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非将

9、过目不忘

　　切磋台，是为各院弟子设立的，两人对垒点到为止，只要为了测试自己的进步和缺陷。
　　墨轩曾经过这里，只是远远望了一眼，而今日不同，自己真的就这样站上来了，即便处在外圈，但是四方的视线和打量也让他不安了。
　　白倩倩明显很兴奋，她一到场便兴冲冲的甩出腰间的九节鞭：“哈，今天谁来和我试试？”
　　白倩倩是大长老座下的弟子，除了尹子阳和孟子秋，其他人也都称一声师姐，更不用说她生的灵巧，性格又善良讨喜，平日里有什么事大长老也都宠着，尹子阳和身边几个师弟们也都护着，所以平日里她说要切磋也都是随便一人和她玩玩逗逗她罢了。
　　“那师姐，就我吧。”一人说着跳上平台。
　　墨轩熟悉那张脸，叫子木，总跟着尹子阳。
　　白倩倩笑着跳上去，两人便动起手来。
　　墨轩静静地看着，白倩倩竟走的是武者的路子，和她的外表颇为不符，只是或许因为女生的原因，力道较弱，即便能打到对方死穴也往往会错开。
　　相比之下，子木就灵活一些，木灵根吗？墨轩仔细看着他的手法招式，枯藤化剑，柔中带刚。草木皆灵，百般化器。
　　当然，子木也是陪白倩倩练手而已，后期明显的躲闪和避让输给了白倩倩。
　　“师姐，我输了。”子木笑着说。
　　白倩倩吐吐舌头：“还不是你让我。”
　　子木道：“哪里，师姐的鞭子可是毫不留情。”
　　白倩倩抿嘴一笑：“就你会说话，哼。”
　　说着跳下来凑到墨轩身边：“轩弟弟，怎么样？”
　　墨轩看着这张欢喜的脸，说：“很不错。”
　　“哼，你们都会说话。”这么说着 ，但小姑娘脸上分明是笑意。
　　墨轩也不多言，他确实不会讨好。再转头，是二长老座下弟子的互相切磋。
　　墨轩从始至终认真观察着，每个人都有一点可取之处，但是又破绽多多，墨轩想着想着忽然一笑，自己连灵根都没有，居然看得出别人的招式，听起来真是可笑。
　　白倩倩转头疑惑道：“怎么了？”
　　“哦，没，”墨轩自然不能说出口，只是说：“觉得大家都很强，我还需要努力。”
　　白倩倩拍拍墨轩的肩膀，道：“没关系啦，大家都是慢慢成长的。”
　　墨轩点头称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白倩倩也是很好哄，墨轩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都能笑起来。
　　孟子秋一直站在另一边摇着扇子看着这边，不一会一个小师弟跑过来悄声说：“准备好了。”
　　孟子秋挑眉一笑，再看过去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丝不屑和嘲弄。
　　“好戏开场。”收了扇子，孟子秋慢慢踱步过去，好心道：“墨轩师弟看了这么久不知有什么想法？”
　　墨轩对这人不太感冒：“没有什么想法，大家都很厉害。”
　　“哦？那不知师弟实力如何？”孟子秋眼里闪着光。
　　“我？自然比不过各位师兄。”墨轩这么说着。
　　孟子秋心底冷哼一声，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笑：“哎~可不能这么说，三长老可是不轻易收徒，师弟必然有过人之处，不如，也来切磋一下吧？”
　　此话一出，连白倩倩都莫名其妙起来：“孟子秋你干嘛？轩弟弟才来几天？这不是让他丢人吗？”
　　孟子秋道：“师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师父说过要不断切磋才能成长，正因为墨轩师弟资质尚浅才应该实战磨炼啊。师弟，你说呢？”
　　墨轩垂下眼帘，这人，是算定自己不会拒绝吗？
　　“这不合规矩。”尹子阳出声道：“初入门弟子不得对垒，你可是忘了？”
　　孟子秋以扇掩面笑说：“师兄，那说的可是普通弟子，墨轩师弟既然被破格录取，怎么算得上初入门？再说，普通切磋而已，师兄说的我好像在刁难师弟似的。”
　　尹子阳闭嘴不语，却是愤恨起来，这家伙，分明是拿着话柄偏要钻空子。
　　墨轩看着冷静心里紧张的早已不知如何是好。
　　孟子秋道：“墨轩师弟果真要拂了大家的面子？”
　　墨轩为难的看过去，孟子秋那边的人都分明是等着看戏，白倩倩虽是不满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墨轩暗叹，怕是要硬着头皮上，这孟子秋开始变打算好了吧。
