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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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森恢复平静大概花了十分钟。等他哭够后，拉嘉向三名干部——如果顺利的话，现在该称作前新鱼人海贼团干部了——询问道：“在鱼人街，你们是怎么处理死者遗体的？”
“我们还没有过……埋葬谁的经历……空嘶……”咚森现在接话倒是很积极，只不过给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我发小代达罗斯死时我是托当时他寄宿的武器贩子一家帮忙安置的，不过那个大叔前几年好像迁居到主岛去了，我现在也找不着他。”伊卡洛斯耸耸肩，抱着两对手臂摊开另外两对。
“我听说马库洛一伙会给黑医倒卖尸体。”泽奥闷声加入话题。“不过他们最近好像不在鱼人岛，问不到情况，没有参考价值。”
“别忘了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你们的朋友，难道你想让达摩被卖掉吗？”拉嘉不悦地提醒他。
“——没。只是你问什么我就联想到什么。”泽奥说着向上翻了翻眼珠，拉嘉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他是在针对她的暴力手术发泄怨气。
——按照岛上医生的意思，暴力凶杀在鱼人街应该屡见不鲜。新鱼人海贼团的干部们给出的答案乱七八糟，或许是因为他们通常才是制造伤害与死亡、不需要费心考虑善后的那一方。
拉嘉如此思索着，叹息道：“总之，先把达摩从这个地方带回去吧。之后我们要好好谈谈……关于鱼人街，以及你们船长的问题。”
“你们和她谈吧，我回家找个容器装达摩，总不能让他以这副模样被围观。”泽奥向他的两个同伴提议。“而且如果我们一起运他回去，所有人都会猜到他已经死了。”
拉嘉在护目镜下眯起眼，试图通过皱起眉头传达出不完全赞同的眼神：“只要今后达摩不露面，认识他的人迟早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隐瞒又有什么意义？”
“就让我们再逃避一会儿吧，成不成？”伊卡洛斯咕哝着瞥向她。“自从‘那个东西’出现后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总得给我们个缓冲期啊。”
拉嘉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就这么办。接下来，我们找个吃饭的地方坐下来聊怎么样？”
……
午餐时分，两名干部推开了鱼人街中心地带一座酒吧的门。拉嘉不确定是因为ES工厂位置过于偏僻，还是因为昨晚抵达鱼人街时已临近黄昏，她在这里能够感知到的人声比工厂周边翻了好几倍。如果说鱼人街远郊像是被流浪汉占领的空城，那么这里就已经与陆地上那些犯罪者横行的黑市没什么差别了。走进酒吧内部的泡泡后，街上传来的喧闹被稍微隔绝了一点，但嘈杂的环境还是让拉嘉不由得皱起眉头。
酒吧老板显然是新鱼人海贼团的熟人，径直带他们来到吧台附近一张收拾好的大圆桌旁，掩饰不住探究的目光在三人之间不停游移。
“伊卡洛斯先生，咚森先生，还有这位，呃，难道是传闻中新来鱼人街的……”
在新鱼人海贼团与拉嘉谁都没有对另一方表现出领导或服从的前提下，酒吧老板言辞谨慎地不想冒险得罪任何一方。拉嘉主动向他伸出手，自报家门：“这里是西卡.拉嘉。”
老板回应也不是，忽视也不是，踌躇几秒后甩尾蹿到吧台上空，把挂在立柜上的小黑板摘下来递到了拉嘉手里：“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吧？来看看我们的菜单！”
拉嘉握住被塞到自己手里的小黑板，也不低头看一眼，保持着微笑说道：“给我来一扎你们这里招牌的啤酒，一个凉拌海螺，再……随便油炸点什么吧，麻烦了。”
“我们还是老样子。她的点单也记在我们账上。”伊卡洛斯向老板比了个“OK”，坐到靠墙的那把椅子上。两只手十指交叉，双肘拄在桌面上，招呼拉嘉坐下：“来吧，我们交换一下情报。”
拉嘉坐到伊卡洛斯正对面，开口直入主题：“你们的头儿死了吗？你们今后的目标是什么？你们是否承认输给我、是否承认我夺取了你们在鱼人街原本的统领位置？”
“我们比你更想知道霍迪老大死没死。”伊卡洛斯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冷哼。“你和那东西把我们的一切都毁了，我们现在还哪能说得出什么目标啊？”
