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真健司同人之心如旧》清欢若夏

86、等不到的人

　　“啪”
　　树枝断裂的声响从浅川脚下传来。她双手抱胸退开一步瞥了一眼地面。

　　今天的部活结束后的翔阳尤为的安静，即使是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真是很奇怪……今天翔阳的人走得这么早，只能零星地看到几个学生。

　　浅川靠上背后的大树，凹凸不平的粗糙树皮刮得她后背疼，不得已又站直了身子。

　　“等急了吗？”

　　浅川转过头去，看藤真由远及近地走来，脸上似乎还带着一点歉意。

　　“没有，事情办好了吗？”

　　“嗯。”藤真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聘书应该很快就可以到武田老师手上。”

　　他作为篮球社的社团长去申报篮球队由武田志贺老师担任教练一事，再由学生会提交给学校高层决定并下达聘书。

　　“那走吧。”浅川一转身向外面走去，又随意扫了一眼翔阳空荡荡的校园。

　　藤真跟上她的步伐，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沉吟了一下，不确定地道，“今天是七月八号吧，是七夕节。学生可能都去参观七夕盛典了。”

　　浅川放慢了脚步，“七夕……盛典？”

　　怪不得今天街道两旁的商店都挂上了五彩斑斓的装饰物。

　　“嗯，七夕盛典还是很热闹的，尤其是平塚的。”他顿了顿看向她，“想去看看吗？”

　　七夕节也是日本一个出名的节日，起源于东方的中国，但在1873年的时候改为了公历的七月七日，但一些地方会推迟一点。而且这个日子是属于孩子们的，传说在这一天人们会向织女祈求女孩们有一双巧手。所以日本的七夕节并不单单是祈求爱情。

　　好手艺吗？藤真忽然有点想笑，日本从国小就会开缝纫课或者家政课。女孩子大都也会一点裁衣和料理。

　　至于浅川……

　　他想起了那份半焦的厚蛋烧和无从下口的什锦面。

　　于是他在浅川还没有来得及接话前就正色道，“还是去看看吧，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哈？”浅川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看着他微妙的眼神有点难以理解。

　　但先不说织女会不会赐给浅川什么，七夕的热闹到的确是确实的。

　　街道上空挂起了五颜六色的祈福装饰，长长的流苏垂下来，绕得人眼晕。旁边的商店门口也挂上了竹枝以供孩子们用彩色纸写上愿望挂上去。而附近公园里的竹林更是已经被一个个家庭所攻占，上面挂满了用各种彩色纸和长条诗笺制成的短册、纸衣、千羽鹤还有五颜六色的线。

　　真的是非常热闹。

　　藤真推着她找了家寿司店坐下，“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七夕祭要晚上才有意思。”

　　浅川回头看了眼人渐渐多起来的街道，“你以前也来过七夕祭？”

　　藤真点了两份樱花寿司，“没有，我以前都是直接回家的。但是平塚市的七夕盛典是日本三大七夕盛典之一，太热闹了，想不注意也不行。”

　　放学回家路上总是有些耳濡目染的。

　　樱花寿司一份四个，味道很不错。等他们吃完之后，天也黑了。

　　出了寿司店就可以看到，彩灯、灯笼也已经点亮，整条街道都显得五彩斑斓的。远处还有热闹的人群不断地向这边涌来。

　　原来是游行表演。

　　穿着天蓝色和服的女人排成列队边走边跳舞，身后还插着一把扇子，上面写着一个“祭”字。
　　后方还有人抬着一顶轿子在后面跟着。

　　围观的群众自发地给他们让开一条道，浅川被人流冲撞得不断后退，藤真站在她后面扶住她肩膀，确保她不被人群冲走。

　　浅川迷迷瞪瞪地跟着人流走动，头顶上的彩灯照得她眼花缭乱。藤真低头看了她一眼，拉着她逐渐远离了繁华的街道。

　　到另一边时总算安静了点，对岸影影绰绰的人群和灯光仿佛在另一个世界。浅川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她已经在渐渐习惯现世的烟火气息，祭典也已经参加了几次，但是这种人挤人，嘈杂的热闹还是让她有点吃不消。

