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来自远方

12、第十二章

　　大批蚁群涌向森林深处，似恐怖的暗色潮水，很快布满林间空地。

　　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绝于耳，直令人头皮发麻。

　　预感到危急临近，外出的白蚁匆匆返回，加速修补蚁丘，派出更多的兵蚁在外放哨。巢穴内的工蚁迅速行动，将蚁后和幼蚁运往地底宫殿的最深处。

　　空中的飞蚁没有离开，而是迅速聚集到一起，盘旋在蚁丘上方，振翅声越来越响，意图凭借数量驱逐外来者，保卫蚁群安全。

　　大战一触即发，森林中反而变得安静，安静得不同寻常。

　　齐乐躲在树上，看着蚁群在树下经过，密密麻麻的长队仿佛没有尽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齐宁抬起头，不解的看着齐乐：“爸爸？”

　　小猫的声音中透着担忧，齐乐告诉自己要镇定，眼下的情况，冷静才有活路，越惊慌死得越快。

　　“嘘，别出声。”

　　父子俩紧紧靠在一起，既是互相取暖也是彼此安慰。

　　帕图尼亚靠在树冠上，翅膀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脸上沾着血迹和泥土，神情稍显得麻木。只有看到互相依偎的两只小猫，眼底才会闪过些许波动。

　　想起死在异族手中的小乌鸦，帕图尼亚狠狠握拳，悲痛的情绪瞬间涌上，夹杂着无尽的恨意，一点点啃食着她的心，直至鲜血淋漓。

　　三人静悄悄的藏着，谁都没有出声。

　　树下的蚁群匆匆经过，偶尔有几只兵蚁抬起头，头上的触角不停晃动。

　　有那么一瞬间，齐乐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然而，兵蚁没有发动攻击，而是调转方向，尽职尽责的护送大部队通过，跟在队伍后继续前行。

　　奥伦很不幸。

　　身为轰人大门的元凶，他被飞蚁团团包围。试着向前冲，连续两次都没有成功，只能依靠防护罩自保。惊怒之下又连开两炮，飞蚁固然有损伤，相比庞大的数量根本不值一提，反而迅速堵住缺口，将包围圈缩得更紧。

　　更糟糕的是，炮-火惊动了藏在林中的黄蜂。

　　黄蜂群本在休息，无意插手这场蚁群间的大战。不想莫名其妙挨了一炮，整个蜂群都有点懵。

　　几只黄蜂外出探查，发现巢穴外部被毁，怒火瞬间飙升。

　　黄蜂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恐怖的振翅声在黑夜中回响，明显和飞蚁是不同级别。听到这个声响，半空的飞蚁有刹那凝滞，包括地上的蚁群都有两秒的停顿。

　　愤怒的黄蜂群在夜色中出现，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无差别攻击。

　　森林附近的异族都没能幸免。狼狈开启防护罩，飞身想要离开，却被行军蚁喷出的-毒-液-拦住去路。

　　行军蚁不会飞，却有进化出的智慧。

　　工蚁和兵蚁互相堆叠，组成恐怖的蚁墙，上方的兵蚁喷出带着酸性的-毒-液，能轻易穿透异族的防护罩。

　　行军蚁之后是更可怕的矛蚁。

　　这种原生蚁的进化方向明显不同，她们的个头更大，性情更为凶狠，弹跳力更是恐怖。

　　齐乐亲眼见到一只矛蚁高高跃起，踩在另一只的身上，紧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六只矛蚁跃起的高度已经同齐乐的视线平齐。

　　“爸爸！”

