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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撒泼 ...

  •   第二天一早,墨流痕出了沉眠镇,来到一片一望无际的湖边。
      此时正值清晨,晨光照在湖面,波光粼粼,闪的人睁不开眼,湖中央,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悬山屋顶连成片,朱红色的雕漆大门,门上刻着繁复的花纹。
      墨流痕站在湖边,伸头向下看了看,只见数十道黑影漂浮在水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那黑影察觉有人在看它,一个扑腾,消失在水中,一圈涟漪荡开,仿佛刚刚只是墨流痕眼花。
      水魅,死后被摄取魂魄,有如纸张一般轻薄,漂浮在水中,拉过往的人下水,吸食生气,极其难缠。
      阴阳家拿这些东西来守门,也真是豪气,光是控制这些东西就需要很大的精力,还要养着,难怪人人都道张家是四大仙门之中最为富硕的一门,也是最难接近的一门。
      因为宁魂会的缘故,这些水魅全部被施了咒术,敛去杀伐之气,沉在水底,那些修士才敢这么毫无顾忌的踏水进入阴阳家,换做是平常,指不定已经断气多少了。
      墨流痕的脚刚踏到水面,一股细细的纹浪悠悠散开,水里的水魅瞬间四散逃开,躲得没了踪迹。
      墨流痕奇怪,鼻子嗅了嗅身上,气息并没有散出来,这些水魅作何这般惧怕自己?
      同样身为鬼魅,对于同类气息自然是极其敏感,哪怕墨流痕已经消去了气息,这些水魅仍旧能感受到墨流痕身上熟悉的煞气,因着惧怕那股力量,所以才吓的飞散开来。
      墨流痕从来都是神经大条,自然不会考虑到这其中的道理,还以为是万刃绫的煞气吓到了这些东西,赶紧把白绫取下来,塞进了广袖里,弓着腰,极其猥琐的混在人群里,进了阴阳家。
      偌大的院子里已经摆上了一个高台,长宽各约三丈,高约两丈,台子上摆着一个铁牢笼,里面锁着一具沉睡的尸体,皮肤惨白,脸上布满丝丝裂痕,脚上和手上挂着沉重的枷锁。
      一个褐服男子站在那牢笼面前,面容沉静,手里拿着一根骨笛,那笛子有成年女性的食指长,通体莹白,只有一孔,缀着红色的穗。
      御骨笛!墨流痕一眼认出那笛子,四下搜寻了一番,没有看见想见的人,略微失望的钻进拥挤的人群,看着那男子抬起手,将笛子放在唇边,然后,一个用力,沉闷的空气里,突然传出一声异响。
      “噗——”
      人群一阵哄笑,墨流痕憋着笑,捂着肚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在寂静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谁?是谁在放屁吗?哈哈哈哈——”
      这御骨笛是僵尸始祖女魃制作出来的,用来控制各种凶尸,女魃羽化之后,御骨笛下落不明,墨流痕最近一次见到,也是在东北之角的暗香阁,张挽澜站在翩然雪海间,吹奏着鲜有耳闻的曲调。
      御骨笛只有一孔,因此少有人能吹奏出声,一旦可以按照阴阳家的曲谱吹奏出来,便能控制尸体,摄人魂魄,不同的音律具有不同的作用,完全按照吹奏者的心意,刚刚听着声音,便知不是那根,应该是仿制的。
      哪怕是仿制的,配上阴阳家的曲谱,也够操纵这些凶尸了,可惜,这个修士没有能耐,奏不响。
      阴阳家主控摄魂,而宁魂会分为三阶段,分别为摄魂,安魂和回魂,摄魂即把生魂从尸体体内抽出,安魂就是安抚离体的恶魂,回魂便是将魂魄完好无损的还回去。
      能完整完成整个步骤的,除非是阴阳家内部的弟子,抑或是天资聪颖的奇才,墨流痕曾经吹过这御骨笛,怎么也不得法门,还是张挽澜在一旁指点,才勉强能吹一只安魂曲,吹的还极其刺耳。
      墨流痕收起笑,这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有好奇的,有怪异的,有嫌恶的,还有嘲笑的。
      墨流痕觉得自己太过招摇,赶紧矮身钻进人群之中,无奈那头银发着实晃眼,任他钻到哪里,都能看到。
      原本安静的人群被墨流痕搅得一团糟。
      “哪里来的傻子?阴阳家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我看这小美人长得倒是标致,周身仙气飘然,可是这着装打扮,就不是正常人嘛。”
      “疯疯癫癫不知所为!”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墨流痕内心暗暗咋舌,这些修仙问道的大男人,比幽兰坞的那群长舌妇还要可怕,背后论人长短,真不知羞!