　　大概是看出了她脸色不太好，藤真拉着她在街道旁的长椅上坐下来，“你坐一会儿吧，我去给你买乌龙茶。”

　　浅川坐在椅子上，看时不时走过的一两个人。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藤真站在那里。淡淡的光从自动贩卖机里散发出来，把他映成这条街道最明亮的背景。

　　浅川接过藤真手里递过来的乌龙茶，注意到河里有人在放什么东西。

　　“啪”她拉开了环，“他们在做什么？”

　　藤真顺着她的目光向河边看去，“七夕节的时候，会向织女进贡，祈求孩子心灵手巧，然后会把贡品放进河里漂走，听说可以送达神明身边。”

　　他顿了顿，“当然，也有送竹子的。”

　　浅川喝了口乌龙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有些可惜，“我没有彩纸，不然也可以许愿。”

　　“你要是想许愿，我家旁边有两棵竹子，你可以挂到那里去。”

　　浅川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行。”

　　藤真听见这话有点疑惑，偏头去看她，“为什么？”觉得她可能不太懂七夕祭，“家里的竹子也是可以挂的。”

　　浅川还是摇头，“你会偷看我愿望的。”

　　藤真：“……”

　　藤真没有去跟她争论他到底会不会偷看这个问题，别开头转移了话题，“你饿吗？就吃了一点樱花寿司。”

　　浅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给我做寿喜烧吧，我想吃寿喜烧。”

　　藤真顿了一下，“好”
　　他起身，“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附近的超市买原材料。”

　　浅川摇了摇头，跟着他起身，“去伊藤洋华堂。”紧接着又补上一句，“我也去。”

　　藤真蹙眉，“伊藤洋华堂离这有点远了。”

　　浅川执拗，“就去那。”

　　藤真好脾气地跟她解释，“我们家在正中央，去伊藤洋华堂要往东走，我们现在在西边，而且打车的话，多半会堵。”

　　浅川摇了摇头，“我想去。”

　　很平静的话语，很坚决的态度。她对旧物总是有种超出寻常的执念，即使这可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藤真沉默了一下，夜晚的夏风吹起了他几根发丝，他最终点了点头，“好吧，就去那里。”说着略过她顺便拉起她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表来扫了一眼，“不过要快点，不然等到了那里再回去做，我怕会很晚。”

　　浅川点点头，视线从他的后背移到自己手腕上他的手，藤真一直拉的都是她的手腕，从来没有拉过她的手。

　　藤真打球风格狂野多变，但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即使是她，没有确定关系下也不肯越矩一步，拉她手腕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

　　除了……
　　除了上次被她激得狠了。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伊藤洋华堂今天的人也不少，门口停满了车，商场上方的也挂起了气球和横幅以庆祝七夕。

　　藤真看到超市里的人流量，蹙了蹙眉，回头跟她说句“跟紧”就走了进去。

　　好在他们目的明确，挑选食材也没有费多长时间，藤真推了辆手推车，食材看了两眼就确定新不新鲜，速度看得浅川一阵诧异。

　　上次他说也在研究料理，她才想着要来试试水准。浅川眯了眯眼看着藤真的后背，她可没忘记赤西跟她告过状说藤真嫌弃她的料理难吃。

　　藤真正在付账，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

　　看来夏季的夜风有点凉了。

　　没想到走出门口的时候，商店里搬来了两株巨大的竹枝。许是之前的挂完了，又搬来新的。毕竟平塚的七夕节可是从八号到十号，来来往往想要许愿的人可是很多的。

　　浅川看到商场有自发提供的长条彩色纸，抱胸思考了一会，最后决定，“我去许个愿望。”

　　浅川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绿色的彩色纸，想了一会儿，看见藤真站在她身边，“你不许吗？”

