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行》顾映夜

15、慕容妃

　　若虚宫内，烛光盈盈，淡蓝的纱轻轻舞动，，淡雅的香气，在室内弥散。
　　床榻之上的女子并不说话，只是隔着纱帐看我，气氛有些古怪，我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正尴尬着，忽闻女子轻笑一声：“名医不必如此拘谨，放轻松一点。对了，不知名医怎么称呼？”“娘娘，民女姓泠，名月歌。”“月歌？好名字，我可以这么叫你么？”“民女惶恐。”“月歌不必拘礼，能告诉我，我这病何时能痊愈吗？”“娘娘，您的病”我顿了顿，“药石无医。”我平静地回答道。“哦？”帘内的人似乎很感兴趣，隔着纱帐，我隐约看到她脸上淡淡的笑意。“你进来。”
　　我撩开纱帐，只见那女子乌黑的秀发并未梳成髻，披散着，苍白的脸色丝毫都不能掩盖她倾城倾国的容貌，眉眼含笑，漂亮的凤眼，妖娆却也恬静，不禁令人心动。“月歌生的真是一副好相貌，好一个俊俏丫头。”“娘娘过奖了，月歌这样的容貌怎么能和娘娘天香国色、倾国倾城之貌相比。”她温和地笑笑：“呵呵，你这丫头说笑了，我现在这副模样还有什么美的。”“娘娘的容貌确实无人可比，美若天仙。”“好了好了，月歌，你过来。”她示意我坐到床榻旁的红木椅子上，细细地看看我，又说道：“月歌刚才说，我的病药石无用，莫非我的大限已到？”她的口气，虽有些哀伤，但更多的是给人一种解脱的感觉。我摇摇头：“娘娘的病确实无药可医，但却也有药可医。”“月歌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她虚弱地笑笑。“娘娘，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话音未落，我明显感到眼前的女子楞住了，嘴里喃喃道：“心病，原来是心病啊。”“娘娘？娘娘？”我轻声叫她，她转头看我，对我报以歉意的一笑，接着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些什么。“娘娘？”我试探地叫她，“娘娘若有心事，可对月歌说说，说不定，月歌可以帮到您呢。”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良久，忽的，又无力地说：“你帮不了我的，这是我注定的啊。”“娘娘”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用眼神告诉她相信我，虽然知道自己如果被卷入宫廷的事中，对我并非一件好事，恐怕还会连累药师谷里的众人和师兄，但不知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无奈无助的神情，自己却忍不住想要帮她，哪怕能尽一点力也好。
　　她看了我很久，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年，王攻进了王宫，我的王兄被杀，族人的命危在旦夕，我跪在王的面前，求王不要杀他们，苦苦哀求着……”她陷入回忆中，脸上闪着痛苦的神色，眼神复杂而哀伤，“最后，王终于答应了，但王却要求我和我那年幼的弟弟进宫服侍他，为保全族人，我们答应了，背井离乡，来到了秦都。我，成了王的纭妃，而凤皇，成了王最宠爱的男人！”我诧异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原来她就是清河公主慕容纭，她的弟弟，就是那个市井传闻中倾城倾国第一人——慕容冲！“我们姐弟两在这深宫之中如履薄冰，处处小心，在王面前强颜欢笑，生怕一个闪失而导致灭族之灾，然而族人却不理解我们，认为我们以色侍敌，贪图荣华，个个都误解我们，看不起我们，殊不知，我们忍辱都是为了保全他们，否则，我们早随王兄而去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侯门里有太多的是非和苦难，我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遭亲人误解甚至蔑视，恐怕是最痛苦的吧。