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雪]七日断魂》枫林的竹

1、七日断魂

　　清明将近，正在去风临城的白寒露突然吐了一口血。他这个举动把同行的幽昙和长溪都吓了一跳。要知道，白寒露身为封魂师本身就法力高强，再加上他身为雪狼妖的修为，绝对是不会轻易受伤的。况且，还是在这么个无事的时候。
　　白寒露很随意地用手帕将唇边的血擦了。随即，七音阶鹤骨笛吻上略显苍白的唇。看到他的举动，幽昙和长溪很自觉地护法。白寒露既然没说什么，他们就等着，反正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笛声越来越高，而白寒露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长溪发觉，在结界之内，白寒露所施展的法术越来越强了。往日做生意的时候，也鲜少看到大白这般耗费法力。
　　笛音破碎，白寒露唇边再次溢出鲜血。“你们跟上。”白寒露冷冷地说着，拽着旁边的小狐狸便用上了瞬移。他不喜欢用瞬移，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至于长溪和幽昙，他到不担心他们跟不上。毕竟是神界和冥界的花神，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到达锦棺坊，白寒露直奔白清明的房间。看到白清明的情况，他就知道事情严重了。他就是感觉到有人在夺取清明的魂魄才介入的。只是没有想到已经这般严重了。
　　那隐藏在暗处的人用了七日断魂珠。那珠子原本是某位魔君的，只是后来失了踪迹，如今不知被谁得到了。七日断魂珠与人界七日断魂的毒药不同之处就在于，被施法的人，魂魄将在七日后完全抹杀，那是能让人、神、魔魂飞魄散的东西。
　　白寒露向来有收藏珠子的习惯，对于那些奇奇怪怪的珠子自然比一般人了解。只是，这次的问题难解了。法术已经开启，若在七日内不将法术解除，清明就真的不存于这人世了。
　　白寒露不怕白清明死去，就算再过一世，他也依旧能找到他，然后与以前无异。他们是封魂师，见惯人间的死亡。然而他们的灵魄都非人类，也不会轻易死去。所以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换一个肉身再次成长而已。但如今不一样。
　　“长溪，为我护法。”白寒露此时显得很认真，连一贯对长溪的调侃称呼‘小花’都没有了，而是直接叫大名。然而长溪阻止了他的举动。刚刚白寒露为了阻止术法已经受到了影响，现在显然不能立马进行。
　　“我知道你着急，但只有你能做到。”只有同是封魂师的白寒露，能借血脉的牵引找到白清明的灵魄，然后将他带回来。而他们能做的，只是提供外在的帮助。
　　白寒露平复心情，走近仔细查看白清明的情况。白清明手腕上的蜜蜡串珠护着他的肉身不出事。但灵魄确实所剩无几。这或许是因为清明的挣扎，让灵魄没有完全被夺走。
　　“最近有谁找清明做生意？”身为白氏封魂师仅存的血脉，他的师弟白清明在东离国的风临城开了一个名叫锦棺坊的店。而他在瑶仙岛的店名唤醉梦轩。找封魂师做生意的大多不是人类，清明又不是很容易得罪他人的性子，应当不会这般被人对待才对。
　　柳非银思索了一下，想到几日前确实有一个奇怪的人上门。与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不同，那人全身带着黑暗，连脸都看不到。
　　柳非银的法力虽然不如白寒露和白清明这两师兄弟，但怎么说也是城灵，对于进入城中的人自然有感应。“那人带着很浓重的阴寒，与清明谈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只是清明后来也没有什么举动，也不知是不是接了生意。”
　　以如今的事情来看，或许清明并没有接下生意。但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算是丧心病狂的人，也不至于做到这般。或许该说，是做不到。清明的原身在神界白鹤仙洲，那不是轻易能到的地方。而且目前也只有他知道清明的灵魄是一株修炼万年的灵芝草。
　　以往冲着封魂师力量来的人很多，但绝对不是冲着清明的灵魄来的。那是他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啊。所以，那人是如何知道的，又打算拿清明的灵魄做什么？
　　“我先进入清明的识海查看当日的情况，之后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识海乃是记忆汇聚之所，进入识海便能知道清明之前经历了什么。而这样的事情，只有封魂师能做到。
　　长溪一边将结界展开，顺带推了一把幽昙。“蠢货，保护好大白。”他要防止意外的状况发生，只能让幽昙跟着去了。虽然说识海没有危险，但如今面对的敌人与往日不同，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你放心，吾辈绝对会顾好大白的。他可是答应为吾辈提供一辈子饭的。”对于长溪的毒舌，幽昙在化神之前就习惯了，所以也就没有去反驳他的称呼。反正反驳了也没用。
