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印了一颗地球》芥子醒

5、再论rewrite.

　　之所以做自动贩卖机，是受了全段时间火爆街头的口红机和盲盒的启示。

　　把巧克力熔化，灌进食品级3D打印机的材料盒，通过建模打印出各种形状创意的巧克力，像手办一样的，再加上有预览图的包装，陈列在一格一格的小窗里。自动贩卖机是经过特殊定制的，会有一个玻璃橱窗展示巧克力层层打印的过程。买家通过玩游戏，十元一局，过关后可以选择心仪的巧克力带走。

　　这个叫做“巧克力机”。

　　“元神，出事了。”

　　助理敲敲门走进来，一脸严肃。跟着一起进来的，是同样严肃的白嘉飞。

　　单元正在用咖啡机煮咖啡，滤纸置于漏斗上。他悠哉悠哉按下启动键，“出什么事了？”

　　“巧克力机试行半个月了，我们前前后后投入了三十多万。不过可能连本都回不来。”

　　“我联系了全城的商场，每个商场都有巧克力机。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还有挺多人给巧克力拍照，就是没人愿意花钱玩。”白嘉飞跟着补充道。

　　“正常。”单元说，“巧克力机的噱头是3D打印，但卖的是打印好的成品，顾客本身体会不到3D打印的过程，噱头的效果大打折扣。更何况，巧克力的心理定位比不上大牌口红。大家可以为了大牌口红去赌一把游戏，不会为了超市就能买的巧克力去赌。”

　　“要不，我们把这项目停了吧。”白嘉飞探问一句。

　　“不停。亏也继续。”单元很坚决，“亏钱无所谓。只要展示打印的玻璃橱窗能吸引到人，就算成功。”

　　白嘉飞无语，“不是……你干嘛死不回头？”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单元将冲煮好的咖啡倒进三个纸杯中，将其中一杯推到白嘉飞面前。

　　“对了。我让你们找的商铺，找得怎么样了？”

　　“找好了，完全按你的要求找的。人流量多、面积够大，和手机体验店差不多宽敞。”白嘉飞给自己的咖啡大大方方加了五块方糖和四颗奶油球，搅拌出醇甜的奶咖味。

　　单元点头说：“那就准备装修吧。记着装修风格要高端，要有科技感。”

　　白嘉飞忍不住了，“又是巧克力机又是商铺，你到底想干啥？”

　　“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告诉你就不好玩了。”单元神秘地微笑。

　　白嘉飞咂一口甜度堪比奶茶的咖啡，翻着眼皮瞟他一眼。走出办公室时还顺走了两颗奶油球。

　　单元转而望向当了很长时间背景板的助理，“副总都走了，你还不走？”

　　“元神，出事了。”助理没有灵魂地说。

　　单元把凑到嘴边的咖啡又放下去，“不是出过事了吗，还来？”

　　“出了两件事。白副总说的是第一件。”助理说，“我要说的是第二件。”

　　助理拿出一张折叠后的信封。

　　“这是今天前台签收的信，收件人是您。奇怪吧，这年头还有人写信。”

　　整个信封字迹少且干净，只有邮戳和收件人，没有寄信人的名字。

　　打开信纸，内容更简单，简简单单六行字：

　　『嘿，偷窥了我们rewrite.的小猫咪』

　　『抓到你了』

　　『讲道理我应该立刻就宰了你』

　　『但本着尊重你的原则，还是想征得你的同意』

　　『来这里见我。敢迟到的话，就让你头身分离』

　　接下来一行是个高档餐厅的名字，时间正是一个小时之后。

　　……

　　驱车前往对方指定的餐厅时，单元的心理状态只有四个字：五马分尸。

　　作为生活在地球上二十三年的健全人类，单元在得不到的理想和不甘心的现实之间反复纵跳，也曾在所爱之人给予的淡漠和爱他之人奉献的热情之间苦苦徘徊。他深知世界不过是无常和变易的组合，万物生灵在无根飘萍的命数后，将迎来终结。

　　但要让他真的就这么终结了，他是绝对不干的。

　　提前半小时来到餐厅，单元忐忑地喝着冰水。

　　餐厅的人均消费是三千多。客人不多，但都举止优雅。

　　就比如，门口处的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多岁，从锃光瓦亮的豪车里下来，发丝听话地落在耳后。熨帖的衬衫修饰出轮廓明显的胸肌，腰背挺得很直，剪裁得体的西装裤裹着两条大长腿，所到之处掀起一股劲风，十分的风度翩翩。

　　就算是有钱人密集的高档餐厅，这种气质的也实属瞩目。

　　那人昂着头，皮鞋一下下踩在整洁的大理石瓷砖，期间掠过无数恭敬问候的服务生。

　　路过单元身边时，他突然停住，俯低上身在单元耳边说：“水好喝么？小猫咪。”

　　单元惊得头皮发麻。

　　“不要紧张，叫我童正正就好。”

　　他儒雅地拉开椅子，坐到对面，非常绅士地微笑，“我们先吃饭，温情地聊会天儿，之后再谈要不要宰了你的事。”

　　服务生戴着白手套，将一道道份量小但精致的菜品摆上桌。

　　白|粉色的鳕鱼肉炸得饱满多汁，颗颗分明的黑鱼子酱盛放在贝壳形状的小碟里，纹理清晰的三文鱼片摊在剪花的竹叶片。所有菜品的量都只够吃两口，因为主厨认为任何美味的最高峰是食物的第一口。

　　“关于我们rewrite.，你了解多少？”童正正一边优雅地切开牛排，一边说。

　　单元嘀咕着：“你先回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rewrite.拥有六个不同的身份，每个身份保质期只有两个月，所以我们会不定期进行人员清点。在清点中，能看到谁又换了什么身份、谁死了、谁又新加入了我们。”