“你口中的‘那东西’，是大前天袭击你们的一只鸟吗？”拉嘉说出自己的猜测。“你们在鱼人街的同伴说你们从那时起行踪就很奇怪，而且……你们身上的创口也都很像是鸟喙留下的。”
“鸟？”伊卡洛斯和咚森看向彼此，语气中掺进了些许困惑。“你这陆地来的说那是鸟，那应该就是鸟了吧。那家伙和其他低等种族一样裹着香波地泡泡才能在水下生存，但它动作很快，还有稀奇古怪的能力。我还没来得及看到霍迪老大迎击它，就已经被它打晕了。”
咚森瑟缩了一下，一只手触碰上自己空洞的左眼眼眶，像是后怕的情绪终于迟来地涌上了心头。这时，酒吧的大门被“砰”地推开，一个有着长长脖子、一侧手臂打着石膏的鱼人径直迈步走向拉嘉和干部们所坐的这张桌子，张开完好的那侧手臂，语气张扬地插入了他们的话题：“兄弟们，还有这位入侵者小姐，你们在谈论那个受到‘鸟鸟’诅咒的海贼吗？”
——果然，是果实能力者吗？来人对那个袭击者的形容让拉嘉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但对刚刚才认知到袭击者“可能是鸟”的伊卡洛斯和咚森来说，来人的说法又太过陌生了，伊卡洛斯皱起眉头反问：“海贼？你是什么意思，哈蒙德？那家伙不是什么动物吗？”
“多亏我没有你们这些战斗的干部那么强大，那家伙发起第一波突袭时想必没把我当成威胁，所以漏掉了我。”被称作哈蒙德的鱼人发出“哈蒙哈蒙”的低笑，一边用轻快的语气自贬，一边抛出自己比起另外两个干部更占优势的认知和不容掩饰的敌意：“多亏我下意识地求饶了一句，那家伙在去对付霍迪老大之前跟我说话了——没错，她不是动物，而是海面上来的海贼。和你——西卡.拉嘉一样，是再平常不过的入侵者罢了。”
“哈蒙德先生，伊卡洛斯先生刚刚跟我提出了交换情报。但他们太早落败，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既然你们曾是同一个海贼团的成员，那你就代替他，与我交换情报吧。”拉嘉无法用视觉在哈蒙德身上寻找新鱼人海贼团的标志，但通过他的言辞，她觉得他也是那个霍迪.琼斯麾下的一员，于是她临时转变了交流对象。
“那个自称‘姑获鸟’的家伙已经离开了，现在它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在意的是你，西卡.拉嘉。”说着，哈蒙德单手拄上桌子，居高临下地俯视拉嘉。“我在医院听说了你扰乱鱼人街的流言，第一时间就跑回来了，就怕大家被你的大话所蛊惑！”
“你才在说大话吧？”拉嘉反问着站起身来，伸手握住哈蒙德的右臂，稍稍施力就把灰白色的石膏捏得粉碎，随后拾起地上较大的碎块举到空中：“最内侧和碰到海水的最外圈一样是湿润的——不如说是里面还没干透。而且哈蒙德先生是肩关节脱位吧？这种伤情只绑三角巾就够了。你就像是看到我这个不确定因素到来后，专门等我和你们海贼团的干部有了接触，才特意为了彰显自己‘抵御外敌’的功绩而打上显眼的石膏，蹦出来充当那个所谓众醉独醒的英雄。“
被拉嘉毫不留情地拆台，哈蒙德没生气，反而立刻平静了下来。他收敛了嚣张的态度，眯着眼睛直视拉嘉几秒，说道：“对。要是没有第一个质疑的人，大家都会被你牵着鼻子走。你控制ES工厂要不是为了垄断生产又是为了什么？真像你对街上那些人说的一样，因为不认同ES的使用方式所以就要停产吗？那你占领鱼人街，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不认同我们的生存方式，所以想要把我们清除？”
“我不会把你们清除。相反，你们是最重要的。”拉嘉丢下手中的石膏块，抬起头做出直视哈蒙德眼睛的样子。“鱼人街和ES根本无关紧要。致使我无法对这里坐视不管的，是鱼人街的人们——轻易就会斗殴杀人的流民、把服用有害药物当成荣耀的海贼、倒卖兴奋剂的孩子、只在天刚亮时出来活动的老人和女人、无法正视死亡的心智不成熟的叛逆期青少年……”
“骂谁呢？”咚森不满但丝滑地代入了拉嘉的举例对象。
拉嘉像是忽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样转向咚森，把下一个问题抛向他：“你没有ES就会精神萎靡，对吗？听原工厂守卫的那几位所说，你应该有着这样的毛病。”
“那又怎样？只要有ES，我就所向披靡！只要我不停用ES，这个问题就困扰不到我！这些都是为了伟大的复仇计划——”