　　矛蚁出现在树梢，齐宁立刻缩进齐乐怀里，耳朵紧紧贴在脑后。

　　齐乐弹出利爪，对着矛蚁发出威胁的嘶吼。

　　矛蚁愣了一下。

　　应该是“愣”了一下吧？

　　齐乐不敢确定。

　　这位脑袋上都是硬壳，想要看出是什么表情实在有些困难。

　　幸运的是，他们不是矛蚁的目标。矛蚁“看”了齐乐父子一眼，借助树枝的弹力继续上冲，无意拿这两只小猫打牙祭。

　　行军蚁和矛蚁互相配合，黑蚁和火蚁组织缩小包围圈，白蚁沦为猎物的命运不可避免，陷入包围的异族也休想逃脱。

　　伤重的莫兰仰躺在地上，胸口缓慢的上下起伏，气息愈发微弱。蚁群经过她时，仅是触角晃动两下，确定眼前不能作为食物，半秒都没有停留。

　　莫兰的族群十特殊，女性的舌下都藏着-毒-囊。在临死之前，舌下的-毒-液会流遍全身，就是蚁群也没法下嘴。

　　军校学员被蚁群和黄蜂包围，不断被逼得后退。

　　奥伦尤其显得狼狈。

　　猜到黄蜂出现的原因，许多学员看向他，表情都很不善。不是顾忌蚁群和黄蜂的威胁，恐怕会当场起内-讧。

　　天才？

　　第一氏族继承人？

　　往昔的光环越是闪亮，如今就越显得讽刺。

　　共有一百五十六名军校学员被困在深林中，数量远比加斯帕斯预计的要多得多。

　　蚁丘被四面包围，军校学员不得不聚集在蚁丘上方，渐渐挤到了一起。

　　外来的蚁群不断逼近，黄蜂群发现有大餐可用，干脆同蚁群合作，就当是半夜被吵醒的回报。

　　白蚁和入侵者展开惨烈的战斗，不断有飞蚁和黄蜂从半空掉落。蚁尸堆叠成山，守卫者选择和进攻者同归于尽，誓死不让后者踏进蚁丘半步。

　　这不代表异族能置身事外。

　　事实正相反，无论是守卫巢穴的白蚁，还是进攻的蚁群和黄蜂，无一例外，都将异族当做攻击目标。

　　白蚁保卫家园，激-战外来蚁群，不忘给异族点颜色瞧；

　　行军蚁、矛蚁和黑蚁等全力进攻蚁丘，一样不忘给异族好看；

　　黄蜂更不用说，和飞蚁打得不可开交，碰上异族又会联合发起攻击。

　　战场的形势是：攻守双方拼得你死我活，又联合要掐死第三方。

　　齐乐在树上看得认真，对自己所处的世界又有了新的认知。看到蚁丘前的战斗，他开始觉得异族并非不能战胜。

　　只要掌握对了方法。

　　军校学员们腹背受敌，半数身上带伤，当真是苦不堪言。

　　“集中火力炸开一个缺口。”不理会多数人难看的脸色，奥伦沉声道，“不能尽速冲出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他很不明白，父亲明明说过，已经下令清扫猎场周围的蚁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原生蚁出现？

　　是希雅尔阳奉阴违？

　　那么，他会不会无视父亲的命令，拒绝派出救援？

　　如果真是这样……奥伦眉心深锁，眼神晦暗不明，被莫兰所伤的手臂又开始隐隐做痛。

　　众人恼怒奥伦不假，却也十分明白形势危急。就目前而言，除了照他说的做，没有第二种可行的办法。

　　“光炮。”

　　即使身陷险境，有短暂的慌乱，学员们该有的战斗力不会消失。百余人背靠背，部分防范蚁群和蜂群的进攻，余下集中光炮和激光枪，对准了蚁群最薄弱的方向。

　　轰鸣声震动大地，刺目的光束穿透森林，黑夜亮如白昼。大量的原生蚁消失在光中，顷刻间灰飞烟灭。

　　不等光芒消散，蚁群已经再次聚拢。

　　“开炮！”

