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糖罐上的蝸牛》刘千僡

25、玻璃罐

　　回到農場以後我一直裝着什麼也沒發生，就像以往那樣總是和爺爺說一些我自認為非常搞笑的話，帶着阿蒙四處亂跑然後在雨後替它洗腳嘮嘮叨叨的碎念它幾句，才讓它進屋。其他的工作倒是一成不變還是餵餵食什麼的，唯一不同的是我莫名其妙的喜歡上在河邊溜達的氛圍，也許是那裡靜得可以吧！除了那些青蛙蝌蚪基本上也不會有其他生物過來，面對這種環境我反而可以毫無掩飾的釋放自己的情緒，雖然不至於大哭一場但能把真實的表情毫無顧忌的掛在臉上也算是讓心理好好休息一下，離開前我總有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但稍有他的影子出現在腦海裡，那有點苦苦的滋味又湧了上來。
　　某個夜晚，我夢見我抱着那塊小楠木又躺在樹下乘涼，心情低落得單是阿蒙的一個喘氣都能讓我想起他，一下子像是把所有的難過全喚醒了，我抹掉從眼角悄然落下的淚水緊盯着那黑得毫無其他色調的夜空不斷的強忍着。阿蒙突然舔了我的臉頰又發出個不捨的聲音躺到了我的懷裡，我轉過身再也忍不住淚水緊緊抱着它大哭了一場。
　　待我醒來，才覺得自己的臉頰上留下了淚痕。我不明白這種感覺代表了什麼，心裡酸酸的卻又像什麼都沒有一樣的空虛，我坐在床上又是一陣沒有靈魂的沉思。

　　“婭恩啊！有你的包裹。”

　　爺爺的叫聲打斷了我。我腳步有些沉重。走出了房間，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是老麥對着我笑了，我下意識的和他招了招手，他指着包裹放到了桌上已迫不及待的拉着阿蒙到廚房找爺爺去了。
　　我嘆了口氣，對那個包裹一點心思也提不起來。包裹外面除了我的名字和農場的地址外什麼也沒有，我盯了半天拿起來搖晃了幾下，感覺裡面的東西有些重量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響，會是什麼？又是誰郵寄過來的？我在心裡問了好幾遍卻什麼想法也連接不上。
　　阿蒙突然出現在我腳邊，搖着那毛茸茸的尾巴直盯着包裹不放。它用頭碰了碰包裹又看了看我，看樣子像是比在場的任何人更加期待裡面的東西。我看它的口水差點就滴在包裹上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再摸摸它的頭把包裹外的繩子拉開。打開最外的那層裡面滿滿的都是五顏六色的長紙屑，一時間也看不見紙屑下的東西。我輕輕將那些紙屑撥開，看見的是一個類似麻布的袋子塞在帶有海綿的基底中，從外型上看去感覺是個罐子。我小心翼翼的打開抹布，那裡面確實就是個玻璃罐子，罐子沒有特殊的外觀就是玻璃中帶着點淡淡的草地綠，不留意還真的看不清楚，但形體上明顯和其他的玻璃罐長了很多，瓶蓋是旋轉式的，裡面還藏了一張滿是色彩的紙，我取出紙張緩緩打開，上面寫着：
　　『我的技術太爛了，沒有辦法重新做一個一模一樣的給你。比起那個糖罐這確實普通了一些，不過將就點吧！我用了很長時間，做了好幾次才成功的。你不滿意的話等我技術成熟了你再來追債吧！很抱歉沒有親自和你道別。』
　　林尚爾也就寫了這麼短短的幾行字，新的手機號碼、地址、其他的聯繫方式全都省略掉了，我看他『追債』兩個字也只是說說而已，一點誠意也沒有。我心裡一氣，把罐子放回了盒子再蓋上蓋子扔進了房間裡，陪着阿蒙一肚子氣的在草地裡玩，嘴裡不停的數落着他的不好，可一會卻不自主的笑了，我意識到自己這種奇怪模樣瞬間呆站在草地裡，思考了好久卻始終沒有理解出來當中的緣由。
　　我帶着這份疑惑跟着時間的步伐一直走到了高三，走到那個沒有他在身邊的最後一年學習生涯。高考的逼近又加重了那原本就堆積如山的壓力但順勢也暫時讓我遺忘了沒有他在的不適應感，開始忽略無關緊要的事物只知道埋頭苦讀，但盼能為自己爭取多一點分數哪怕只能做到冰山的一角也算是無愧于心了。
　　爺爺特意帶着阿蒙到市區來，雖然對我住在徐鎮齊家感到錯愕但避免我分了心他選擇靜看一切，也許看見其他租客的關係爺爺最後是連提也沒提過了。
　　高考的最後一天，爺爺在學校等我的事卻沒讓我知道，雖然看見他時有些莫名的感動，但看見小商店的老闆坐在他的身邊我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我不知道他在那裡多久了，但看爺爺的神情和有些泛紅的眼角我知道他定是和爺爺說什麼，我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在爺爺面前裝出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和爺爺一起離開市區，繼續我在農場的日常。
　　某一天，我忽然想起林尚爾給我的那個罐子，也許時間久了慢慢的也在不知不覺不再氣他了。我把罐子擺到書桌上，還是當初我擺放糖罐的那個位置，那個能讓光線襯托出罐子美麗的地方，我還是老樣子喜歡趴在那裡注視罐裡變了色調的團光，靜靜的又陷入和他之間的回憶。一隻蝸牛悄悄靠近，緩緩的爬到了瓶蓋上，我稀奇的抬起頭靜看着它，忽然一個想法閃過，覺得這一幕就像是我和他的化身一樣，罐子代表他蝸牛代表我。相對蝸牛的形體，高高的玻璃罐子顯得分外遙不可及，顯得毫無生命力，就像初次見面那個冷得不懂得笑的林尚爾。還記得林尚達說過他只聽我的，可以駕馭他的我即使努力的想和他變成朋卻怎麼也走不進他的世界，成為不了他心裡的不可或缺，就像蝸牛永遠也不會生活在罐子裡一樣。我對着窗外靜嘆了口氣，還真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走進了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