“凤皇十五岁那年，王准了他离开王宫，这几年，虽然他总在暗处帮助我，也总告诉我自己过得很好，但是，我岂不知，凤皇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亡国之痛还有几年在王宫中生不如死的生活，就算得以逃脱，他内心，又怎么会快乐呢？”我的泪不知不觉落下，抬眼看时，发现眼前的绝色女子早已眼泪婆娑，眼中升腾起一层雾气。她擦了擦泪，红红的眼睛望着我，说道：“我已不求能得到族人的理解，我只求凤皇能够平平安安，若真如此，此生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说完，她双眼盯着纱帐，不再说话。
　　“娘娘？”我试探地叫她，她回过头，轻轻地说：“月歌，谢谢你。”“呃？”我听得莫名其妙，她看着我茫然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谢你，这深宫中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有些话只能藏在心中，若不是你，恐怕心中更难畅快。”“娘娘过奖了，月歌只是尽了一个医者的本分而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娘娘，你说求弟弟平安便无奢望对不对？”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那就请娘娘保重身体，这样才有可能再与弟弟相见啊。”“相见…..不可能的。”她苦笑着摇摇头，“以王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姐弟再相见的……”“娘娘，事无绝对，一定可以的！”她凝视我的眼，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月歌，我累了，你先出去吧。”“是”我起身离开，还未迈出纱帐，只听见慕容纭叫住我：“月歌你出去的时候，王一定会问你我们说了什么，月歌，你一定不能告诉王——我相信你。”听到“我相信你”这几个字时，心中一暖，回首对慕容纭说道：“娘娘请放心，月歌不会说的。娘娘好生休息。”
　　门外，是一脸焦急的秦王，见我出来，便急切的问：“爱妃如何？”“王请放心，民女会尽力医治娘娘。”我平静地作答，而眼前却不断涌现出纭妃的眉眼。“尽力？孤要你尽全力，如果医不好爱妃，孤拿你是问！”“是的，王”我顿了顿，“王，娘娘刚睡下，娘娘说想要静一静。”秦王不作反应，许久后，手一挥，我行了礼，便离开了。
　　“泠大夫，这边请。”领路的华服宫人恭敬地弯腰，我跟着她走，思绪却有些散漫，其实秦王对慕容妃还是不错的吧，只是国仇家恨这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横在两人中间，感情也颇为复杂吧。
　　“泠大夫，我们到了，有事的话还请吩咐奴婢。”宫娥恭敬地说道。“谢谢姑娘领路，姑娘去歇着吧，不早了。”“是。”宫娥应声回答，慢慢地退了出去。
　　我向四周看看，皇宫的一隅，偏离主殿却也透露出富丽堂皇的气势。推门进去，紫妍坐在庭院里，悠哉游哉地赏花。“小丫头，不知道怕了？”我笑着说。“哎呀，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担心你啊！”“担心？我看你在这里很开心啊。”小丫头叹了一口气：“才不呢，我胆都快吓破了。对了，姐姐，大王叫你做什么？”“看病而已，不用多加担心。”“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总觉得这里阴森森，连花都开得不自在。”“紫妍，不要乱说，小心一点。”“知道了……”“我累了，早点休息。”

