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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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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功广告距离亚诺总公司八百米,两栋商业楼高耸地栽在中央大街两角,淬着金糜铜臭,是东平城凸起的獠牙。
东平是全国最奇特的省会城市,贫富差距悬殊到让小部分人称王,大部分人绝望。
城中富庶区遍地是朗歌这种呆在恒温办公室里、拿上亿的合作项目当筹码只为操个男人的无耻巨商。
城东和城西区是许风沐长大的地方,无数贫瘠的人混迹在低矮破败的危楼里,风摧日烙起早贪黑用血汗换取温饱,还要担心各处流窜的痞子瘪三闹事收保护费。即使哪天暴毙或者消失,也无人会知晓。
许风沐在洗手间耽搁了半小时把手指戳水龙头下面仔细搓扯,才勉强把朗歌留下的污垢清理干净。久别重逢,朗歌的样貌和性格基本没有变化,还是无与伦比的招人讨厌。
朗歌这种人活在世上,大概就是为了膈应他。
刚踏进正功的玻璃旋转门,细脚伶仃的秘书燕玖踩着带铃铛的高跟鞋,叮叮当当狂奔过来,清脆的铃铛声撒了一路。燕玖刚工作没多长时间,同事们没记住她圆嘟嘟的小脸,也没记住她肉呼呼的小短腿,唯独这串铃铛声深深敲进了耳膜里。
燕玖双手捧过他手里的合约,避开跟许风沐直接身体接触,用清脆的铃铛声匆忙汇报,“老大,太子爷让你去面圣。”
“他又来?”许风沐诧异他的频率,点点头,“我知道了。”
副董事长郑明渊是许风沐明面上的大哥,实际爹妈不是一套。放别的豪门里,铁定是拉帮结派争夺家产的腥风血雨。可郑太子大脑突触异于常人,脑回路逆行打结,在太上皇郑功成生死未卜的节骨眼,还要跟来路不明的弟弟玩‘兄友弟恭’的过家家。
许风沐大学没毕业就来正功实习,整整两年都混在底层,公司里的前辈即使知道他有后台,也没把他太当回事。
郑功成家大业大,在外面养两个小情儿,情儿想母凭子贵下个蛋再正常不过。只是蛋生了,没几个公鸡会真情实感孵出来养。
事实上郑功成确实没有对许风沐特殊关照过,甚至擦肩而过时脸上皱起的十八层褶子还挤满了对他的厌恶。
让人诧异的是太子爷郑明渊的态度,热络的比亲生兄弟还要亲近,经常从高层办公室跑下来给许风沐端茶送水,嘘寒问暖,送房送车,无微不至,就差暖床。
要不是郑明渊早早结婚,夫人还怀了孕,公司里的风气肯定会吹起人伦纲常、兄弟禁断。
副董办公室在正功大楼最高层,紧挨着董事长办公室。推开走廊旁边的窗户跳下去,根据自由落体公式,能在空中翱翔4.9秒。
“副董,你找我。”许风沐隔着办公桌站在郑明渊对面,脊梁挺得笔直,礼数得体的无可挑剔。
实际上在到公司上班之前,许风沐没接受过任何礼仪方面的训练。以往他跟‘弟兄们’打招呼的方式相当直接,你给我脑袋上开个冒血的瓢,我把俩腿敲断成双截棍扭个麻花还你。
简单粗暴,后患无穷。
“嗯,亚诺已经跟我们联系,决定把娱乐印象城的宣传事务交给正功,小沐你做的不错。”郑明渊带着无边细金框眼镜,隔着镜片看眼角微微下垂,谈吐透着一股子温和斯文。他左手搭在合同复印件上,无名指上带了个三厘米宽的‘顶针’。宽厚的铂金戒指中间开了一道细亮的缝,套在手上整根手指都没办法弯曲。
“…亚诺负责人说他们总经理跟你是旧识,想让你出任这次项目总监的位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跟朗歌认识”
“以前同班,没啥交情。”许风沐想都不想就否认。
算起来他们只有高三那年同班,高中毕业许风沐报考警校,读了半年后又退学重新高考。后来大学还跟朗歌同校,但专业不同,还隔了级,就再也没有交集。许风沐中规中矩读了金融管理,朗歌那个太子爷不知道怎么想的,选了社会心理学。
据说,后来朗歌又兼修了变态心理学。
专业变态。
呸。
“…也算是能攀上关系,在东平城,认识朗歌就有一辈子荣华。他主动提出预付50%项目资金用于我们周转,肯定是还记挂当年同学的情谊。”
许风沐一脸冷漠,见鬼的同学情谊项目资金,嫖|资才对吧。
威胁他上床还提前搞预付,是指望定金膨胀解锁新体位吗?
