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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了晚上,司徒越洗了澡,披着头发,用那条方云送的膜额勒在额头上,穿着件家常衣服,去了皇帝的帐殿。
      “可来了,说你一回来就躺进车里不动弹。”皇帝放下书,这会皇帝正盯着战战兢兢的七王家世子背文章呢。
      司徒越请了安,在刘金子搬来的绣墩上坐了,看着三王家的世子和五王家的世子都缩着脖子等在一边。
      “祖父考校他们功课呢?”
      “朕是在考校诚贤,他们两个早早的已经不读书了,朕还考校什么?”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板着脸瞪着眼,看上去,是生气了。
      “皇祖父赎罪。”那哥俩一起跪下去了,吓得七王家的世子司徒诚贤也想跪下去。
      “嗨,多大事,孙儿也不会,先吃饱肚子吧,他们也离京了几日,连日奔波,背的不熟了而已。您给他们限个天数儿,到时候再不会罚他们写大字。”
      “响鼓不用重锤,算了,朕年纪也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爱读书就读书,不读算了,朕也没本事押着他们日日读书,起来吧,诚贤,书本收起来吧。刘金子让他们上菜,朕今天就带着孙子吃饭了,让老三,老五,老七他们自个吃吧,别来回跑了。”
      须臾宫女们端着陶瓷小盆上来了,看分量,足足的,祖孙五个坐在一个圆桌子旁,上面打头的是一整个红烧肘子,接着是红烧肉,刘金子用一只筷子破开肘子,另外换了一双筷子给皇帝夹了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
      “朕不爱吃腻的,告诉郁嫔,也别吃太多了。”
      司徒越完全不受影响,夹了一筷子,别说,真够味,里面还放了糖,肥瘦相间,十分的下饭。接着又夹了几筷子。大口的吃了,眼看着还准备夹下去,皇帝就忍不住了,“你别吃太多了,这种油腻的容易吃坏肚子,不克化了有你好受的。”
      “孙儿爱吃呢,够味,程掬,你出去说,就说这个肘子我爱吃,赏他些银子。”
      第二道菜是红烧肉,卖相绝佳,一筷子下去,只觉得够香,程掬又去赏了一回。
      “要是有酒就好了,大碗的喝酒大块吃肉。”
      “罢了罢了,你就学不会讲究。”皇帝让刘金子取了一小坛子贡酒,给司徒越了一小碗,给三王世子诚泰,五王世子诚棠各倒了一小杯,给七王家的世子诚贤倒了一杯子底儿,还告诫他“你还小呢,一点就够了,别学你大兄喝那么多,他已经加冠成丁了。”
      祖孙几个干了一杯,司徒越喝了一小陶瓷碗的贡酒,只觉得回味醇厚,又让刘金子倒了一小碗。
      “够了够了,这一碗喝了你就别再倒了,这酒后劲足,容易上头,少喝些,就这两碗吧,喝了你回去歇着,不许再出来晃悠。”皇帝絮絮叨叨的,司徒越就着红烧肉和肘子吃了两碗白米饭下去,又把碗里的酒喝了,摇了摇头,只觉得头有一点晕,知道开始上头了,站起来就要告辞。诚贤要送她回马车上去,皇帝拦住了,“你坐着,你大兄这会还没晕呢,让方子谦送她回去。”
      方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扶着司徒越走出了帐殿,把人放在马车上,埋怨她“喝那么多干嘛?那酒烈着呢,我就只敢喝一碗,你还喝了两碗。”把枕头替她摆好,司徒越笑着倚在枕头上,“我不乐意和他们一起吃饭。”眼神十分的清明,半点没有喝醉的样子。
      过了两天,大队人马开动,往运河口岸而去,路上经过之处,黄土铺道,百姓回避。司徒越看沿途的麦子已经发黄,摸了摸麦穗,开始变焦,就回去找皇帝“祖父,孙儿看麦子已经到了夏收的时候了,咱们行走已经占了道路,就不要再让百姓回避了,让他们出来收麦子吧,现在这天气,收了麦子还要在晾晒,如此半个月才能交皇粮,一个月左右才能运往大仓,要是再迟几日,麦穗干了掉在田里,那时候就是想捡起来也不能了。若真是掉在地里面,过两个月。田地里面又长满了麦苗。不结果只长棵子,拔了心疼,不拔又耗费地力。”
      皇帝想了,也点了点头,大队人马到了一个叫安水的县城暂时驻跸,让百姓抢收庄稼,司徒越自己带着王府的侍卫出门去了县郭附近的村子,看百姓收庄稼。
      全家老少齐上阵,此时的世人,女人比较流行裹脚,行动缓慢,年轻一点的在家做饭洗衣,年纪大了的跟着丈夫儿子去田地里,一家人在地边蹲在开始拔麦苗,老人就在后面用麦子的秸秆把麦子捆起来,垛在一起,腾出来一片地方,用铁锨平整了地面,开始脱了鞋光着脚一点一点的把地面踩实踩平,这片地方叫做扬麦场。
      家中的壮劳力就开始弯着腰割麦子,割完放在身后,家中小孩子抱起来抱到刚才的扬麦场,把麦子铺平,若是那富裕的人家用驴子或者骡子拉着石磙开始碾压。这一步叫做碾场。反复几次,尽量让麦子脱粒。
