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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   第四十七章

      钟权忽然勒住马停下来,猛地转身回头看去。

      钟权:???

      苏宝贝此时正半个身子趴在坡上,艰难地攀爬着,他没有钟权腿长,还受了伤,动作也不利索,不能一步翻身上坡,只好借用旁的山石藤蔓。

      那姿势好笑极了,跟个四脚大张的章鱼似得挂在那里,他见钟权忽然回了头,赶紧挥了挥手,急忙道:“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又被石头绊了一跤,砸到脑袋了,疼死我了,钟权!你不要走啊!”

      这一挥手,苏宝贝身体后倾,整个人都重心不稳了,又滚了下去。

      钟权:……

      他此刻只想扶额长叹,算了,把这蠢东西关院子里一辈子,岂不是要比现在更蠢!

      他看着苏宝贝一路滚下去,却没有另外一块大石阻拦苏宝贝的去路了,竟让人一口气滚到了湍急的溪流里,钟权这才着急起来,他忙下了马,跳下坡去。

      钟权站在溪边,见那溪流水足有半人多高,水流却十分湍急,顺流往下看去,竟是越来越深,越来越宽,说是条小河也不为过。苏宝贝漂流而下,在水面沉浮不定,双手扑棱了几下,便沉入水中,竟再也没了声响。

      钟权大脑一片空白,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纵身一跃,也跟着跳进了水中。

      这恐怕是钟权人生之中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下水。

      从没有想到原来水下是这个模样,仿佛入眼的一切都被一层薄纱所笼罩着,灌入耳内的,除了时远时近的水流声,还有深秋冰凉刺骨的溪水,眼里亦是一片冰凉胀痛,他控制不住闭上了眼,又睁开,整个世界都变得亦真亦幻了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忽然记起自己其实是不会游泳的。

      他整个人都在往下沉,脑海里一片茫然,口鼻呼出的气体化作大大小小的气泡挡着了他大半的视野,钟权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头痉挛,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一抹红色的身影蓦地闯入了他的视野,人鱼般轻盈地游动到他身边,托住他的腋下,带着他往水面游去。

      那人对他眨了眨眼,狡黠一笑,钟权意识到了什么,绝望地闭上眼,忽然很想学着那人的口气对他说一声——

      我X你大爷,苏宝贝你听到没有,我X你大爷!

      然后他就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入眼的却是那人被水沾湿后,显得嫣红的唇瓣。

      钟权猛地咳嗽了起来,侧身吐出好几口水,苏宝贝在一旁体贴地拍拍他的背:“哎哟喂,你不会游泳就别逞英雄下水救人嘛!”

      他有气无力地躺在苏宝贝的怀里,心底绝望地骂娘。

      “你怎么不说话?好吧,是我故意装溺水的,我这不是怕你真丢下我跑了么,钟权,权哥,别生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钟权:……果然如此。

      苏宝贝还在那里絮叨:“你倒是给个话啊,是不是惊吓过度失语了?算了算了,就算你真哑巴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说的话啦,若你重病,我必会日日守在你床前,亲手喂你汤药,直至你身体安康,你放心我也不输你……”

      “闭嘴!”钟权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苏宝贝默了半响,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我错啦,我不该总是不考虑你的感受。”苏宝贝轻轻地推了推钟权,“你原谅我行吗?”

      钟权恹恹的,并不想搭理这人。

      “我的钟大爷啊,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理我啊!”苏宝贝急得不行,“你再信我一次吧,我以后一定好好表现的!”

      钟权睁开眼,冷冷盯着他。

      苏宝贝不说话了,心里扑通扑通,等着钟权发话。

      钟权:“……看你表现。”

      苏宝贝顿时喜上眉梢,欢呼一声,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

      十一月,又到了下雪的季节。

      云量山里,数百里连绵的山脉披上一层洁白的薄衣,飞鸟绝迹,人踪寂灭。纷纷扬扬的小雪里,官道上一黑一白两个男子,骑马慢慢而行。

      青绿的竹叶上盖着厚厚一层积雪,只要有少许声响便簌簌往下掉。

      那马上穿着白色锦袍,用毛领裹着脸的青年沿路打量过去,忽然面色一喜,拉着玄衣同伴说:“到了到了!”

      两人把马拴在一块,取出一把柴刀挂在身上,往林中深处走去。

      来者便是钟权苏宝贝二人,他们赶路去进酒关的路上,正好路过薄县,苏宝贝便提出要去看苏邝。钟权把马车行礼安置在客栈,再找了两匹马,两人轻装骑行,来到云量山里。

      苏宝贝当初特意记过周围地势,还在这里做过标记,不一会儿就找到当初埋着苏邝的无名坟墓。

      他拉着钟权,两人在那无名坟墓面前拜了三拜。苏宝贝取出一囊烧酒,在木碑前浇了一遍,口里跟他爹念叨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钟权在一旁看着,莫名觉得这坟墓十分眼熟。

      苏宝贝又把他拉到身边,笑嘻嘻跟苏邝说:“爹,你儿子目光狭隘,前后就看得上这一个人了,你得好好保佑他,为苏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就落在他身上啦!”