　　藤真顿了一下，把东西放下，抽了一张红色的纸过来。

　　浅川想了半天，微微偏头看向藤真，藤真已经提笔在写了，但离她有段距离，看不清写得是什么。超市温暖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神情严肃而温柔。

　　浅川盯了他一会儿后，就转过头开始在纸条上写字。

　　等她写完，藤真已经把自己的挂上去了。正在看着她。

　　浅川捏着纸条，看了他一眼，走到竹枝前，观察到了了一个空荡荡的位置，但是略微有点高，她伸手勉强能够到，但是可能绑不上去。

　　但她又不肯轻易妥协。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情况，藤真走上前来，“要我帮忙吗？”

　　浅川犹豫了一下。

　　藤真有点好笑，“这样吧，你固定住纸片，背面朝我，别让它转动，我来帮你绑上去怎么样？”

　　浅川低头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应该可行于是点了点头，刚想让开位置，藤真就已经放下了东西站在她背后，抬就挑过她纸片的线，浅川伸手固定住纸片，大脑僵了一下。

　　藤真站在她身后，专心地帮她打结，她站在他身前，看过去就像是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怀里。少年身上淡淡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浅川有点心虚自己许下的愿望，下意识绷直了身体。

　　过了一会她发觉藤真的手臂放下来了，但没有声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他，藤真正微微皱着眉看向一个拿着相机的年轻男人。

　　男人放下手里的相机，连忙走过来，似乎是被藤真注视了一段时间有点尴尬，“啊，不好意思，我是商场的工作人员，想拍点照片作为我们这次七夕活动的展出，刚才忍不住拍下了两位，真是非常抱歉。”

　　但浅川看得出来藤真并不高兴，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照片被展出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男人见藤真似乎并不领情，又鞠了一躬，“真的是非常抱歉，作为补偿，我把照片洗出来给您送去一份行吗？”

　　藤真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并不乐意被展出。”他神情冷酷，并且朝男人伸出了手，“请您把胶卷给我，损失费用我会承担。”

　　男人顿时有点为难，“可是胶卷里还有之前的其他照片，这样到时候您的照片我删除了行吗？”

　　藤真微微点头，“那就……”

　　“你拍得什么照片？”浅川截断了藤真的话，平平淡淡的语气掩饰不住的一点兴趣。

　　男人连忙答道，“是刚刚贵男友帮您挂短册的照片还有一张之前您在写的时候……”

　　“好了。”浅川蓦地打断他的话，剩下的不必讲出来，“能给我看看吗？”

　　男人有点为难，“胶卷要避光的……而且最好是照片洗出来再看。”

　　浅川不太懂，“那你们什么时候洗出来？”

　　男人想了想答道，“明天下午，最迟后天。因为一卷照片拍完其实很快。”

　　浅川思考了一下，“那你能给我一份吗？我可以付钱。”

　　男人怔怔了一下，迟疑道，“那我们也能把您的照片展……”

　　浅川一本正经地竖起两根手指，“我可以付双倍的钱。”

　　男人噎了一下，继而垂头丧气，“那就请您后天来一趟商场的办公室吧。您就说找大岛先生，他们就明白了。”

　　“那真是谢谢了。”浅川弯起嘴角，瞥了一眼藤真，见他一脸平静，拉着他就走了。

　　直到到达了街道上，藤真才开口，“你想要照片？”
　　他低声问道，但又透着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一股清冽。

　　浅川微微低着头看不远处地面上灯光投下来的一块光，远远看来就像是一块寒霜而已，“我就是想看看。我还从来没有拍过照呢。”

　　其实很怕以后见不到你人了，连关于你的东西都没有。

　　藤真没有再问。

　　“关于翔阳冬季赛，你有什么打算吗？”
　　“等到武田先生来，我会问问他的意见。”
　　“……嗯”

　　“你呢？”藤真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打算回京都吗？”
　　“我留下来吧，留下来陪你们打冬季赛。”
　　“嗯。”

　　这里靠近商场，是公路，没有中心街那里热闹。但是人行道两边的灯笼透出红红的光，连路灯的白光都掩盖不住欢喜。

　　藤真和浅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路上长长的影子缀在他们身后，随着他们的步伐，时而靠近，时而分开。