      碾压之后,用木叉把麦秸秆挑起来,用大扫把把麦粒扫成一堆,泥土和麦粒混在一起,用簸箕不停的簸出去泥土,留下麦粒,倒在一片干净干燥的地上,开始晾晒。
      这个过程十分的简单,但是做起来就很劳累,家里没有牲口的只有让人来拉,石磙本身就重,天气又热,做起来汗流浃背。
      早上天不亮开始出门,晚上披星戴月的回家,家中农妇做好饭,用扁担担着给一家人送饭,无端的让司徒越想起白居易的《观刈麦》。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
      此时的麦田产量极低,一亩地能收上上百斤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了,后世那种动不动亩产千斤在现在就如同神话。
      天气很热,沟边地头长满了野草,女人们回去的时候不停的挖一些,能回去煮成菜粥,也能晒干了留着留秋冬季节充饥。
      司徒越看了一天,长叹一声回去了,看了农人的辛苦,对那些不干活还白拿俸禄的官员恨不能立即把他们赶回去顺便把往年白拿的俸禄全吐出来。
      当地县令家里的女眷亲自去后妃哪里站着,预备着宫妃的各种需要,尽量满足各种所需。甄妃向来是铺张惯了,如今出了门已经几次向皇帝抱怨,从当地人洗衣服不知道浆洗到吃饭竟拿出些宫女们都不吃的东西糊弄她,吓得县令家的人差点五体投地的请罪。
      这事让司徒越看的更腻味,皇帝出行,费用从户部走账。今年甄应嘉回江南前,照例去了户部支钱,说是要修园子以供皇帝驾临,司徒越当时就恨得要死,皇帝才住几天,那个园子你们家的人住了几辈人。
      司徒越让小吏计算了江南的物价,把皇帝和大队人马住在哪儿的几个月的吃喝算成了钱带走,让甄应嘉签字画押。最后带着警告的说“甄大人,如今账面是越积越多,可要趁早抽身啊。”
      看甄妃如今的态度,甄家人是没有抽身的打算的。
      司徒越回到了县衙的一个小院子,程掬和云霄四五个人王府的下人大好了水,司徒越进去独自沐浴,留云霄坐在外边的台阶上绣花。这个时候,皇帝让人来请了。
      司徒越披着头发,穿了件纱衣,一个人慢悠悠的去了皇帝的院子。
      “今儿看了一天,如何?”皇帝对着一支蜡烛看了一些京中的奏折。看见司徒越进来,合上折子,问她,
      “今年上半年算的上是风调雨顺,百姓的粮食看着比往年多上几斤。这下子只求老天爷开眼,往后的一个月别下雨就行了。如是真的下了,孙儿求祖父,让那些侍卫们跟着去抢收庄稼,整天一副大爷样,蹲在县衙门口,对着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吹口哨,指指点点的,今儿早上我就让人打了一个这样的混蛋,什么玩意儿。要是有那种借着给人家干活捞点好处,占人家便宜,沾污人家清白的,拉出去,在路口就地砍了,看谁还这样。”
      皇帝侍卫全是良家子,除了彻查三代,还要看本人品格,断不会这样。哪怕是暗卫充作羽林卫,也不会干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儿。必是哪个王府的侍卫,仗着点关系就敢如此。
      皇帝心下明了,如此不检点的应是三王和七王家里的侍卫。祖孙吃了晚饭,打发了司徒越回去歇着,皇帝立即召方云前来,问侍卫们平日如何,方云也不隐瞒,把七王府上的关系抖了个底朝天。
      “那侍卫管不住裤腰带,那农妇家里的人也不敢声张,一来没用二来没脸。且侍卫是七王爱妾的弟弟,如今看人家不敢声张,越发的上劲了,在县衙连县令家的女儿都给在嘴上占了便宜。被荣王当面碰上,立即打了五十大板,荣王府的侍卫向来下手狠,七王府的那个侍卫已经废了。七王那里今儿埋怨上了荣王。”
      皇帝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伸出手让方云扶着站了起来。“人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朕有十四子,朕年轻的时候夭折了一个,最不该死的那个命丧火海,留下这些,小的还看不出来,大的糊涂的糊涂,平庸的平庸。不知道江山是怎来的,不知道祖宗是如何的艰难,只一味享乐,不为家族筹谋。能筹谋的是个女孩,若君明是个男孩,朕就把江山留给她。”
      这话没法接,方云就低着头装木桩子。
      “但是朕也看出来了,如今朕还活着,君明还有几分顾忌,朕怕的是到时候她六叔压制不住她。”
      方云继续装木桩子,扶着皇帝的手都抖了起来,皇帝已经察觉。到底是自己养大的亲外孙,也就不往下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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