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殖民地球》宁世久

41、报告，我已发现敌方指挥中心

　　消灭雪熊的强者注意到他了。
　　被城防军队长在背后扶了一把，黄飞舟终于没那么发抖。他低头揉了一把脸，再抬起头时，勉强挂上一张笑脸。

　　然后，不等边芒说话，他首先向边芒走过去。
　　“您能莅临清荣真是让本市蓬荜生辉啊，”黄飞舟打招呼道，“在下是清荣市市长黄飞舟，因为在下工作不力，让您和您的随行人员受了惊扰，真是非常抱歉。”

　　被打招呼的边芒神色莫名。
　　——真的是清荣市长！

　　——不然呢？
　　——老板你到底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情报官的特殊技巧？

　　——推理罢了，你快干活，记得低调。
　　前超级英雄觉得自己有点不能理解，老板的“低调”到底是低调的意思？还是高调的意思？好在他随机应变能力很强，下一刻脸上也挂起一副被两百年前媒体评价为“小太阳”的笑容，向黄飞舟伸出手，道：“哪有，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是、是很有趣哈……”
　　黄飞舟应和着，心里有些懵逼，没看懂伸手是个什么意思。

　　城防军队长已经拿出金票，考虑要怎么塞进市长大人手里，市长大人却皱着眉，几秒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而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心是空的！城防军队长在心里尖叫，市长大人你夹块宝石也好啊！空荡荡放这个强者生气怎么办！

　　几个城防军快把眼睛珠子瞪出来，目光焦点下，根本没想这么多的边芒握住黄飞舟的手，轻轻摇了摇。
　　“我姓边，你可以叫我边部长。”前超级英雄微笑道，“不用太担心，我的确没想到才进城就遇到这么多事，但这些和市长无关，我知道的，全是安青曼的错。”

　　冷汗潺潺的黄飞舟和城防军队长连声附和。

　　“没错没错……”
　　“是的是的……”
　　“都是因为安青曼，都是因为安青曼……”

　　边芒等他们心虚地推完锅，又道：“清荣市一切都不错，就是那个停车场旅店，安青曼的扈从冲上来，都没人和我通报一声。房间也有点小，仔细想想还是换个住处比较好啊——黄市长，你肯定知道的，清荣最好的房子在哪里？”

　　清荣最好的房子？
　　这还用问？肯定是市长府邸啊！

　　市长府邸作为一名二等议员的居所，兼具了居住、办公、招待等功能。黄飞舟上任以来没在这个上面多花钱，但之前几任市长留下的府邸就算拿到寰都去也不逊色。
　　此刻，面对边芒一点也不遮掩的明示，感觉进入熟悉节奏的他腿肚子都不抖了，脱口而出道：“您还找什么房子啊，就住我那儿吧！”

　　“哎！”边芒笑容更璀璨了，“这怎么好意思呢黄市长？”
　　“没什么没什么，”黄飞舟道，“我家眷也没带在身边，那么大一栋房子住着，每天晚上心里都发慌。您愿意住几天就是给它开光了！现在就搬吗？”

　　边芒回头看了一眼。
　　一从小巷里冲出，古二带着其他人就把红衣扈从们全部捆了起来。被抓住的那个第七共产国际交易负责人藏在一串红衣扈从之间，杜元明甚至专门剥下一件红外套给他披上，让他泯然众人，一点也不显眼。

　　街道另一头，被边芒甩在停车场旅店的那群红衣扈从已经赶到，不敢和边芒动手，正在徘徊。
　　他们的靠山，猩红女王下属，疯狗安青曼一直没出现。

　　李老狗见到边芒的目光，问：“大人，这些扈从……”
　　——带走，欧翡纹说。

　　边芒转回视线，“黄市长，你那有能塞下这些人的大房间吗？”
　　黄市长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市长府邸下面其实还有地牢……”

　　“地牢就没必要了，”边芒道，“李大……狗，喊人去开车，黄市长请我们到他家住。”
　　“谢谢黄市长，谢谢黄市长。”