　　翌日
　　“紫妍，你不舒服吗？干吗闷声不响的。”我盯着她好生奇怪，自从她见了纭妃后，一直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姐姐，你觉不觉得，慕容娘娘长得很像一个人啊。”“像一个人？像谁啊？我只听说慕容妃和胞弟慕容冲长得很像。”“我又没见过慕容冲，我怎么知道他想不想慕容娘娘啊。我是说，那个邵公子跟娘娘长得真的很像。”“邵寒？”难道，他是……如果他真是慕容冲的话，那他那种不甘和恨意确实可以理解，只是邵寒是江湖中人，而慕容妃却是皇室贵胄，这样的两人怎么可能是姐弟呢？仔细想了想，我说道：“紫妍，这里不是蜀山，这样的话可不要对别人说。”“我知道了，姐姐。”

　　“泠大夫，泠大夫，可曾起身？”门外的宫人轻轻地询问着。我打开门，对她报以善意的一笑，宫人低垂着头说道：“泠大夫，娘娘有请。”“娘娘怎么了？”“娘娘无碍，只是娘娘说，花园里的花开得美，请泠大夫一同欣赏。”“原来如此，烦请姑娘带路。”
　　“给娘娘请安。”“月歌来了啊，快起来快起来。”我抬头看眼前的女子，经过三日用补气补血药物的调理，气色相对好了些，但仍有倦色，不禁皱眉：“娘娘身体还未康复，不该出来的，三月气候难料，与病不利。”“呵呵”眼前的女子柔声笑笑；“月歌不是说我是心病，既是心病，那身体也就没有什么大碍，再说在屋子里呆久了，人也没精神，出来透透气，赏赏这里的花，不是很好吗？”“可是…..”我欲言又止。“月歌，知道吗？吐出心事后，我整个人都觉得轻松多了，仿佛压抑心头的巨石被卸了下来。”“娘娘…..”
　　转眼间，在百花争艳的花园里，华服的女子翩翩起舞，曼妙的舞姿如花间的蝴蝶，妩媚而不失灵动轻盈，一时间，百花似乎都为之失色，我愣愣地看着起舞的女子，如仙下凡。
　　“爱妃”不远处的秦王焦急地快步走来，我连忙行礼，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径直走到慕容妃身边，心疼地说：“你怎么出来了，身体还没好，受了凉怎么办？”说着，视线向我这边扫来。“王，臣妾没事，一切都不关泠大夫的事，是臣妾自己要出来的，泠大夫也是刚知道，所以她跑来劝臣妾，是臣妾自己任性而为，请王恕罪。”说着，便跪了下去，周围的宫人也跟着她一同跪下。“罢了，都起来吧，爱妃，下次不可如此任性，你先回去吧。”“是”慕容妃行了礼，拉着我离开了。
　　“谢谢娘娘。”我长吐一口气，“不用谢我，如果不是你，恐怕现在我还在寝宫里郁郁寡欢，一点小事，何足挂齿呢。”
　　我跟着她来到寝宫门口。“娘娘……..”“怎么了？”女子脸上闪现出疑问：“有什么事？”“我能不能出宫？”“呃？”女子眼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是这样的，这几日在宫中，月歌几乎无事可做，月歌极少来长安，向四处看看。”“原来如此，丫头怕是想了好些天了吧？不过，恐怕王不会同意的…..”女子思索再三，忽的对身边的亲信侍女耳语几句。一会儿侍女拿着一面令牌出来了，她将这些交在我手中。“月歌，你拿着这个令牌到宫门那里，说是我让你出去的，应该可以出去，不过，日落之前务必回来。”“谢娘娘！”眼中的喜悦溢于言表，女子只是看着我笑笑：“莲香，带月歌去宫门那里。”“是，娘娘。”
　　“谢谢莲香姐姐。”“泠大夫务必在日落之前回来，否则娘娘也不能帮你。”“知道了，对了，姐姐能不能通知紫妍一声，好让她不为我担心。”“莲香明白。”“那，再见了。”我转身跑开，心中盘算正好这下可以去找师兄了。

　　“请问…..左大夫在不在？”“我们家先生不在，姑娘还是改日再来吧！”一个少年整理着药材，头也不回地答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不知道，先生四处云游，说不准的。”
　　“你是…月歌？”我转头，眼前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小林姐！好久不见了！”“是啊，好久不见了，最近可好？”“小林姐，她是谁啊？”少年露出迷惑的神色。“她是先生的小师妹，好了好了，别管这个，你忙你的去。”“小林姐，我好想你啊，还有你的银耳莲子羹。呵呵。”“你这丫头，还是这么贪吃，得了得了，我替你去做去。”“谢谢小林姐，小林姐最好了！”
　　“嗯，不愧是小林姐做的，真好吃，比紫妍做的好吃多了。”我口齿不清地说道。“慢慢吃，小心噎着，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真是的。”小林苦笑着摇摇头。“对了，小林姐，你和师兄都认识好多年了吧？”“小林以前是少爷的家人”“那就怪了。”我喝了一口羹，香甜的味道充满口中。“怪什么？”“按理说，你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也该日久生情啊。”“你这丫头就爱贫嘴！”“我说的是实话啊！”“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慢慢吃。”
　　我在师兄的医馆里呆了很久，都没见师兄回来，眼见时候不早，只能遗憾地和小林姐告别，向皇宫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