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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通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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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迎儿渐渐觉得周遭的一切逢迎都显得极其刻意,大白天转了一圈,风一吹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文拂樱从外面跑出来找她:“你跑去哪里了,娘亲请了一直给你看诊的傅大夫过来,眼下已经在小厅等你多时了。”
文迎儿被她拉着往李氏的小厅那里去,路上文拂樱道:“你的抹胸,是以前照顾你的乳娘所做的,她每年都给你做一件,你唤她做‘大姐姐’。这事我早忘了,那位乳娘也在京里,听说身体不大好,如果你想她我便想法子请她回来给你见见。”
文迎儿的神色好转了一点。
文拂樱舒一口气。还好绛绡告诉了她抹胸的事,于是她赶紧着人安排。这谎话越滚越大,如果文迎儿再想起什么,就更要麻烦了。
那傅大夫给文迎儿看了诊,道:“气脉时虚时薄,常有癔症,浮想联翩,有疯魔症状,实际上是脑后淤血所致”,给文迎儿开了药,让她按时服用,还仔细地告诉她如果想到些奇怪的东西,其实都是头疼病的症状,记忆混乱,都不可信,如果要钻牛角尖的话,恐怕会重新回到疯傻的地步。还举了不少疯子的例子。
文迎儿沉默不语,但看神情浓重,应当是也听进去了。
文拂樱和李氏在后面看着,李氏手有些抖,悄声问:“这能成么?”
文拂樱握紧了她安抚道:“着人安抚下她,喂她一点药,让她昏昏沉沉的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你爹知道么?还有……冯熙知道么?”
“我会和爹说的。”文拂樱含糊答到。
她是个警醒聪明的人,已经看出来文迎儿的怀疑。从她这里就能稳住文迎儿,也算是帮了冯熙,帮了家人。何必告诉他们。
等到煎药的时候,文拂樱便让人退下,母女三人聊起来。
“你是在熙州出生的,先是得了瘟病,以为治不好。你爹又正在打仗,把娘愁得日日哭夜夜哭……”
“后来送你出去治,过得许久才将你治好了,那时你脑子便烧得出了些问题,断断续续容易忘东西。”
“入京后我去求那和尚保佑,他们说你这病将养在寺庙里日日吃斋念佛能好,于是就把你送进了香庵,你乳母看着你,平时我和你姐姐没事便会去瞧你。”
“那冯熙原来就和你定着亲,我瞧你也到了岁数了,要非等你病好再嫁,那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前些日子正好良辰吉日,就办了。”
文迎儿仔细听她们讲过去的事,文拂樱偶然还说一些她小时候的趣事,说得绘声绘色,但每一句后面都补充说,“迎儿,这些你肯定也不记得了。不过你也不要仔细回想,大夫说了容易坏脑子。”
药煎好了,文迎儿被李氏与文拂樱盯着,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去。
李氏有些困顿了,便先回卧房去睡,留下她们两个继续聊。文拂樱拉着她上了窗下的卧榻,两个人像真姐妹一样相互倚靠在绣枕上。
文拂樱低声问文迎儿,“你同冯熙那般了么?”
文迎儿愣了愣,脸有些羞躁。
文拂樱道,“别骗我了,一看就是没有。”
文迎儿的脑袋这时候开始昏昏沉沉的,那文拂樱却一直在逼问她,“你倒说说是为什么?有娘亲和姐姐为你做主……是他不行吗?”
“不是……我不知道。”
“这事总是男人主动的,他若不行,自然是不行的。”
“是我不许,他也没碰我。”
“你不许?”文拂樱盯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文迎儿说不上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她连记忆都没有。
“难道没见过的人,第一眼就能喜欢么?”文迎儿答,“我大约是还没喜欢他。”
文拂樱却涩涩地一笑,“初见便喜欢的也大有人在,只不过不一定有那个缘分长相厮守。”
“那他就没有强迫么,男人有时不会管你愿不愿意的。”
“有一次……”文迎儿越发困倦了。她迷迷糊糊想起上次在亭子里,他亲吻她的时候,她内心也没有那么抗拒。
“如果你实在不想让他碰你,我倒是有个法子。”
“……嗯?”文迎儿半听半睡,呼吸也渐渐沉了。
“现成的人儿,那绛绡本就是随嫁给冯熙的,在家时就说了给她做个通房。我看若你实在不愿意他碰你,就让绛绡填补,这样他就不会整日缠着你不放。”
“……或许吧。”
又模模糊糊说了几句,文迎儿便睡着了。
半夜时才醒过来,门口的守夜婢子看见她道,“方才冯二哥过来问询,姑娘什么时候回去。按照礼俗,二姑娘回来得同新婿在一起,否则惹人闲话。”
“冯忨呢?”
“小外侄就在姑娘那屋的隔壁耳房。”
文迎儿道,“那你领我过去罢。”
那婢子将她领到她那屋去,正要进门时,听见里面女子的呻/吟声。
“嗯……啊……”
文迎儿头皮一紧,外面风更大了。只听旁边婢女说,“这……这声音是绛绡吧,好大声。”
文迎儿冷冷道,“是她。”
那婢子听出来她语气,尴尬道,“虽然咱们都知道绛绡是冯二哥的通房,但……她也太不节制了,今天是姑娘的大日子。”
“谁说她是通房的?”文迎儿转头过去盯住那婢女,大晚上的,那婢女看见她的眼睛里冒着光,登时吓得往后一退,“是……是大姑娘说的啊,绛绡就是通房,这冯二哥当然也知道……”
“冯熙也知道?”