　　等到了藤真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八点多了。浅川没打算拐弯去自己家，打算就在藤真家里等着吃寿喜烧。

　　藤真掏出钥匙打开了最外面的铁门，一把推开，让开一条道。浅川刚要踏进去。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收回了踏进院子里的那一只脚。

　　微微转过身看向天空。

　　藤真微微疑惑，顺着她的目光向天空看去。

　　那里有一个黑点由远及近，迅速在他瞳孔中放大成一只黑虎，只不过背生双翼，与寻常虎类不同。

　　藤真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彼岸惨烈的回忆涌上他的大脑，那种扭曲感和压抑的痛苦感让他用力抓住了浅川的胳膊，想把她扯到身后来。

　　浅川原本正疑惑黑虎的到来，冷不丁胳膊被用力抓住，她吃了一疼地回头望过去，藤真抿着唇，脸色有些苍白又透着一股冷冽，盯着黑虎。

　　也许是把黑虎当成敌人了。主动握上他抓紧她胳膊的手，浅川轻声安慰他，“没事的。”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他回了一点神，听见她的轻语，松了一点力道。

　　黑虎最后立在了浅川前方，低下头，“零大人。”

　　尽管浅川被撤了身份，但与一些熟识她的妖物包括浅川氏的人仍旧喊她“零大人”，在所有人看来，“零大人”被撤去的身份早晚有一天会恢复过来。

　　浅川拍拍藤真的手背，藤真松开手，浅川这才转过头去，“你来干什么？”

　　“零大人，首领让我请您回去。说浅川氏出了大事。”

　　“大事？”浅川重复了一遍。

　　“具体什么事，我并不清楚，只清楚首领说让您速回。”

　　浅川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先等一会。”

　　她转过身，声音都放轻了点，“我回去一趟，可能是父亲有事找我，他总是说族内有大事，八成是又想把我骗回去。”

　　藤真认真地看着她，“那你还回来吗？”

　　浅川退后两步，灯光下，她的嘴角弯得醉人，“我当然回来，寿喜烧可得给我做着，我回来可是要吃的。”说完又补充了句，“我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

　　藤真一顿，点了点头，“好。”

　　浅川这才放心，转身走向了黑虎，一个翻身横坐在了它的背上，拍了拍它。黑虎会意拍打了两下翅膀，巨大的气浪席卷开来，藤真稳住自己的身型，勉强睁眼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少女坐在虎的背上，身后的长发飘荡在夜空中，低头看着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眨眼就成为天地间的一个黑影，直到再也消失不见。

　　藤真转身提着食材进了庭院，想了想，轻轻掩住铁门，没有锁上，毕竟进来爬墙总是不好的。

　　可是，他做好了寿喜烧，等了两个小时，没有等回来浅川。

　　他一个人在桌子前等到半夜十二点，人也没有回来。

　　后来，他等了一夜，从天黑坐到鱼肚白，直到该上学去的时间，他也没有等到说要回来的人。

　　“看来是真的有什么事。”漫漫长夜的等待，也许是觉得房子空荡得厉害，他开口这么说道。

　　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响彻在寂静的房子里，开了口反倒让他觉得更孤单。

　　藤真站起身，一个踉跄扶住了桌角，他揉了揉有点晕晕的脑袋，很久没有熬过夜了……

　　藤真上楼去冲了个澡，换上了校服。目光接触到桌子上的寿喜烧，想了想把它端到了厨房，封存起来。

　　万一回来，被她吃了凉的可就不好了。

　　藤真背起包，到了玄关处换好鞋子。

　　看来今天还有必要再去一趟伊藤洋华堂，食材再去采购一份，寿喜烧还是吃现做的好了。

　　藤真抿了抿唇，“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整间房子彻底地寂静下来。

　　但是今天藤真依旧没有等到人。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有时候真正的分离你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声告别。
　　也许哪一个轻轻松松的再见，就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