　　身为神界曾经的第一美人，幽昙虽然总是靠脸让人帮忙，但能力还是不弱的。跟在大白身边也是好的。
　　醉梦轩是他和幽昙找到的家，而大白这个醉梦轩的主人是绝对不能缺少的。所以，他和幽昙绝对不会让敌人得逞，不管对方是怎样的人，都绝对不会的。
　　白寒露其实觉得没有幽昙跟着也一样，不过还是拉上幽昙进了白清明的识海。识海与现实的不同在于，周围的人是看不到他们的。他们也不能随意干涉。
　　白寒露以术法的牵引找到那一日。柳非银说的没错，那人确实带着阴寒。那已经不能用阴寒来形容了。若不是还能听到那细微的呼吸，真的会让人觉得那只是一具尸体。
　　那人确实是来做生意的。他来找白清明是要找一样东西:雀羽。
　　那对于幽昙来说是陌生的东西。“是雀的羽毛吗？”既然要找封魂师帮忙，肯定不是一只普通的雀。
　　白寒露眉心一跳，见白清明的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才安心一些。清明曾经与他说过，他的灵魄是白鹤仙洲的灵芝草，是一个名叫雀羽的稀有品种。所以，那个人要找的雀羽，更大的可能是一株灵芝草。而清明会出事，这或许便是很重要的原因。
　　最后并没有谈出什么结果，但那阴影下露出的脸却让白寒露吓了一跳。那竟然是他的脸！那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就算知道他和清明的关系，也鲜少会有人会用自己的脸去对付清明。因为那太容易识破了。
　　看清明的神情，应当是没有受多大的影响。不过他看到清明在那人离开之后就开始写信。正是他先前收到的信，说是邀请他一起过清明节。毕竟是对于他们来说不一样的日子。况且他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他也就带着长溪他们来了。
　　然后，白清明在查找书籍。炎月殿，那是很久以前的传说了。据闻那里封印了一位魔君。魔界的十二魔君，除了澈曳如今与明姬过的挺好的，其他似乎都不太好。不是失了踪迹，就是封印。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师尊的对象月姬与明姬是好友，他们才知道澈曳的事情。
　　幽昙也是听过澈曳的事情，对于他还挺敬佩的。毕竟都是被神界欺负过，幽昙还当过魔神，也算是有共同点了。不过要找澈曳的踪迹，显然不是很容易。大多的人说他与明姬住在距离忘川不远的离镜天，但也不容易找。
　　离镜天是澈曳为明姬所创造的地方，虽然与以前不同了，但澈曳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人找到自己。一个是炎月殿，一个是离镜天。七天的时间，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地方。
　　离开识海之后，白寒露已经有了决断。
　　长溪和幽昙去离镜天，而他去炎月殿。至于柳非银和绿意，则留下继续保护清明。他原本想带着清明的肉身去的，但考虑到此行的危险，还是觉得留在锦棺坊好一些。
　　东离也有魔界的入口，白寒露嘱咐过长溪就义无反顾地步入那黑暗之中。白寒露隐约觉得魔界的氛围像极了无垠地狱。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进入无垠地狱的了，他的记忆确实算不上很好，有些事情已经忘记了。不过他记得自己承诺过的事情。他不会让清明被任何人吃了的。
　　炎月殿很荒凉，看着都不像是堂堂魔君的宫殿了。不过那浑身阴寒的人，就那么明晃晃地待在那里，似乎在等他到来一般。
　　白寒露琥珀色的兽瞳如往常一般带着冷意。他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他。“要救他，答应我的条件。”那人的声音很是年轻，不过与他的声音有些不同。
　　“吾要先见到他。”白寒露大概猜出，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清明只是他威胁自己的手段。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许多了。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会救出清明的。
　　那人思考了一会，然后领着白寒露进入炎月殿深处。那是一个布置的很好的房间，与周围的荒凉格格不入。而清明的灵魄，就被囚在结界之中。结界周围放置着七日断魂珠，因而可以听到清明因为疼痛发出的声音。
　　“放了他！”如果不是顾虑到会伤害到清明的灵魄，他一定会直接与他动手。
　　“救他。”那人到也干脆，直接说出条件。只要救那个人，他就可以放了白清明。至于白寒露会如何报复，他不在意。只要能救回他，他可以付出一切。
　　白寒露看向另一方，床上躺着的魔身穿黑衣，带着浓重的魔气。白寒露隐约猜到他是谁了。清明只是那人用来给魔养魄的。那人或许并不知道清明的灵魄是珍贵的灵芝草，但封魂师的灵魄却是大补的东西。