　　如是三番，火力达到惊人的程度，蚁群却总能在第一时间堵住缺口。学员们并不明白，只要蚁后平安无恙，杀死再多的工蚁和兵蚁都是无济于事。

　　蚁群之外，不下十余棵松树被光束穿透，遭受池鱼之殃。树干留下-硕-大的缺口，有的干脆从中折断，断裂处发出一阵焦糊的味道。

　　齐乐很不幸，藏身的松树正好在火力范围之内。

　　强光袭来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住齐宁的后颈，在半空中奋力转动身体，期望能平安落地。

　　原本安全有望，不想又是一片强光袭来，齐乐当场被震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翻滚，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只能四爪收紧，牢牢的抱住齐宁，试图拿自己做-肉-垫，确保小猫不会受伤。

　　坠落到中途，身体突然被抓住，齐乐抱着齐宁停在半空。

　　以为是帕图尼亚伸出援手，齐乐本能的蹭了蹭，当做是对乌鸦妹子的感谢。

　　蹭了几下感觉不对，抬头对上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看到对方露出长发的尖耳，齐乐瞳孔放大，行动不受大脑控制，瞬间挥出无影爪。

　　刷！

　　顺利击中目标，齐乐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咬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拼命挣扎。奈何-敌-我-实力相距太远，挣扎几下没能挣脱，张嘴咬同样没用，反倒被同齐宁分开。

　　听到小猫恐惧的叫声，齐乐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瞳孔紧缩，利爪弹出爪垫，亮出锋利的尖牙，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希雅尔单手抓着齐乐，只要收紧手指，就能捏断这只原生种的脖子。

　　意外的，他并没有这么做。

　　或许是齐乐浑身发抖仍死命护住齐宁的样子让他想起什么，希雅尔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桑德斯，接着。”

　　“啊？”突然被叫住，桑德斯面露不解。下一秒，两只毛球迎面飞来，正好-撞-到他的怀里。

　　“希雅尔？”捧着两只暖呼呼的毛球，桑德斯不知该作何反应。看到希雅尔脸上正在恢复的抓痕，更有种一头撞到飞船舱板的不真实感。

　　希雅尔没有理会他，纵身跃上半空，小型激光炮扛在肩上，眨眼间冲入蚁群。

　　轰！

　　火光在蚁群中-炸-开，希雅尔没有张开保护罩，速度快得超出想象。避开兵蚁喷出的-毒-液，凭借力量-对-撞-冲开蚁墙，找准蚁后所在的位置，炮-口再次张开。

　　意识到情况不对，蚁群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迅速涌向蚁后。

　　桑德斯和两名船员飞上半空，架起光炮，组成一片恐怖的光网，拦截住飞蚁和黄蜂群。

　　“快走！”

　　军校学员们抓准时机，全速冲向打开的缺口。

　　中途，奥伦转过头，看向二度冲开蚁墙的希雅尔，表情中闪过一丝忌惮，更多则是不甘。同样出自第一氏族的少年抓住他，提醒道：“奥伦，你在想什么，快走！”

　　最后看一眼白光笼罩的方向，奥伦终于移开目光，和众人一起冲出了蚁群的包围。

　　见到等在前方的桑德斯，刚刚逃出生天军校学员都很沮丧。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的捕猎季已经宣告结束。

　　不能独自脱离危险，意味着无法完成试炼。

　　回到母星之后，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荣誉和掌声，只会是轻蔑的目光和无尽的嘲讽。

　　桑德斯手里抓着齐乐和齐宁，不自觉捏了一下小猫柔软的爪垫，然而是第二下、第三下。目光扫过众人，短暂停在奥伦身上，轻蔑的勾了下嘴角。

　　齐乐被捏了几下爪垫，强忍着没有反抗。等到对方松开，立刻抱着齐宁一动不敢动。杏仁状的大眼睛左右转动，始终没有发现帕图尼亚的影子。

　　希望乌鸦妹子一切安好。

　　至于前方有什么命运等着自己，齐乐已经不敢去想。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小猫，无论如何也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