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春和景明》光楚

121、第一百一十二章

　　薛景明已经很久没有到过荣耀的比赛现场了。照理说B市有三家职业战队，几乎是每一周都会有主场比赛，想要去是非常方便的，但是薛景明再也没有去过。至少从来都没有现场看过比赛——帮王杰希送东西倒是有过那么一次。
　　回到B市后王杰希回到微草做了指导，这个赛季微草出道的新人也不少，大多数时候，只要在主场，他都会随队出席，至少定军心的作用是立竿见影。时逢仲秋的那次，B市破天荒的突降暴雨，王杰希恰好又不在战队，是自己从别的地方赶去场馆的，不小心就把衣服淋湿了。
　　他也没和薛景明说，是薛景明自己想起来王杰希没带伞也没开车，担心他受了凉，从王杰希的衣柜里翻出一整套衣服火急火燎的直奔赛场。
　　王杰希在选手席上。微草的工作人员自然是认识薛景明，二话不说把她放进来了，薛景明学着黄少天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低头从观众席前穿过，好不容易才到了王杰希面前。
　　一开始是急得顾不上其他，到了现场薛景明才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懦弱。
　　甚至不希望在比赛现场，被任何一个荣耀的粉丝认出来。薛景明不知道别人会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待她——惊讶？疑惑？怀念？甚至怜悯？不论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因为，不论哪一个，都透露着同一个信息：
　　她不属于这里。
　　从很久很久以前到不久之前，薛景明从来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明明在当打之年，她却不再属于她梦寐以求的这个赛场。
　　王杰希从薛景明手中接过衣服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忪——是的，他心悸、不安、甚至有些恐惧，似乎是连自己都回忆起了那个困扰着他所牵挂之人的噩梦。他站起来，一把揽过薛景明微微缩着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去。他尽可能的挡住了薛景明的身体，几乎都要把她嵌在自己圈出的阴影里，但是有心人还是能够很轻易的通过身形判断出，这是薛景明。
　　已经离开了职业赛场的，折翼的薛景明。
　　那个时候，薛景明能够感受到，受伤的那只手，指尖冰凉、颤抖着，但是从手腕到大臂的那一大片狰狞的伤疤，却像是有火在烧一般的疼。她紧紧的咬住下唇，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似乎已经没有理由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但是这一次，喻文州，蓝雨，给了她这个理由。
　　“我希望你能来。”喻文州笑眯眯的看着她，“不想看看大家现在打得怎么样了吗？”
　　薛景明一直都知道，尤其在离队那天清醒的认识到，喻文州一直都把她当做蓝雨最重要的一部分。这种认同感让她感觉非常的温暖，至少，她曾经属于这里不是吗？虽然只是曾经，虽然已经凋零，但是曾经绚烂过。
　　她记得孙哲平和她提起过一些旧事，第五赛季退役后的那段时间里，他是不愿意回忆起任何关于职业赛场的事情的，只想去遗忘、去麻痹自己——他说许多前辈退役后就尽量的不再接触这个圈子了，大抵也是这样的心理。可他理解，他们两个人的伤痛会比其他退役的选手更深，因为别人是败给了岁月无情，而他们，算是天妒英才，突降横祸，猝不及防吧。
　　那位颇具霸气的前辈带笑说出“天妒英才”这样不自谦的词语时，薛景明分明感受到了苦涩。
　　孙哲平和她说，不用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就好。因为总有一天她就会发现，一切都会过去。原因很简单。
　　他在痛苦了一段时间后，还是不自觉的开始关注职业圈，关注百花的战绩，关注张佳乐的状态。慢慢的习惯，慢慢的平复，慢慢的，他带着愈合的伤疤，回来了。
　　——只因为这里，有他想放下的，但是终究也有放不下的。
　　薛景明放不下蓝雨，而蓝雨从来也没有忘记薛景明。所以，这一次，她愿意走出来。

　　她回以温柔的笑容：“好呀，那明天晚上见。我和少天前辈会在观众席给大家加油的。”

　　于是第二天，两个裹得像粽子的退役大神，悄咪咪的溜到了观众席上。
　　蓝雨内部的票自然都是在同一片区域，黄少天和薛景明一落座就看见了熟人。蓝溪阁公会的精英，还有训练营的几个新人都来了——喻文州说这次有机会的话，想和微草约一波友谊赛，微草本轮虽然是客场，但是第二天也该回来了，他和王杰希正在协商。
　　“小景姐姐！”一个女孩见了薛景明，惊喜的低呼一声就扑了上来。
　　薛景明被抱了个满怀，当初比她矮一些的小女孩现在都比她高三四公分了，有些无奈的抬起手揉揉她的头：“昕昕又长高了呀，最近怎么样啊？”
　　尹昕抱住了好久不见的偶像，喜笑颜开：“很好很好，训练完全OK队长说我明年差不多可以进战队打轮换了，小卢前辈也有带我打配合。我会努力帮上大家的忙的！”
　　“加油哦。”薛景明欣慰的笑笑。
　　“小景姐姐呢？”
　　薛景明回头看了一眼正和梁易春侃天侃地的黄少天，舒了舒眉眼，语调温柔：“我吗？也很好。”
　　尹昕愣了一下，视线顺着薛景明的飘向黄少天，又转了回来。小丫头鬼得很，顿时都看出了端倪，有些气鼓鼓的撇了撇嘴，但很快又认真的说道：“要是黄少对你不好，我就去荣耀里揍他！”
　　薛景明闻言扑哧笑出来：“哈哈哈好啦，你打算怎么揍他呀？”
　　“六星光牢请君入瓦啊。”小昕俏皮一笑。
　　薛景明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个小丫头也太可爱了！这可不正是蓝雨内部大家心照不宣的流传着的“黄少天被魏老大逮进训练营”的传奇剧情吗？
　　蓝雨，真好啊。
　　小景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啊。看着女神灿烂的笑颜，尹昕在心底默默的祝福道。第一时间得知薛景明遭遇的事故时，她失魂落魄的仿佛是伤在了自己身上，薛景明退役了她更是哭得惨兮兮的。这一次，求着队长带她来了B市，就是想要见薛景明一面。现在终于放下心来了，虽然女神被黄少拐走了，但是只要她是幸福的，一切都好。