“——都是为了伟大的复仇计划做出的牺牲，对吗？”拉嘉打断了咚森。“你们海贼团的人几乎个个都把牺牲挂在嘴边当作口头禅，但你们真的清楚自己的复仇对象和复仇方法吗？海面上的人类大多认为鱼人是粗暴又野蛮的种族，我曾经不理解他们的排斥，每次听到和我一样的海贼这么侮辱我都会立刻挥拳打回去。但现在看到你们，我觉得……会有人类有这种印象也不是没道理。”
“逼迫我们变成这样的难道不正是那些人类吗？！”周围其他围观的酒客中有一个忿忿不平地插嘴，引起不少人的应和。
“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这是一个无尽的循环。因为被诋毁而复仇，这份暴行又会加剧人类对鱼人的负面评价，再转而化作更多鱼人仇视人类的动机，而后引发更多人类对鱼人的排斥。就算你们作为强大的海贼杀害再多人类旅者，真正固化对鱼人的歧视的那群话语权掌控者也不会受到伤害；就算新鱼人海贼团占领主岛，那里也很快会在你们毫无理性的统治下变成下一个鱼人街，只会徒增更多夹缝生存的老弱妇孺。你们想要‘复仇’的这份心情我没有资格否定，但如果你们不知何为复仇，不知有何后果，新鱼人海贼团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快的自我满足而已。”
“你倒是很会说嘛。”哈蒙德闷闷地笑了一声.“就算你说得再怎么好听，不过也是在满足你自己吧？”
“哈蒙德先生不是战斗员，应该不怎么吃ES，至少没有其他人吃得那么频繁，对吧？”拉嘉从自己感应到的哈蒙德体内脏器健康程度来做判断。虽然他有被酒精和烟草常年熏陶的痕迹，但他的脏器不像其他干部一样有病态的肿大。“你是和其他干部不一样的，会规避危险的享乐主义者。那么你应该也多少能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这一点吧——你们把苦难当作养料，甚至在主动渴求它。比起‘因为受到伤害而反击’，有多少人已经变成了‘为了给自己的攻击性标榜正当理由而自找伤害’？因为越大肆渲染自己如何地受伤、牺牲，你们越能心安理得地宣称，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理所当然的。”
哈蒙德没有反驳，稍有些不安地看了伊卡洛斯他们一眼，拉嘉觉得他可能是在担心干部们会审判他的复仇心不够纯粹，但干部们显然没心思在意哈蒙德有没有偷懒耍滑，两个人三只眼睛都瞪着拉嘉。拉嘉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他们身上。
“我从来没有否认我是在满足我自己。”她首先表明这一点。“哈蒙德先生不是说，需要第一个质疑的人吗？我作为外来者，质疑鱼人街也是人之常情吧？我看到鱼人街内部也存在着和种族纠纷相同的死循环——因为这里的治安和环境恶劣，所以催生了一批暴力至上的犯罪者；而因为这种人增多，鱼人街只能继续向着混乱无序发展下去，再养育出下一代怀抱仇恨、轻视生命的孩子。我讨厌这种事情，所以想让这一切从我面前消失，仅此而已。我要破坏鱼人街，目的是让这里的人们摆脱这片环境的裹挟。所以我说——你们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每个人都是重要的。”
“摆脱环境的裹挟？”酒客中又有一个不悦地发言。“你以为我们是谁啊？血腥才是我们的氧气，我就是为了在这样的鱼人街立稳脚跟而生的——”
“你说话当心点，那家伙可是打败了新鱼人海贼团所有的干部！……”他邻桌另一个消息更灵通一点的酒客连忙扯扯他的衣角提醒他别做出头鸟。
——实际上算不上所有。但拉嘉不准备纠正。她循声把头转向说话的人，扬起嘴角笑道：“那么，落到我手中的鱼人街首先要肃清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无论是在陆地还是龙宫城，犯罪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屋里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少了一半，哈蒙德在长长的吐息后主动打破沉寂，从吧台上捞起一只酒杯，向着拉嘉举了举：“那就让我看看你会做到什么地步吧。”
他这句话相当于承认了如今拉嘉对新鱼人海贼团的夺权，酒吧老板赶紧放下等了许久已经消泡的啤酒杯，新倒了一杯和哈蒙德那一杯一样的蒸馏酒递给拉嘉。拉嘉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不起眼干部轻轻碰了一下酒杯，权当为这场争论画上一个临时的休止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