　　“就算救回，吾也会让你死。”这般伤害清明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我不在意。”他所需要的，只是让他再次活过来。他在他的身边，从来就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想在他的身边，想让他活着。
　　白寒露吹奏鹤骨笛召唤出仙鹤看守清明的灵魄。那人答应先收走七日断魂珠，但困住清明的结界还在。不过那没有多大关系，只要少了七日断魂珠，一切都来的及。
　　狐族与狼族的法术？难怪会找上自己。狼族原本也是四神族之一。只是狼族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脾气又大多不好。后来与狐族发生斗争，从而惹怒天帝，便脱离了神族。如今的狼族大多是妖，真正有神血的几乎没有。
　　狼族的法术，或许也真的只有他能解开了。只是狐族的法术有些麻烦。不过，有麻烦不代表做不到。勿忘记，白寒露还是封魂师。封魂师对于世间的术法是最了解的。
　　白寒露再次吹奏鹤骨笛，困住魔的法术隐隐有了冲击。然而在将要解开的时候，白寒露的法术却转了方向，将困住白清明的结界破了。
　　“快走。”白寒露对于迟疑的灵魄喊了一声，然后与那人对质着。
　　见白清明的灵魄已经离开，白寒露抽出腰间的九尾狐剑，出口的话带着一贯的冷意:“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长溪和幽昙都是他是好人，也有很多人那样说。但白寒露自己清楚，若当初不是有清明的灵力压制着，他早就失去控制，成为毫无理智的妖魔。
　　那人与他斗在一处，却未发觉床上已经有了动静。冷冷看着那与自己近乎一样的脸，白寒露无视自己身上的伤，借着无垠地狱的烙印将那人送入无垠地狱之中。无垠地狱的烙印，永远无法除去。
　　白寒露对上那睁开眼睛的魔，兽瞳里的冷意还未散去。九尾狐剑划过掌心，然后染着血的剑插入、魔的身体。那魔似乎有些看不懂他了，却还是伸手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这张脸，却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他想着自己是不是直接把他杀了好，但怎么说也是对方将自己唤醒的。
　　白寒露借着他的力站直身体，却还是晃了几下。“不准动清明！”白寒露这般说着，便打算施展法术离开。不过被那魔阻止了。“你想死吗？”受这么重的伤也敢用瞬移，是不是不想活了。
　　“清明快过了。”他答应要与清明一起过这个节的。至少，在清明过去之前，让他见到清醒着的清明。
　　那魔将一颗珠子封入白寒露的身体，用法术将他送出炎月殿。有着那张脸的人，都是这般极端吗？这么想着，却往冥界的方向走去。“无垠地狱……”
　　白清明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了一身是血的白寒露。只见那身影一晃便要直接往地上栽。白清明当即瞬移将他接住。白寒露一向的面瘫脸上带了笑，那兽瞳也柔和了几分。他将手上染血的蚂蚱递给白清明，说了声“给你”便昏了过去。
　　“寒露……”白清明隐约记得，多年前这人也是这般带着浑身的鲜血，然后将编了一半的蝴蝶递给他，然后失去了气息。那是他第一次接触死亡，朝夕相处的人就那样离去。为什么要让他在一次经历？
　　“清明，先救人啊！”见自家老板一脸生无可恋，柳非银觉得这打开方式完全不对。白清明回过神发觉怀中的人是还有气息的，当即施展法术，甚至直接将蜜蜡串珠放在了白寒露的身上。
　　柳非银很想说他，别不要命啊，毕竟是白寒露刚救回来的。但看他的神情，觉得他可能听不进去。
　　他的灵魄毕竟有损，勉强施完法术已经是汗流浃背了。最后自己也倒下了。柳非银和绿意只能认命把他们搬到房间，反正都没生命危险了。
　　这一年的清明节，真的不能再糟糕了。绿意看着窗外的夕阳，吐槽了一句。不过，只要人平安，以后还有很多个好的清明节。
　　白清明醒来时，天已经快暗了。他起身走到不远处白寒露躺着的床边，唇角弯起一抹笑。然后便对上那琥珀色的瞳。不是如上次那般带着完全冷意的，而是带着几分迷茫与柔和。以前寒露刚醒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师兄，下次换个礼物吧。”他可对于染上寒露鲜血的东西没有兴趣。
　　“没事了？”他没有用法术去感知。清明应该更乐意他直接问。他对于自己的状况以及清明的性格都很了解。
　　“现在有事的是你，寒露。”白清明还是换回了以往熟悉的称呼。在寒露失去记忆的那段日子，他让自己只能喊师兄。因为对于那时的寒露来说，他只是半路跑出抢了一半封魂师血脉的便宜师弟。不过寒露的记忆已经恢复，他也就可以如往常一般了。
　　白寒露只是看着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白清明眼中露出笑意。寒露啊，可真是如曾经一般。至少，在他的面前是这样的。而他所要的，只是这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