　　李老狗点头哈腰，点上那几个会开车的，去把停在旅店的车开走。
　　车上还有他们留下来看守物资的同伴，现在肯定非常慌乱，也要一起带回来。

　　李老狗的组织能力还是不错的，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这些事情，让黄市长和城防军队长都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被注目的李老狗瑟缩如狗，多亏边芒出声，才引开了这些让老人倍感压力的目光。
　　在黄市长的带领下，他们已经走到市长府邸前。
　　隔着老远，边芒就看到了这栋不同寻常的建筑，毕竟，无论在哪里，土豪金色外墙肯定都非常夺目。

　　和平议会对它的议员们显然没有反腐需求，要是在两百年前，哪个地方政府的大楼敢用这种颜色的外墙，开始建造的时候就已经被举报上纪检委。
　　当然，也可能是清荣市太过偏远，腐败了也没人管。

　　这种辣眼睛的建筑边芒扫两眼就没再看，无形中让揣测他身份的黄市长脑补更多。
　　倒是和流民打过交道，因此认出了古二，导致之后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城防军队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消灭雪熊的强者淡然就算了，这群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被强者看上、选为扈从的流民、贱民，有这个荣幸进入市长府邸，没有瞠目结舌叩拜谢恩就算了，为什么也只在开始新奇了一会儿，之后一样淡然？

　　基地居民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墙上在发霉……”
　　“这味道！比王瘪三上完厕所还臭！”
　　“根本比不上基地嘛，”他们最后一直认定，“基地比这什么府邸好多了。”

　　带路的黄市长和几个城防军都知道他们曾经流民的身份，那种瞧不起人的目光他们过去接触许多。以前不觉得被人轻蔑会怎么样，甚至觉得他们流民就该被这些大人轻蔑对待，可现在，再一次接触这种目光，商队里的汉子们发现，他们内心并非什么想法都没有。
　　“那个城防军又看向我们了，”细崽和古二说，“那眼神什么意思？觉得我们没跪下去不行？”

　　古二近日来稳重了一些，反而劝细崽道，“别说话。”
　　一群人牵着被抓住的红衣扈从，鱼贯而入，得到边芒示意后，随便找了个房间，就把红衣扈从们推进去。

　　而那个来自第七共产国际的负责人，又一次改装换面，塞住嘴巴，被流民挡在后面。
　　一连串动作没人发现，和评议会的天赋者根本不相信流民有这种智商。

　　古二亲自看着那个负责人，扯着他走进分配给自己的那个房间。
　　杜元明自觉跟了进去，李老狗想了想，也走进去，还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古二就扯掉了塞进负责人嘴里的破布。
　　不等他问话，负责人就呸了一声，道：“看错你了古二！没想到你还是卖身给了天赋者！”

　　古二翻了个白眼，又把破布塞回去，堵住了“说好了一起为平等奋斗”等等蠢话。

　　负责人愤怒不已，古二却蹲下来，反问：“我和我兄弟们被雪熊的人追杀，那时候要为平等奋斗的你们在哪里？”
　　“两位大人救了我，不只救了我，还救了冰原上所有流民的命。他们救人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负责人面红如赤，仿佛有话要说，古二于是又把破布扯下。
　　“组织派了人。”负责人道。

　　“人在哪呢？”
　　“一个小队，七个人……但是撞上了雪熊的捕奴队。”

　　被雪熊抓走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房间里的人当然知道。看来第七共产国际的人运气不好，恐怕全部死在了雪熊的流民营地。
　　古二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一点改变，反而嗤笑：“所以说，你们根本没用啊。”

　　负责人的脸更红了。
　　的确，就算他们派出的七人小队平安抵达，也最多收集下情报，并不能救出被抓的流民。

　　“但这不怪你们，我们和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伙人，你们没必要来帮忙的义务。”说出新学的“义务”一词，古二接着道，“反而言之，我们做什么，也没必要征求你们的同意。”
　　“不，世界上所有普通人都是兄弟，我们应该为了——”

　　“闭嘴吧，”古二道，“我们不需要你们帮忙，之前的交易也是双赢。但是，这回被堵小巷，基本就是你们的手笔没错了对吧？到底是谁看错谁？如果不是欧总给了我们武器，在你找来之前，我们这边肯定有人受伤，甚至有人会死！”
　　“……”

