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再冷漠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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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瞳进了旁边的个人休息室，在化妆镜前落座，等着他的妆造师上前熟练地帮他卸妆。
自然妆一卸，眼尾不红了，眉毛和眼睫都褪去伪装，脸颊的弧度恢复原来的样子，不再那么有稚嫩的肉感，眼尾的小泪痣也擦掉……
几分钟之后，镜子里的晏瞳像换了一个人，一个长得跟他很像，但却从细节到气质都不是他的人。
妆造师往他脸上仔细抹匀护肤品，然后给他戴上一顶轻度自然卷的长假发。
浓密顺滑的乌发在脑后扎成个马尾，脸颊边垂落一缕发丝。
随即他换上一身不打眼的黑色休闲装，出门去到楼上的室内片场。
片场内满地电线，各种工作人员推着拍摄仪器来来往往，大多神情麻木如同打工的僵尸，但在晏瞳的那一秒，都向他微笑点头示意。
监视器面前坐着的男人回过头，熟稔地招呼晏瞳：“你可算来了，快过来，我们正争论，这两条你看看那条好。”
晏瞳过去坐在男人身边的椅子上，看监视器上的画面，男人凑到他耳边道：“我今天最得意的就是这一条……”
男人忽地压低了声音，“你的手上怎么了？”
“刚才把他惹怒了，”
晏瞳专注地看着监视器屏幕，一心二用地轻声回答，“嗯，可能他也没有怒，只是我肾上腺素有点高，烫一烫，提醒自己别做出格的事情……”
男人低笑：“你还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晏瞳抿了抿唇，那神情跟他在善雨城面前的神情很不一样，没有丝毫锋芒和稚气，让人从他年轻的脸上看出成熟男人的神色：“大街上，我能做什么，下次吧。”
男人笑着把旁边给他准备的温热红茶递给他：“跟他吵架很爽是不是？”
“……是爽还是难受，我也说不清。”
晏瞳抿了一口红茶，热饮让身上舒服了很多，他用耳语般的音量低声道，“我只感觉我都要身寸了，嗯，我更喜欢后面那个广角镜头，摄影机不要晃动，我知道你想制造临场感，但是……”
“但是你一向觉得没有人为操纵感镜头更舒适。”男人颇有默契地接话。
“嗯。”
“布景呢？”
“布景，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个风格，”晏瞳稍微笑了笑，“你还要让我怎么吐槽，你知道我一向赞成色调简单的冷色系，而且这里要突出冰冷悬念的气氛……”
微风轻轻浮动窗帘，他在监视器后面的导演椅旁边且说且看，把被烟头烫了的手收进衣兜里，就好像暂时藏起了他身上的另一个人。
*
善雨城去电影学院附近的二手书店和打印店淘了一批资料，都是学生做过笔记的旧书，《表演的艺术》、《演员的力量》、《尊重表演艺术》、《演员的自我修养》、《戏剧表演基础》、《演员艺术语言基本技巧》等等，按斤买下，拎了两只沉甸甸的手提袋回家。
地铁依然拥挤，拍摄的时候可不能天天这样通勤，而且从他家到金水堡拍摄基地要接近两个小时。
善雨城打开手机上的外卖APP，往前翻了翻，想看看自己拍戏的时候住在哪里。
在他的外卖收货地址里，的确有两个在金水堡，一个是在XX宫，估计就是片场，另一个是在一处住宅。
善雨城搜了搜，那个冬葵小院是个高档小区，独栋别墅。
自然不像是剧组会安排的住处，为什么原主拍戏时会住在那里？他记忆中原书里没有写这点。
善雨城翻了翻手机里的其他记录，没找到问题的答案。
这时助理金科拉跟他发来信息：我有点资料网盘上没有，我给你拿过来，你明天中午在不在家？
善雨城回：在，中午在我家吃饭？
金科拉：咦，雨城要点哪家外卖请客。
善雨城：我做菜。
金科拉发了个震惊的表情包：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
善雨城：口味淡的家常菜学了几个。
善雨城其实下厨的时间不多，做菜给朋友和家人吃，算是他平时的一点爱好。
研究菜谱，挑选食材，按照步骤操作，戴上围裙，听油在锅里滋滋作响，就闻到了人间烟火的香味。
做菜比在实验室操作轻松许多，也更有温度。
菜端上来，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大家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说说笑笑，热闹又温暖，善雨城内心就被幸福感充盈。
就是这种日常，简单，踏实而确切的幸福感。
回到家，一进卧室，善雨城先看到留在自己床边的三脚架，还有床上被弄乱的被子，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留下这个“犯罪现场”的晏瞳今天早上干的坏事。
晏瞳醒来到了他的房间，看他不在家，就拿他的三脚架夹起手机自拍，手里拿着蓝牙遥控，在他的被窝里乱摆各种姿势，拍出青少年模式会屏蔽的照片给他看……
善雨城停止自己脑内的场景重现，去把被子叠好，一边正经想，这个自拍方法，可以用于他自己录制练习演技。
到了深夜，晏瞳还没回家，善雨城有那么一秒想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他的平安，但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走进昨天收拾给晏瞳的卧室，床上被子还是人刚起床那种形状，电脑包不在，他也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