      “小兄弟?”
      墨流痕抬眼,便看见石破天坐在那高台之后,东边的一处席位上,此地以东方为尊,所以那里应该是大会评审官坐的位置。
      墨流痕伸手叫了一声大哥哥,迈着小碎步跑到石破天身边。
      那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女子,身着淡蓝色对襟收腰振袖长裙,肤嫩胜雪,白里透红,眼眸犹似一泓清泉,端庄大方,正是阴阳家家主阴阳千玉,而另外一个,白生生的小团子,总了两个角,脸蛋肉乎乎,大眼睛滴溜溜转,闪着精光,穿着浪纹蓝衣。
      墨流痕记得,张挽澜曾经说过,张家有一个小公子,唤作张逍煜,年纪轻轻,却是不服管教,整日上山捉鸟,下海摸鱼,就是不愿意好好修炼,家里的人都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
      看来,这小豆丁就是张逍煜了,那个让张家所有人头疼的小祖宗。
      “你怎么来这里了?”石破天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询问。
      张逍煜在墨流痕跑过来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着这个人,蓝海之滨全是板着脸认真修行的人,从没有谁像墨流痕这般毫无顾忌的撒泼卖野,张逍煜见他言行举止之间自有一股随性洒脱的意蕴,心下大喜,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管这人是疯子还是傻子。
      “我看大家都来这里,就跟着来了。”
      石破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示意下人给墨流痕搬了一把椅子,墨流痕也不客气,在阴阳千玉疑惑的眼神中坐到了石破天身边,毫无疑问,这一举动又换来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石家二当家,怎么会和一个痴儿交好?
      “你叫什么名字?”
      墨流痕转头,张逍煜正拉着他的衣袖,好奇的看着他,圆乎乎的脸盘看的墨流痕手痒,控制住想上前狠狠捏一把的冲动,灰扑扑的脸蛋上挤出一个傻笑:“我叫墨仙,你又是谁?衣服好漂亮啊。”
      满眼的艳羡,满嘴的崇拜。
      “我是蓝海之滨张家的小公子,你叫我煜儿就行,这衣服,是我们张家的族服,自然是一般粗布麻衣不能比的。”张逍煜特傲气的抬起下巴,无奈脸上肉太多,下巴也不明显,墨流痕这次实在没忍住,伸手对着张逍煜软乎乎的下巴肉戳了戳。
      两人皆是一僵。
      张逍煜被墨流痕这无礼的举动给惊到了,墨流痕却是被那软滑的手感给征服了,脑袋里不自觉的脑补出张挽澜小时候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这般软糯可爱,脸上是不是也肉乎乎的招人疼?
      “刚刚那人估计是没希望了。”
      “可不是,吹成这样,你没看见刚刚阴阳家主的脸色都变了。”
      “看看看,风天笑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耍得一手好计谋,修为也不低,看来是这届的获胜者无异了。”
      墨流痕的注意力瞬间被一边的谈话给吸引了,也不管张逍煜现在拿何种眼光看自己,自顾自的伸长耳朵偷听。
      “话又说回来,这风天笑师承何处?我瞧他反应迅速,手段狠辣,心思阴沉,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啊。”
      “天晓得!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不与生人交谈,向来独来独往,估摸着阴阳家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啊,一身的术法可不是常人所能及的,我敢打赌,这获胜者,绝对是他!”
      风天笑?
      墨流痕眯着眼睛望向高台上那个黑色劲装的男子,男子面容阴郁,皮肤惨白,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唇角下压,一张死气沉沉的脸,扎着一个短辫,身形矮小,却充满了爆发力的感觉。
      有意思!修真者,周身煞气缘何这般重?
      看来这小子有来头,也有问题!
      风天笑端着骨笛放在唇边,凝聚一口气,轻轻吹送而出,一阵尖锐的声音自御骨笛中传出,那牢笼里的尸体突然间睁开双眼,目眦欲裂,发狂般的抓住栅栏,用脑袋撞击牢笼。
      底下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这凶尸突然狂性大发,吓的躲到远处,风天笑毫无感觉,继续吹奏,刺耳的声音一阵阵飘出,阴阳千玉的脸色愈发难看,就连石破天也皱起了眉头。
      “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好难听!”墨流痕捂住耳朵,对着台上的风天笑吼了一声,风天笑的手一抖,吹破一个音,尸体一声长啸,牢笼竟被它生生扯开一个豁口。
      墨流痕暗道不妙,脚下生风,一骨碌爬上高台,对着风天笑扑了过去,用足了力气将人压倒在地,一记老拳打在风天笑的脸上,嘴里不断咒骂:“耳朵要废了!你这头蠢驴!难听死了!闭嘴闭嘴闭嘴!”
