有时会告诉我他的功课大有长进，从小王的作业，字文中时时感觉到的这个孩子在功课上的长进，一直以来小王的语文，作文是我辅导的，这个孩子写的文章充满着生活气息，因为实打实的他是用自已的生活在写文章。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他是实实在在的用手在操持着他那缺失了一半的家。虽冷清，但充满父子之爱，他的眼睛透着满满的希望。老王也鲜有的话里话外的夸奖小王功课越来越好之类，做了三好学生等等，我知道这个少年在为了自已的一诺千金而努力，我很欣慰。
开春了，春雷鸣响，万物复苏大地初醒，一年之初又开始了周尔复始的轮回。这一日老王给我送订购的雪里蕻，我打算腌一坛子雪菜，晒一些江南特有的梅干菜，给远在异国的儿子寄去家乡的味道，好好煽情一把思乡的情结。哈哈哈，想的美美的，老王有点心事的同我说小王在存私房钱，“哦？为什么？”“不知道呀，”我想了想：“那他学习，生活各方面有什么异常吗？”“那倒没有，功课满好的，生活嘛也满会做的，只是很节省，特别特别的省，把钱都偷偷的放起来。”“那你们父子平时的日子就是满省的呀？节省总好过乱花钱浪费吧？不用担心，孩子在长大，他或许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或许有想做的什么事，他不想让你知道，这就是当今孩子的隐私权吧？只要不学坏，不闯祸，不用担心的。”老王应应哦哦的走了，我心里隐隐的有种感觉，小王存的私房钱是不是同他的姆妈有关？这是一种第六感觉，但我相信我的感觉没错。
春风荡漾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吃罢了清明裸，包完了粽子，夏至转眼便到。这一日去拿鲜奶，老王同小王在屋内急吵。不一会儿，二人来到院里，原来，春节拜年时，老王与一做包工头的把兄弟喝酒聊天。酒酐耳热之际，把兄弟说起了在云南做工程时巧遇一浙江的包工头，是他拐跑了老王的女人。老王唏嘘的哭骂了半天，小王在里屋听个一干二净，老王不知小王早已知晓，酒喝了，年过了，照旧过日子，只不过把女人的事埋得更深了。小王从那时起便存起了私房钱，目的就是要去云南，替他也替老王，找回他的姆妈，一件心事埋在了老王的心里，也同样埋在了小王稚嫩的内心，父子俩一样伤痛，但不一样的是小王充满了对姆妈的向往，希望。小王长大了，象一个男人一样的想事了，他在想，他也在着手做，他要实施找回姆妈的计划，一件件的做着实事。
老王还在激烈的叫嚣着，“老王，小王 是对的，我支持小王去找姆妈。你的女人跟你不相干了，但她永远是小王的妈，这是没法改变的，再说小王多年没见过姆妈了，去看望她是懂事，是孝道，人之常情。如果他做个心很硬的人，你开心吗？”“小王我支持你去，并且赞助你一些路费。”小王的眼睛闪烁着光亮。
最后的结果，老王垂头丧气的感叹道：“唉，不看过嘛不死心，定要去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好嘛，你去碰碰壁也好嘛。”算是答应了放行。
暑假时，小王踏上了他的寻母之路，路费是老王给一笔，小王自已的私房钱，还有我赞助的一笔。虽说不富裕，但云南的来回还是绰绰有余的。我给他留下了我的电话，如在云南有事可以打我的电话，我会托云南的学生关照他。送小王上了火车，我也办好了签证，踏上了去美国探望儿子的旅程，包里是我晒的梅干菜，以及我一腔的思子之情。我想那在云南的小王的姆妈，那跳动的心里跟我装的必是一样的思念。但愿他能把姆妈寻回，不管他寻不寻得回姆妈，我跟他的约定永远会有效。这次见到儿子，我会告诉他你多了一个情商颇高的阿弟，我又当了一回姆妈，白捡了一个乖儿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寻找姆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