　　“狗屁第七国际！”古二呸了一声，“反正我们要跟着欧总和边部长干。至于你们……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干什么？快点招供！不然我就不会顾忌以前的人情了！”
　　听到这句话，负责人反而死死闭上了嘴。

　　几分钟后，一无所获的李老狗带着他从古二那里得知的一点东西去找边芒。
　　听完他说的话，边芒问：“没打人吧？”

　　“怎么会，”李老狗说，“咱们就吓了吓他。”
　　边芒并不意外没获得情报，让李老狗去告诉大家，尽快把整个府邸检查一遍。

　　李老狗点头应是，转身离开转达命令，边芒招了招手，特意避开的黄飞舟又走过来，谄媚笑问：“大人什么吩咐？”
　　边芒直截了当：“我觉得你这房子不错，给我吧？”

　　黄飞舟：“呃……”
　　边芒：“不行？”

　　黄飞舟抹掉额头冷汗：“当然，当然可以，我这就带人搬走！”
　　边芒笑眯眯：“不用搬走，市长就继续住下去吧，不过呢，出入得提前和我打声招呼，要是没打招呼。”

　　黄飞舟：“？？？”
　　“接见幕僚和官员没必要，怎么能让市长这么辛苦，我来代劳好了？”边芒继续道。

　　黄飞舟：“！！！”
　　边芒问：“不行吗？”

　　没有城防军队长在一边出主意，黄飞舟站在刚刚收拾出来的卧室，身上的“裱花奶油”快被如雨汗水洗干净。
　　想要驱狼吞虎，反倒引狼入室。

　　半晌，发现自己暂时没有更多选择，黄飞舟艰难回答：“当然，当然可以。”
　　“那就好。”边芒说。

　　默默注视他表演，欧翡纹同时听到这人说了另一句话。
　　——老板，清荣市统治中心，低调占领完成。

　　***

　　基地三楼，能量中枢室，欧翡纹没忍住，又轻笑了一声。
　　笑声回响在空旷的室内，嘀嘀两声后，光脑冒出来：“先生，您很开心？”

　　欧翡纹的笑容立即收敛起，盯着手上很久没有翻过一页的报表看了几秒，整理记忆，才确认自己刚才真的笑了好几次。
　　但这样也没办法，毕竟边芒太逗了……

　　……是这样吗？
　　欧翡纹皱起眉，重新回忆，却没发现边芒一连串的举动里有什么不自然的痕迹。

　　“边部长那边怎么样？”光脑问，“从您投入的时间看，商队似乎不是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欧翡纹说，顿了顿又道，“把李开喊过来。”

　　几分钟后，李开忐忑地的走进三楼能量中枢室，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欧总的表情一如既往冷冰冰，但今天的冷冰程度感觉上超出以往。
　　本来就担忧自家老父亲的李开差点以为出了什么事，却不想，欧翡纹的下句话差点让他跳起来。

　　“派一队人去接应粮食？粮食已经买到了？这么快？！”
　　“还没有，但是快了，”既然占据了清荣市，就直接利用清荣市的商业通道，先交易一批粮食应急，欧翡纹一边改变计划，一边道，“你点五十人出来，分成两队，明天早上一起出发。和商队的人接头后，一队护送粮食返回基地，一队随商队去清荣。”

　　李开连连点头，心里不住分析。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商队里需要人手。

　　果然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欧总和边部长在，不用担心。
　　欧翡纹平静的语气成功安抚李开，李家长子思忖片刻，报出一连串名字。

　　“……您看这些人可以吗？”
　　欧翡纹挑出两个不太适合的，李开便又报出两个，然后和欧翡纹确定了能带出去的工具种类数量，又把需要牢记的一一想清楚，才转身离开。

　　这五十个人里有不少是工人熟手，调走肯定会影响整个基地的工作进度。李开已经渐渐有了管理者的认知，知道该如何配合欧翡纹，把整个动荡降到最低。
　　他乘坐电梯下楼，首先遇上一群在照顾牲畜的孩子。