      钟权:……这话听起来总是哪里不对的样子。

      他没什么话好跟苏邝说的,只得尴尬道:“岳父,你九泉之下放心罢,我会好好照顾宝贝的。”

      “你也放心,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苏宝贝高兴道,钟权生他的气都生了快一个多月了,难得今天没给自己甩脸色。

      两个人跟苏邝说完话,苏宝贝用柴刀把坟边的荒草收拾干净,当初他跟秦斐走得匆忙,又怕被追捕官兵发现,立碑很是潦草,如今总算找到修葺的机会了。

      苏宝贝蹲下身,拨开木碑下的枯草,露出“先考苏公之墓”几个模糊的字迹,细心地用小刀加深刻痕。

      钟权看着那无字木碑,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想起数月之前,他跟陈筱搜山时见到的那个无名坟,不就是眼前这座么!

      一瞬间钟权如遭雷殛,当初他正是因为看到这座坟,才触景伤怀,而对苏宝贝是否活着这一事感到绝望,却没想到世事无常,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他那时候再细心一点,说不定早已调查清楚苏宝贝的下落,两人也不至于费那么多波折才重新相认了。

      钟权忍不住捂脸大笑,苏宝贝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嘀咕道:“又怎么啦?”

      算了算了,有这个时间搞清楚钟大爷在想什么,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人哄得回心转意呢。

      苏宝贝在木碑上端端正正地刻了落款“子苏重生,子钟权立”,起身拍拍手,满意道:“爹,我们走啦,去接你孙子苏贝贝去,待得明年再来看你!”

      他们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正月前赶回了进酒关。

      钟权苏宝贝回到济世医馆的那天正好是除夕。秦斐当时正拿着扫帚驱赶秦家派来催他回家的几个仆人,见到风尘仆仆的两人,顿时喜出望外:“哎呀,苏帐房,钟公子,你们回来啦!你们俩当时那个墨迹样儿,我还以为要等到出了正月才能见到你们呢。”

      苏宝贝拉下帽兜,露出一张干净俊气的面孔,他高高兴兴地下了马,把系在马上的一堆年货取下来,堆到秦斐手里:“秦斐,这些都是带给你的,钟权说你爱吃这些,别客气啊!”

      秦斐抓着大包小包各色茶叶茶饼茶叶蛋,这些味道揉杂在一起,差点没把他熏死:“谢谢谢谢。”

      “等等,苏宝贝,我送你的那张面具呢?”

      “啊?哈哈哈哈……”

      “笑个屁啊,原价三倍赔偿,否则你休想从我这拿到第二张面具。”

      “秦斐,你抢钱啊!”

      阿彘一手一个秦家仆人,轻松把人抡到门外,转头对钟权点点头道:“恭喜。”

      钟权笑着抱拳回礼:“多谢。”

      秦斐几天前就放了下人们的假,让他们回家跟自己家人团圆,这会儿医馆里除了奶娘在照顾苏贝贝,就没别的人了。但秦斐跟阿彘两人也不甘寂寞,早早地买了年画贴花,把屋里、院里装饰得喜气洋洋,别有一番温馨的气氛。

      钟权苏宝贝二人进了医馆,正好瞧见奶娘抱着苏贝贝坐在火炉旁边。

      苏宝贝顿时谁都顾不上了,飞扑上去抱起苏贝贝,狠狠地亲了一口。奶娘还记得苏宝贝的模样,对他穿着男装也是见怪不怪,便笑着说:“夫人回来了呀,我就说你肯定得在过年前回来,贝贝可想你了呢!”

      “谢谢谢谢!新年大吉!”苏宝贝道了谢,抱着孩子转身给钟权看,“你看,咱们的孩子!漂亮吧!我觉得特别像你。”

      “恩。”钟权走过来,矜持点了点头,眼角眉梢俱是骄傲。

      奶娘一直以为苏宝贝是秦斐的夫人呢,她看了看钟权,又看了看秦斐:???