浴室里也只有昨天在附近小超市买的牙刷和毛巾。
晏瞳就好像把他家当宾馆住了一夜，不会再回来了。
善雨城叠好了床上的乱被子，上楼继续看资料，按照他在学校的作息，到了十一点准备睡觉。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高层公寓，夜里非常安静，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不习惯。
从小到大，在学校住宿都是多人间，周末回家，有妈妈和弟弟，他很少独居一个屋子。
熄了灯，闭上眼睛，躺在黑暗中的床上，往事一幕幕浮现。
半梦半醒间，善雨城日常吾日三省吾身，复盘总结今日事，规划明日事……
脑海里有几个小人儿在开茶会，叽叽喳喳地各执一词。
大部分小人儿都很务实，只有一个坐在边缘的角落，撑着下巴打瞌睡，不说话。
直到有人cue到它发言，它终于声音懒洋洋地说：你们说的我都不感兴趣，我不想学什么演戏，也不想撮合大佬的姻缘。
别人问它：为什么啊？
它说：这些计划听起来一点也不快乐啊。
另一个小人问：那你说要怎样我们才快乐？
那懒洋洋的小人说：我想要明天能给我喜欢的人做顿饭，听他夸我。
别的小人问：然后呢？
懒洋洋的小人说：然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就会都变得美好，不管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哪怕是让我去冥王星搞基建，都会变得快乐。
……
夜深人静睡不着，思考人生，脑海里特别清明。
因为不喜欢欺骗自己，善雨城的清明来得并不痛快。
他双眼放空，侧头看着拉拢的落地窗帘，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线月光。
他知道，他此时在想回去。
回现实的世界。尽管他在那里，自从申请U大研究生成功后去了L城，已经一年多跟祈哥斩断音信，但至少，他真想见他的时候，随时可以见。
买一张机票，飞三个时区，再打个车，就可以出现在祈哥在大学附近租的公寓外面。
月黑风高，他可以翻进院墙，穿过带刺的白蔷薇花丛，从露台的窗户潜入祈哥的卧室，手落在他脸颊。
祈哥惊醒过来看到他的时候，会说什么呢。
会微诧地说：“小雨，你怎么来了？”
还是温柔地笑着说：“小雨，你改变主意了？”
又或者疑问地看着他：“你……考虑好了么？”
然后接着随着他的动作说这句：“你别碰我……”
如果他说“我想你”，并且继续动作下去，祈哥会说：“我也想你，但是，你别这样……”
骗人。
想他却一年多也没有来找他。L城的阳光那么温暖充足，不比这个需要通暖气才能度过冬天的阴冷地方舒服多了？祈哥要是真觉得他重要，早就去找他了。
或者说，一年前就不会放他走。
祈哥对自己眼里和嘴里的珍重，真如帝王驭臣之术，他要是早点看透，就不会想着“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更不会想着只要明天能给他做饭，那明天就是快乐的一天。
帝王容不下他对自己的觊觎之心，眼看着无法驯化，便暗中安排，要将他发配到遥远之地——
离地平面垂直距离三百多公里，地球另一边的空间站。
一年多以前，善雨城花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祈哥真狠得下这个心。
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如既往地拎得清，当断则断，他对自己的外热内冷，自己早该看透。
看透了，就知道怎么办了，男人的心再冷，身上不是也还有温暖的地方么，可以柔软地包裹住他，痛苦地被迫接受他的权力……
尽管这辈子最多只有一次机会，尽管真的如果那么做了，自己很快就会付出代价，会前途尽毁，并且被祈哥憎恶一辈子。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继续正常的人生，他已经没有办法真正地开心了。
心已经被人捅坏了，这一年多以来他尽力想修复，但执念成魔，执迷不悟，不如坏个彻底。
善雨城此时的罪恶念头，突破了平时给自己划下的道德界限。
他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上天安排他穿进这本书的真正良苦用心。
——为了阻止他在现实世界想不开，真的去犯罪。
上天说：善雨城，我劝你善良，不要害人害己。
然后把他送到这本书的世界里，锻炼折腾。
这样，他就不会做错事，现实世界的祈哥，也会安然无恙。
这时，那个长得跟祈哥很像的白毛美少年就自然地从他脑海中浮凸出来。
晏瞳的身影随风拂开窗帘，跟月光一起覆盖在他的床上，垂下头，握着他的手，凑近他低声说：“可是你有我啊，哥哥，
你不要难受了，开心点，我是上天补偿你的礼物，
我就是为了让你快乐，才存在这个世界的啊，
我都主动凑到你身前了，你怎么能赶我走呢？
你为什么不拆开我，随心所欲地品尝、使用我呢？
我一个人睡觉好害怕，
我想要哥哥陪……哥哥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再冷漠的男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