　　边部长离开前，带人从冰原上的火驯鹿群里带回几十只野生火驯鹿，得到孩子们的精心照看，这些火驯鹿很快伤愈，加入基地原本就有的或驯鹿群。
　　火驯鹿群扩大一倍多，无论是取暖还是运输，都给基地居民帮了很大的忙。

　　李开一眼望去，看到的就是比刚开始开扩了几十倍的一楼，和一根根专门被保存下来的冰柱。
　　这些冰柱巧妙地支撑着头顶的冰层，不让冰层坍塌。而冰层下，他们已经挖出很大一片空间，也整理过了地面。
　　明明都是冰原，冰下就是比冰上更暖和。

　　用冰柱支撑起冰层还不够，因为冰一接触到温度就是会融化的。为此需要建造透明屋顶和排水系统，欧总给出的复杂构造经常逼得李开等一群施工队的汉子拔头发。
　　但这个屋顶和排水系统到底还是成功建立了，超大瓦度的日光灯悬挂屋顶下，照耀下方从褐色蓬松泥土中冒出头的绿芽。

　　等植物成熟，就不需要商队去外面买粮食了吧？
　　李开畅想未来美好的日子，步子也不由轻快几分。

　　他回到工地上，工友们还在进行拆除冰柱又用打印材料对支架进行更替的工作。那些知道他被欧总喊走的人一看他表情，立刻笑问：“李大，欧总是不是说了什么好消息！”
　　“嗯！”李开点头，“粮食不需要担心了！”

　　“商队的人已经买到粮食了？”
　　“真的吗？太好了！”

　　“交易到就好，听说粮食不够，这些天我都不敢放开了吃饭……”
　　“什么？李二你这些天没放开吃饭？那我早上还看到你去打了第三碗！”

　　“我、我我我平时可是吃五碗的！”
　　李开的弟弟红着脸反驳，惹来一片笑声。

　　李开等了片刻，才出来维护道：“好了，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干活吧。”
　　施工队的汉子们纷纷站起来，面上都是笑容，前段时间有些沉郁的气氛也消失不见。

　　他们休息了十分钟——通过光脑投影出的时钟确认时间——没有继续做更换支柱，而是开始翻垦土地。
　　冰层下的土地可不适合进行种植，别的不说，光是其中无比缺乏的活性细菌，就杜绝了欧翡纹让他们把土地挖出开就种的行为，好在基地已经有了一个活性细菌来源，避免了对菌体培养室的挪用，那就是沼气池和沼气发酵肥。

　　随着基地居民和牲畜的增多，公共厕所一再增建的同时，沼气发电逐渐取代了风力发电和人力发电，使基地的能源供给逐渐稳定下来。
　　而和风力人力发电比，沼气池除了发电，还能提供众多副产品。

　　这些副产品里，最重要的，就是沼液。
　　沼液腐熟后，不仅是一种非常优良的有机肥料，还能用来浸种、做生物农药，甚至做饲料。反正对于欧翡纹的垦荒计划，是无论哪哪都能用的好东西。可惜一开始受限于冰原的温度，沼气池产量不高，不然欧翡纹的计划还能进行更快。

　　日光灯下种植温室升温很快，转职成农民的施工队汉子一遍遍地翻垦土地，汗水沿着他们下巴滴进泥土。沼液和沼渣被一桶桶提出，根本没人在意液体发散的臭味，反而欣喜地将沼液洒下。
　　流民们从未见过丰收景象，但这一刻，他们依然畅想光脑在夜校上描述的丰收。

　　***

　　基地西南方，十公里处。
　　欧翡纹关掉了光脑对基地情况进行的转播，将面罩覆盖在脸上。

　　风中，他柳绿色的长发飞扬如幡，这也是重重装甲下，他唯一露在外面的部分。
　　欧翡纹全副武装。

　　而遥远的地平线上，一个披鲜红风衣的身影穿过重重大雪，漫步走来。
　　几分钟后，这个人站在欧翡纹面前。

　　“你好，”外表完全是男子模样的她笑说，“我是安青曼。”

作者有话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