　　童正正顿住动作，“你的存在，正是我从余佳霖那里得知的。”

　　“余佳霖怎么可能会向你提起我？”单元问，“再说了他不是在一年后吗？你们所处的时间不同，为什么还能见面？”

　　“感应。”

　　“感应？”

　　“对。相同后缀的人之间有心灵感应，有的时候甚至到了读心的程度。你可以把这种感应叫做‘他心通’。”

　　童正正刀叉一划，雪花纹的神户牛肉喷出鲜香的肉汁。

　　他将切得方方正正的肉块含进嘴里，咽下肚才接着说：“至于我刚才说的清点，是我们rewrite.的生命周期规律。你可以把它类比为女性的月经来潮。清点是通过‘他心通’进行的，即使余佳霖本意并不想说，我也能感知到他心中的关于你的信息。”

　　“……余佳霖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呀我就不知道了。只有记忆深刻的东西，才会在‘他心通’里显现出来。”童正正说，“能看出余佳霖对你还是蛮有心的，不然我也感应不到你了。”

　　他又饱含遗憾地说：“哦对了，在上次的清点中，我还感应到我的老朋友KAMA死了。他不愿意找容器，用完了为数不多的六次机会就死了。rewrite.只剩下了三个。”

　　“什么是找容器？”单元问道。

　　童正正斜他一眼，用狠戾的口吻说：“你的好奇心好重。不怕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么？”

　　单元不禁惶恐，“……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按照惯例，应该的。你没有觉醒后缀，是rewrite.的外部风险因子，可能会给我们带来补救不了的bug。为了防止你给rewrite.的生态造成破坏，除掉你也是无可厚非。”童正正淡淡一笑，继续操着银亮的餐刀割开牛排，“但是呢……”

　　“但是什么？”

　　童正正放下刀叉，认真地说：“我看你长得挺不错，气质也还行。不如给我当容器吧？”

　　“所以到底什么是容器？”

　　“就是给rewrite.续命的工具人，仅此而已。rewrite.虽然能穿越时间，但也只有六次机会，每个身份只能保持两个月，也就是说只有十二个月的活头，太短寿了。要想多活，就只能找容器。”

　　他眼神幽暗，“举个例子。你因为一些失败或者遗憾，想要回到以前改写命运，于是找到了能够任意出入过去的我，想要我帮你。但是呢，我是不可能无偿服务的，你必须向我支付服务费。服务费不是以钱的方式支付的，而是你的后缀。我先提前说好，先付费后服务哦。”

　　单元不解道：“后缀，怎么支出？”

　　“你要找到你的Admin，让他将你的后缀从human.改成rewrite.。”

　　单元惊奇，“我的后缀是human.？”

　　“地球上所有人的后缀都统一叫human.。恕我直言，这是最平庸最没用的后缀之一。你是这个后缀，余佳霖以前也是。只不过后来出了bug，他才变成了rewrite.。”

　　单元接着他刚才说的，想了想，继续问下去：“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成功找到Admin，变成rewrite.了呢？”

　　“rewrite.家族很特殊，任意两个rewrite.不可以处于同一条时间线上，必须分散在不同的时间。不然的话，同一条时间线的两个rewrite.就会发生两两融合。”

　　“融……融合？”单元讶然，“不对，余佳霖和他的3D打印机，为什么没有发生融合？”

　　童正正勾起嘴角，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知道的更多。没错，虽然打印机也是rewrite.，但它属于物件，和有灵魂的rewrite.不会发生冲突。它只是个工具，目的是让余佳霖自由选择重生的时间，但实际也参与了rewrite.的作用。你可以理解为，它是余佳霖的一部分，就像他戴的眼镜、手表。”

　　单元努力消化着从未耳闻的新概念，“那么两个rewrite.融合，会发生什么？”

　　“融合的过程遵从丛林法则，是优胜劣汰的。两人融合时，其中更年轻健康的一个会留下身体;而精神力更强的一个会留下灵魂，这样共同组合出一个新的rewrite.。虽然这个rewrite.也只能存活十二个月，但足以让我找到下一个愿意支出后缀的人了。”

　　单元愕然，“留下身体的那个，就是你说的容器吗？”

　　“对。我已经换过不少次容器了。男的女的、中国的外国的，我都用过。”童正正露出森森的牙齿。

　　“这么多容器……你的精神力一直在取胜？”

　　童正正晃了晃葡萄酒杯，轻嗅杯口的香味，细致地呡一小口，“猜猜我活了多久？”

　　“多久了？”

　　“二百七十多年。”

　　童正正看着紫红色的葡萄酒液，眼神有种阴翳，“我经历过大风大浪，也见过别人的大风大浪。我的精神力，不是你们这些才活了几十年的小崽子能想象的。”

　　单元沉默半晌，稳稳地说：“我不可能做你的容器。”

　　“小伙子，话不要说太满。我有不少容器，刚开始都觉得荒唐，把我看成疯子。后来又哭又喊说要做容器，求我帮他们。”童正正轻蔑地笑道。

　　他用湿巾擦干净手，递上来一张名片。

　　“你年轻有为，关键是长相又是我喜欢的类型。是我很感兴趣的容器。”童正正说，“我等你来找我。”

　　“我不会找你的。”单元干脆地说。

　　童正正一笑，“你会的。”

　　他揭下来膝盖上的餐巾，起身离开了餐厅，走姿相当挺拔。

　　单元拿起名片：

　　童正正，童年集团董事长。

　　童年集团？！

　　这不是一年后收购出窍的那个公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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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后缀、admin、file复杂吗？可以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