      孩提撒娇也不过如此,偏偏墨流痕比那些孩子还能闹腾。
      风天笑没想到会有傻子闯过来,御骨笛滚到一边,两个人在台上扭打起来,下面一群人没了刚刚的慌乱表情,看好戏似的看着两人打架。
      墨流痕现在就是疯子在撒泼,打的毫无章法,风天笑被逼的也没法出招,一时间,竟然落了下风,两人扭到那牢笼边,尸体的指甲对着两人刺了过来,众人一阵惊呼,墨流痕的银发散乱,一双凌厉的眸子透过微乱的刘海扫过那具凶尸。
      凶尸眸子一抖,乖乖的缩到了角落里,墨流痕别开眼,继续和风天笑纠缠,张逍煜跑到高台边,嘴里不断为墨流痕加油鼓劲。
      “墨仙,打他!用劲打!哎哎,小心他使阴招!对,抽他大嘴巴子!”激动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石破天风轻云淡的笑出声,阴阳千玉完全傻掉了,不明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二公子,这?”
      “无妨,让他俩打。”石破天饮下一口茶,眼角微挑,自己刚刚可没有错过这个墨仙的眼神,只是一眼,就让那凶尸恐惧的消了狂性,躲到一旁,这傻子,不简单啊。
      “墨仙,踢他小腿!”张逍煜在一旁急的挥舞着拳头,恨不能上去替墨流痕打,周围的人第一次见识到张家小公子,颇为震惊,原来张家的人,都是这般?
      “哇哇哇——”墨流痕受了风天笑一脚,捂着肚子滚到一边哇哇大叫,“痛死了!你耍阴招!坏人!”
      墨流痕在台上滚来滚去,风天笑目露凶光,下手狠戾,招招毙命,不留余地,墨流痕想着这疯子也装够了,自己是痴儿的名头也落实了,是该想办法脱身了。
      正巧那御骨笛在自己身边,一把抓起笛子,塞在嘴里就是一顿乱吹,张逍煜扶额大叫:“不是这样吹的,别含嘴里啊,拿出来,对着孔吹!”
      墨流痕堪堪避过风天笑的一计掌击,掌风擦过脸,竟然划出一条血痕,细细的蜿蜒在墨流痕的左脸上。
      张逍煜瞳孔猛地收缩,看见了风天笑指尖上的一根牛毛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张逍煜面上一冷,刚打算将墨流痕给拉下台,让石破天来处置这人,突然飘出一阵悠扬的曲调,犹如空山鸟语,又似泉水击石之声,涤荡人心,那凶尸,在这笛音的操纵下,沉睡了过去。
      满座皆震惊,院子里鸦雀无声。
      墨流痕自己也被吓到了,拿着笛子站在台上,眼角将下面人的诧异神色尽收眼底,心里一颤,举着双手蹦跶起来,惊喜道:“我竟然会吹笛子了!好厉害啊,煜儿你真厉害,我照着你说的吹,真的可以吹出声哎,哈哈哈,我也是厉害的人了!”
      一阵胡言乱语之后,换来的就是一阵嘲笑之声。
      “我还当这傻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没想到,误打误撞罢了。”
      “瞧他这沾沾自喜的蠢相,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能将御骨笛吹出一个完整的音有多么困难,只是没人愿意承认一个痴儿都比自己强,所以面上才这般自欺欺人。
      石破天和阴阳千玉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阴阳千玉站起身,走到高台之上,将得意忘形的墨流痕和满眼怨毒的风天笑隔开,然后拉着墨流痕的手举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宣布道:“这人,就是本届宁魂会的胜利者!即日起,跟随张逍煜公子进入蓝海之滨修行!”
      下面一片哗然之声,阴阳千玉却是不愿再多说,绷着脸坐到石破天身边,张逍煜高兴的跑到还在震惊之中没回过神的墨流痕身边,一巴掌拍到墨流痕的后背,兴奋道:“喂!你以后就是我张家的弟子了,赶紧叫我一声师兄!”
      “啊啊?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墨流痕搔着脑袋,愣愣地低头看着到自己腰的小豆丁,自己这么容易就混进蓝海之滨了?
      自己,马上就可以见到张挽澜了?
      这这这,是不是太顺利了?
      墨流痕下意识的向着石破天的方向看了看,石破天对着墨流痕点头示意,满脸的讳莫如深,眼中的笑却不达眼底,墨流痕莫名的觉得背后一寒,自己刚刚,是暴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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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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