　　毕竟是豪门战队，蓝雨面对义斩打得不算吃力，比赛最后以8:2结束了。
　　“队长。”离开场馆时，黄少天突然开口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喻文州脚步顿了一顿，回头时却换上了暧昧的笑容，视线缱绻着在两个人身上绕过，最后落在薛景明身上。话却是对黄少天说的：“怎么不瞒我们了”
　　黄少天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只有顺着喻文州的意思请罪：“呃……不是故意要瞒着大家的，主要是小太阳暂时没有公开的打算，又怕激起公愤不是……”
　　蓝雨众人看黄少天的眼神逐渐“凶狠”，心里多半有了数。
　　“就是……我和小太阳在一起了。”黄少天怂了那么一下下，转而坦坦荡荡的宣告。
　　薛景明微微红着脸撇过头去，果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关系什么的……真不是一般的羞耻。尤其是面对的是曾经朝夕相处的队友，恋爱的对象也曾经是伙伴中的一员，总感觉有种……背着大家偷跑的既视感。
　　“好啊黄少！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这样的！”郑轩和黄少天关系好啊，第一个发出谴责，“赶紧招了，什么时候开始打算对小景下手的？”
　　李远将血泪控诉一言蔽之：“兔子不吃窝边草。”
　　“啧啧啧，这么多年了，黄少居然是这样没安好心的吗？”徐景熙夸张的缩了缩肩膀，凑到薛景明身边，“小景你可不能小看了男人的心机啊，别被骗了。”
　　“靠！”黄少天被众人轮流怼了一圈后，终于爆发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你们和我玩什么聊斋啊！说得好像你们自己没有喜欢的人似的，你们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我对小太阳的真心天地可鉴好吗少拿你们虚伪龌龊的思想来衡量我的人品……”
　　薛景明凉凉的来了一句：“都是庙里的和尚，聊什么脱单？”
　　猝不及防的AOE伤害仿佛百花缭乱的乱雷，炸得全场一片沉默，蓝雨一众队员全数懵逼。
　　小景，你变了。你是真的变了。果然是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吗，护夫狂魔啊这是。
　　但是护黄少就要伤害我们吗QAQ黄少你快把过去那个超级窝心的小景还给我们！
　　从蓝雨众人的口诛笔伐里逃脱，黄少天偷偷的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喻文州，这一看就让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队长这样的表情。
　　喻文州的视线似乎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薛景明的身影，他的眼中透露出的是温柔到极致、缠绵到决绝的神色——黄少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样的眼神，但是他知道这样的眼神是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的。
　　也许是因为他求得了自己所深爱的女孩。
　　而喻文州，同样的深情，却是连触碰的机会都没有了。
　　黄少天突然想到了，那眼神就像是江南烟雨痴缠着开败的杏花，或者是蜉蝣触碰最后的晨曦——一生一次的重要之物，就要离他远去，才会露出这样表情吧。留恋到了心碎的程度，那是怎样的伤痛？
　　他最终还是没有叫喻文州回神，剥夺别人眷恋的权力，未免也太残忍了……反而是喻文州自己最后挣扎着移开了视线，闭了闭眼后拾起微笑招呼蓝雨的队员们回住处。

　　回到酒店，喻文州关上单人间的房门，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
　　亲眼所见，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原来是这样的心痛吗？喻文州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并不存在的某样事物，触及的却是虚无的空气，不由得苦笑出声。
　　他有点想喝酒。以前和叶修闲聊的时候，喻文州问到过吸烟的问题，老烟鬼叶修回答说“有时候还是能够静心的，就算禁烟，闻一闻烟草味多少也平静下来了”。但是此时此刻的喻文州一点也不想静下心，他只想让自己向来清醒的脑子变得乱糟糟的，越乱越好。
　　或许这样他就能够忘掉一些事情、放下一些事情，甚至做一些他在清醒时不敢做的事情。
　　手机里的歌曲透过插着的耳机渗出来恍若游丝的声音，喻文州自暴自弃般的扯掉了耳机线让它外放。
　　……《人非草木》。
　　他何苦要这样虐待自己呢？喻文州喉间滚出一声低沉的泣音，却又好像是在笑，但闭上了眼睛，湿意不见了光芒也不见了，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只有动听的粤语女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明白醒觉有定时但放肆够也不迟
　　在我升仙得救前糊涂一次
　　心灰了还未碎心死了还在醉
　　人难得只因失恋拥抱负累
　　未会信甚麽拥有等於失去
　　无情地对世界说他算是谁
　　不可以沉下去总可以迷下去
　　人何苦要抱着清醒进睡
　　就以血肉之躯去满足知觉
　　虔诚地去犯错 良心跳得清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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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得不到，放不下。“回头就算认错，还好错得很对”，文州就是这样的吧，明知没有结果，明知这样受伤的只会是自己，但是还是心甘情愿的这么沉沦下去。
没听过《人非草木》的朋友可以去了解一下，时常会想林夕写的歌词为何总是能将一种感情表达得这么淋漓尽致，听了是让人心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