“既是随嫁,那岂有不知?”
那婢女看她神情冷酷的,便想赶快离去,“送到了,二姑娘且自己进去罢……二姑娘不必这样动怒,现如今连驸马都是三妻四妾的,那帝姬们都争相博个大度贤名呢……”
文迎儿头疼,突然间竟同情起韵德帝姬的遭遇了。那婢女临走前道:“姑娘若是不高兴,要不直接进去叫停?这样就是难看了些。若不然,还是随我去大姐那里睡吧。”
文迎儿的手靠在门上,里面已经没有发出声音了。她今天吃的药药效还在,脑袋浑浊一片。或许文拂樱说得对,这也是一个解脱自己身上麻烦的办法……
她连自己是谁都越来越糊涂了,这夫君她自然也不想要。说罢便道,“回姐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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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熙与文渊谈到夜里。那文渊因为知道文迎儿是崇德帝姬赵顽顽,今天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欺君之罪早在接收赵顽顽那天就已经担下了,他只能将火气撒在冯熙身上。
好在这赵顽顽与传说中的崇德帝姬描述有许多差别,听冯熙说,是因为在小云寺关了太久,她个头、性格及记忆都没有能和宫里人对得上的,还算侥幸。
眼下冯熙是向他来求个举荐的。光是太常寺少卿李昂一个人的声音不够,他需要文渊也为他在御前提点。当今这位官家,只有耳提面命地多了,才会真正对他感兴趣。
文渊没想到的是,冯熙竟然已经打通太常寺卿李昂、荀子衣以及高殿帅三人,而前者与后两人分属不同的阵营,他是当真明白自己这侄子不容小觑。于是答应在殿前附和他们举荐冯熙。
冯熙认为此事已妥。
文渊留他叙话吃酒,到夜间放他出来,文宅的家丁将他带到房内,门口等待的婢女说,文迎儿已经等不及,在里面睡着了,且睡前嘱咐进去时莫开灯,直接上床便了。
冯熙未觉有诈,进去之后发现屋子很浅,门对面一扇屏风,后便是床榻。心道文宅这是正好没有空的大的厢房么。
果然见文迎儿裹着被子在床榻上,便睡了上去。但很快地,文迎儿身上便热浪滚滚,口中吐气,随后抱住了他的脖子亲吻过来。
她竟这么主动了?冯熙倒是有些情动,可他对她身上的气味太过熟悉,而眼前这个人身上显然是另一番味道。
冯熙很快将她推开,仔细瞧竟是绛绡。
冯熙道:“我走错地方了,你好好歇着吧。”于是起身拿了衣裳走出去。
听见耳房里冯忨在哭闹,于是走进去瞧他。
冯忨的乳母其实也跟来的,这个时候他不睡,乳母干着急,对他说,“这孩子一换床就睡不着,怎么哄都不行,是不是吵着二哥了?”
“我带他出去转转吧。”
冯熙将冯忨架在头顶出了门,冯忨大叫:“驾!驾!遛马儿!”
在外面走了两圈,这小祖宗才稍微困顿了些,这时候趴在他背上快睡着了。
前面文迎儿与一婢子正快步向隔壁院子走去,冯熙瞧着奇怪,便叫道:“迎儿?”
文迎儿立时顿住,回身一看,竟是冯熙背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远处立着,头顶月亮正圆,洒在他身上还真有些好看。
文迎儿心里正翻江倒海,此时迎着他走上去,盯住他问:“你方才在哪里,绛绡呢?”
冯熙愣了愣,“我瞧绛绡在那屋里睡着,估摸是我摸错房间,就出来了。正好忨忨睡不着,带他玩了两圈。你这么晚还去哪里?”
文迎儿呆呆站了半天,转头再找时,那婢女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冯熙伸手在她脸上一勾,“怎么了,小脸红扑扑的。”
文迎儿心上狠狠地动了动,目光越发呆滞,“……那我们去哪里睡……那陪着我的婢女跑了……我,我去将她追回来问问?”
冯熙道:“不必。我们就去忨忨那屋。”
“哦……”
冯熙牵起她的手,她愣愣地跟随回去冯忨那屋里。这房屋整体都小,耳房又小了一圈。乳母看他们进来,听他们说了绛绡在旁边屋里睡了,于是便退出去同绛绡去挤一处了。
冯忨迷迷糊糊看见文迎儿,就拉住她的手,口里咕噜冒着气泡呓语:“二叔二婶陪忨忨睡……”
“好,好。”文迎儿和冯熙想拖外衣,但冯忨不让。两人害怕他又哭起来,只好就这么躺上床去。这冯忨骑在冯熙身上,整身子趴下来。
文迎儿想将他抱到中间去,冯忨大叫:“不行我要我的马,我的马!”
冯熙幽幽地道:“不是你的马,是你二婶的马。你二婶还不曾骑过……”
“我今天骑,二婶明天再骑吧。”
冯熙的手掌握住了文迎儿,热热的。文迎儿把脸侧了侧,怕被瞧见她满脸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