“你要是觉得为难,这部分资金我可以给他退回去。虽然爸爸车祸住院以后,公司周转困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部分我还是能想办法挪出来的。”郑明渊隔着镜片望着许风沐,注意到他表情细微变化。以为他为难,体贴地替他分忧,“你到底是我弟弟…”
许风沐凉飕飕扫了他一眼。
郑太子有着高冷总裁的配置,偏偏性格优柔寡断泛着娘兮,一句话得拆成八句说,还沉迷于用大爱拯救苍生,感化深陷迷途的干兄弟。要是他肯提个光头,分分钟能在改版西游记里演猴子他师父。
“副董,”许风沐压根没给他继续发挥救世主精神的机会,“你别随便认亲戚。”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郑明渊脸上有点挂不住,“小沐…”
许风沐平静而淡漠地直视他,一字一句真真切切的提醒,“副董,我只是个婊|子生的、跟郑家没有血缘的、野种,你不用把我当回事。”
郑明渊要说的话全让他堵进喉管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许风沐感觉到一阵舒坦,他从小就被人骂是婊|子生的,到最后自己都没感觉了,却没想到在他麻木后,还会有人因为自己的身世难堪。
以前他读书的时候,傻乎乎的信了书里的人人平等。后来长大了才明白,王侯将相还真是生为人上。世上有朗歌那种出生就让地球围着转的,也有自己这种被爹赶出门断绝关系的。
许风沐看郑明渊脸白了又绿,感到久违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快感。他甚至有点想笑,笑郑明渊一脸的悲天悯人。但他在郑家的公司里被磨了两年,已经忘了这个时候应该怎么笑才最张狂。
他妈许雯是郑功成前明媒正娶的老婆,后来被郑功成赶出去,靠卖|淫养儿子。
许风沐八岁那年,她死了。
“我知道你怪爸爸这么多年苛待你,但是他让你回来,已经有接纳你的意思了。”郑明渊顿了顿,表情变得哀伤,“他在ICU躺了那么多天,你也没去看过他。”
“我去探望,他不会气血攻心不治身亡吗?”许风沐对郑功成的印象只有一张薄情的脸,顿了顿,他补充,“外面都在猜测郑老头是不是我找人撞的,毕竟我从前…”
“小沐!”郑明渊提高声音,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在我面前就算了,到外面,可别再提撞爸爸…和你之前的事了。”
空气诡异的沉默了半分钟。
郑功成由于人为车祸,变成浪费空气的活死人,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两周。
他的的继承人居然在要求‘犯罪嫌疑人’不要声张。
真替郑老头悲伤。
许风沐始终是平静的模样,“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两年里,他习惯了克制,今天暴躁已经超出了以往的度。实在是郑明渊一脸伪善,强行让他认祖归宗的行为太讽刺。
“唉…你今天辛苦了,有什么事之后慢慢谈,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平常住在外面记得照顾好自己,别出什么意外,有需要尽管跟我开口…”
郑明渊还在后面叨逼叨,许风沐懒得听。
坐进郑明渊送的银白宾利里,许风沐翻出手机,时间正好六点。屏幕上显示两条未读短信,第一条是涂南发过来的。
‘我放学了,今天自己回家。’
时间是17:57。
许风沐回复了涂南,让他注意安全。
第二条是朗歌发过来的,内容是酒店定位信息。
他把手机扔到副驾驶上,挂挡上路。
郑功成不愿意他回郑家大宅,许风沐也懒得自讨没趣。他现在住的公寓位于中央二街,距公司五分钟车程。
九楼,三室二厅复合户型,算是豪宅。打开门,整个房间空空荡荡,耳边还残余着锁扣撞击的回音,上下萧瑟没有人气。
许风沐扯开领结,卷起衣服下摆把衬衫外套一把撸下来。他身上的肌肉纹理紧密结实。明显不是健身房能养出来的,偏白的皮肤上错落交汇着大大小小的伤疤。
最明显的在肚子上,两道泛白的刀痕横跨腹肌,看上去像是搭了个桥。肚脐夹在中间,凑了个井盖。
他越过客厅笔直走进浴室,拧开花洒,冰冷的水冲去厚重的伪装。他半仰起头,抬起湿淋淋的胳膊挡在眼前,胸部弧线跟随呼吸来回起伏。
原本规矩的棕色碎发被汗水浸湿,滑落下来堪堪挡住视线。
淋浴对面的半身镜里,冰冷一天的男人,气息霎时狂野。
“一个两个的都那么飘,真以为我拿不动刀了。”
出口的声音喑哑低沉,沉淀着带有撕裂质感的沧桑,完全听不出平常的清润。
“威胁我…嗯?”