      秦斐哈哈一笑:“奶娘,今天你回去跟家人过年吧,这几日麻烦你了。”他给奶娘备了个大红包,奶娘顿时眉开眼笑,嘱咐了几句给苏贝贝喂米糊的诀窍,便收了红包,回屋里收拾东西去了。

      临走时,钟权叫住了奶娘,给了她一个更大的红包,奶娘又惊又喜,满眼复杂地离开了济世医馆。

      苏宝贝抱着孩子,狗腿似得绕在钟权身边。

      钟权努力板着脸,苏宝贝滔滔不绝,说得舌干口燥,拼命讨他欢心,才偶尔恩、啊、哦一下,矜持极了,但仔细看他表情,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差点弯成月牙状的眉眼,满脸喜气,简直溢于言表。

      他这么敷衍的答法,亏得苏宝贝这个少爷脾气的忍得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贝贝在一旁加持的原因,才没让他爹脾气发作起来。

      秦斐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正好阿彘要出门买菜,他使了使眼色,让阿彘拉上钟权,最后整个医馆里就剩下秦斐苏宝贝两个人带一个孩子,在火炉边唠嗑。

      秦斐:“那天你俩出门了,后来怎么样啦?”

      苏宝贝想起这事儿就跟他急:“哎,秦斐,我说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啊,竟然去钟权那里给他通风报信,你知道把我害得有多惨么!”

      秦斐一乐:“跟我有什么关系,是阿彘说的。”

      苏宝贝傻眼了:“他这是为啥啊?”

      秦斐神秘一笑,只问他后边发生了什么,苏宝贝便把两人出门后的事情捡要紧的说了一遍。

      秦斐摸着下巴琢磨道:“我记得钟权当初怀念亡妻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他可是一往情深的紧呢,怎么现在变成你在那伏低做小了,苏宝贝,你是不是藏着什么没说?”

      “别提亡妻了,晦气!”苏宝贝脸色一黑,把那天跟钟权吵架的事说了一遍,惆怅道,“秦大夫,我错也认了,求原谅的态度也挺好的,可他怎么一直这么不冷不淡的啊,都快两个月了。再过段时间,苏贝贝都要懂事了,他要知道他两个爹爹感情不好,可不得伤心死了。”

      秦斐一听苏贝贝会伤心,顿时觉得解决这事儿迫在眉睫。

      “你说你认错了,你认错态度也挺好,那你知道你到底哪里错了吗?”

      “我——”苏宝贝卡壳了,他心虚地想了想,当时只是感觉情况不对劲,就见机立马认错了,现在让他想钟权到底在气什么,他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我错了,他生气了,先认下错来总没错吧。”

      “这就是病灶所在了。”秦斐深沉道,“苏宝贝,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

      苏宝贝一脸茫然:“啊?”

      “你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跟你分析你那个人渣朋友的事情么?你得将心比心,很多事情,你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可对方知道你这些苦衷吗,你考虑过对方又处在什么位置上吗?”秦斐语重心长道,“我看你还是这一脸无辜的样,就知道你认错不是真心的,就这样你还想求人原谅,换做是我,早就把你拖床上翻来覆去奸一百遍了!”

      苏宝贝非懂似懂地点点头,幽幽叹了口气:“要是他奸我一百遍就能和好,那就好了……”

      秦斐:……

      苏宝贝心里喃喃念着,将心比心,这个词听起来真是很熟悉,好像之前有人跟他说过一样。

      他心绪混乱,索性起身走到后院,借着天寒地冻,冷静一下。

      后院里的雪被人扫成一堆,堆在树下,也不知道是谁童心大发,在那里堆了个雪人。

      苏宝贝想起来当初钟权还在这找他要玉佩来着,不由笑了。

      他那时候把玉佩给了钟权,又反悔想要回来,被钟权干脆拒绝了,让他很是不高兴了一会儿。

      可如今想起来,他光想着要个玉佩留念一下,但忘了那时候他还是帐房苏重生,钟权根本没有理由把亡妻遗物送给自己,那个请求在钟权眼里,恐怕是非常过分的请求。

      秦斐抱着苏贝贝,走到他身边,轻嘲道:“你也别太有负罪感,将心比心,说得轻巧,做起来谁又能比谁更豁达,更看得开呢。总是为别人着想,那不是人,是圣人。”

      “所以呢,只多为自己在意的人着想,就够了。”秦斐哈哈一笑,“那些只想着利用你的人,管他去死!”

      苏宝贝低声道:“可不是嘛,将心比心,说得轻巧,做起来谁又比谁更豁达,钟权他自己还不是照样逛窑子……”

      等等,逛窑子?

      苏宝贝忽然灵光一闪,脑海里的记忆逐渐清晰,心剧烈跳动起来……他记起来了——

      隋城吟翠楼里,自己喝醉了,那人在自己耳边说:“以后还敢不敢来青楼了?”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那你看到我找姑娘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酸……小爷不爽!”

      “你觉得不舒服,我也是。所以,以后不许当着我的面再同别人亲热,也不许背着我找别人……不止这个,你得学会将心比心,知道了吗?”

      这一刻,苏宝贝感觉自己脑袋简直像是被高僧开过光了,有种醍醐灌顶的顿悟感。

      “秦斐,你可真是举世神医,你说得对,钟权就是在纠结这个!我先出去一会儿啊,钟权要是先回来了叫他别担心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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