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旧病》柳外断虹

1、旧病

　　金质印鉴的纹路积着暗红色的印泥，颜色已经不再鲜亮。
　　距离夙瑶第一次握住它，已经过了十几年。
　　这枚东西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就好像琼华掌门这个位置本身一般，看似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其实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空壳。
　　但这个位置，她到底一坐十几年。

　　一到了初春，人就眼见消瘦起来。
　　她身有旧病，每到此时就要复发，算算时日也该告病了。
　　碧色的绶带垂落在女子伶仃的肩膀上，手上没有拿稳，金印撞到了砚台上磕了一个浅浅的凹坑，有点变形了。
　　瞧，就是这般无用又脆弱的东西。

　　这病，本应该是去水暖风和的地方将养，只是她被困在昆仑山。
　　琼华中，也只是一味的寒。
　　一连卧病在床半旬，只听得风扣窗扉，她病骨支离，心内疑惑是否是已逝的鬼魂特来探望，强撑着去开窗。风吹着她空落落的一身衣衫，心内郁郁更甚。
　　满座衣冠犹胜雪……更无一人是知音。

　　一声掌门，换得半生萧索。
　　最好的年华，都错过了。

　　或许，九岁那年不上山，就此浑噩一生……
　　或许，十九岁那年替师兄挡下那一击，死得其所……
　　或许，在无数个煎熬的日日夜夜，不顾一切地离开……
　　但在无数个命运的岔路口，她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也不是没有过选择。但是当她戴上金冠碧绶，披上这一身沉重的责任，她就已经与其他的可能一刀两段。

　　不紧不慢的三下扣门，慕容紫英来送药。
　　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夙瑶听见又不觉得吵闹
　　夙瑶慢慢挪到门口，却并不开门。
　　她把手掌按在门上，出神地想着一直以来的一个念头。
　　慕容紫英，一向能把这些小事都处理得极为妥帖。
　　若问二代弟子中，谁最适合接任琼华掌门，自然是这个这个少年。
　　她在他这个年纪时，是不及他的。

　　“掌门，您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
　　简单的两句问答后，慕容紫英手中端着的药凭空消失。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皱眉。
　　“掌门，紫英想要进去探望您。”
　　夙瑶的回应隔了片刻才传出来，“药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是。”
　　慕容紫英垂眸应下，却久久都没有动。
　　夙瑶病中无法如往日清明，误以为人已离开。
　　她慢慢依着门坐倒。
　　昆仑天光绚烂得近乎虚妄。
　　苟延残喘，只为一个夙愿而已。

　　但是此时，她只是轻轻哼起了年少时，师兄教过的小调。
　　慕容紫英沉默着，倚在门上，仿佛如此就能给谁一个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