许风沐恹恹挪开胳膊,盯着浴室顶棚上的灯管,琢磨了下这事。
算了,那就威胁吧。
真怂,他在心里评价自己。朗歌肯定是瞅准他现在必须怂,才选这个节骨眼要上他,吃准了许风沐不会拒绝。
许风沐是半个窑子出来的,贞操观念淡如纸糊,没觉得答应让朗歌捅是多大不了的事,反正他也没那层膜。
问题在于,他的身体……
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情绪也随之稳定下来。许风沐冲完澡,从衣柜里翻出一身墨蓝的三件式西装换上,对着镜子打上领结。
他从来不打领带。
许雯死后,后来漫长的余生中,没有能教他打领带的人。他各处厮混,跌打滚爬磕磕绊绊过了几年,后来被涂南的爸爸涂宏志领养。期间他以为许雯是自杀,没太追究过。
直到后来读警校,学了关于刑侦方面的理论,才意识到许雯可能不是死于生活所迫走上绝路。毕竟没有谁打算自杀时,还想着要攒钱给儿子存学费增加营养。
许雯可能不算是个好女人,但绝对是个好母亲。
她死得不明不白,许风沐即使苟且偷了长命百岁都不会安心。即使要认怂,他也必须留在郑家查明白。
许风沐把头发重新打理好,翻出朗歌的号码拨通问,“房间号。”
“沐爷,你难道是洗干净了迫不及待?”朗歌声音糅着讥讽,隔着电波吊儿郎当的刺激许风沐的鼓膜。
许风沐捏着手机,反思了下刚才为什么要先洗澡。
啧,让事逼占了嘴上便宜。
朗歌一句三怼的话还在继续,“我说就算想体验我的技术,也别太着急投怀送抱。我还想跟你在楼下喝喝酒唠个嗑共用个烛光晚餐,让你有个难忘的第一次呢。”
…你特么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
处男许风沐憋着没问。
“朗歌,”许风沐直接连名带姓叫,“对着你吃饭,我怕吐出来。”
“吐出来正好,腾出胃我多点几道大菜给你吐。”朗歌候了会,见许风沐没有说话的意思,又把话接过来,“房间号我等下发给你,不想跟我吃饭也别饿着,起码垫垫胃。”
“关你…”许风沐反射性想骂过去。
朗歌没给他机会,稳定发挥怼天怼地的水准,“还真关你屁事,我怕操太久你体虚扛不住,死我床…”
许风沐听到一半,把手机搁掌中颠了下,狠狠砸在地上。
粉身碎骨。
世界清静。
他站在玄关冷静了半分钟,弯腰拉开鞋柜底部的夹层,掏出黝黑短式钢珠|枪放回去,拿起惯用刀和一副手铐别在腰带上,用衣服遮住器具的轮廓,锁门离开。
防盗系统启动瞬间,幽微的光芒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东平西区的涂家,一具沉重的躯体砸破黑夜,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