　　“那便上吧。”墨轩道。
　　尹子阳似是没想到：“师弟不必如此，你这孟师兄也不是故意刁难。”
　　墨轩轻笑一声：“无妨，既然如此让各位师兄试试手也好。”
　　那边擂台上已经上了一人，墨轩是不认得的，可白倩倩却是生了气：“怎么能让牧齐上？你们这不是欺负轩弟弟？”
　　牧齐？墨轩仔细看了看那人，那人有一张娃娃脸，手持一长棍，棍身带勾刺，若是被这样打在身上一下，怕是皮开肉绽。
　　孟子秋笑着道：“师姐，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牧齐，可是最愿意和天才切磋了，这也说明小师弟确实名声远扬啊。”
　　墨轩在心里哼笑，名声远扬？可笑。
　　牧齐此人，看着天真却是好斗，每年上山的有天赋的弟子都会被他单独叫出来打上一番，打赢了还好，不过把对方奚落一顿，若是输了，则是一而再再而三，非要赢了才好。
　　当然，在这灵山上，牧齐除了不敢找三位长老决斗，几乎无人幸免。其一，输给了子木，因为木克土，这让牧齐一直气愤不已。其二，没和安泽打过，因为安泽曾直接空手撂倒过他。其三，他是牧城的独生子，牧城炼丹总会先给他试，百毒不侵，旁门左道真用不到他身上。
　　牧齐拄着长棍尤其兴奋：“嘿，新来的小子，就是你被傅乐收了？”
　　墨轩一面想着办法一面走上台去：“师兄。”
　　“哈，有意思，”牧齐歪着脑袋瞅着他：“年纪不大，天分很高吗？”
　　“没有。”墨轩实话实说，他若是有天分现在也不至于战战兢兢。
　　“哦？”牧齐围着他看了看，嘿嘿一笑，长棍在手伴风袭来。
　　好在最近的心法练习的不错，墨轩脚下生风堪堪躲过，不禁开口：“师兄不打招呼就出手吗？”
　　牧齐捏捏鼻子笑道：“没错，我就是这样！”
　　墨轩无话可说，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切磋狂，无规无矩。
　　白倩倩急的不行，她可是知道牧齐这家伙的毛病，在他面前，哪有什么点到为止？非要一句认输才行。
　　安泽每月这几日都不在灵山，白倩倩也知道，愤愤的跺脚瞪了眼孟子秋，转身跑了出去。
　　那面跟在孟子秋身边的人提醒道：“师兄，师姐若是去找三长老。。。”
　　“嗨，来了如何？”孟子秋道：“就算傅乐赶过来，我也有时间知道了。”
　　知道这新来的，究竟何德何能！？
　　台上，墨轩还在躲避着牧齐的长棍。
　　“你怎么就知道躲呢？”牧齐咚的一声把长棍杠在地上，颇有恼怒，不和他打？是瞧不起他吗？
　　“既然这样，我们就来点直接的吧。”牧齐说着扔掉手中的长棍，口中念念有词。
　　孟子秋见状“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来了。”
　　墨轩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觉脚下的平台下微微颤动，忽的周遭的泥土石块像有了生命，一股脑朝着墨轩涌来，墨轩道了一声“不好”，想要腾空躲闪，然而脚下却似灌了泥浆，被牢牢抓在地面上动弹不得，整个人也开始被往下扯动。
　　“土灵根。”墨轩看着对面的牧齐。
　　“啊哈，抓住了。”牧齐弯起眼睛大笑一声，拿起长棍走进。
　　“啊，这下躲不了了哦~”明明顶着一张可爱至极的脸，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似看着一只猎物，墨轩不难想到下一秒这人就会抡起那根带勾的长棍将自己剖了皮。
　　怎么办，怎么办，师兄不在，谁能救我？
　　墨轩挣扎着，手和脚都被不断攀上的泥墙禁锢着，若是，若是我有灵根。。。
　　视线在人群中找寻着，更多的是站在孟子秋身后得意蔑视的眼神，好一个孟子秋！墨轩知道，他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墨轩双眼微眯，那边牧齐正慢悠悠走近，这时听见下面尹子阳的声音：“师弟，认输吧，认输，牧齐便收手了。”
　　认输吗？
　　牧齐此刻也恍然大悟般哈哈一笑：“对啊，你若认输，咱们就算切磋完毕。”
　　认输？墨轩盯着牧齐笑意盈盈的眼睛。
　　认输？在你们面前告诉你们我是个废物？告诉你们师兄带回了个废物？告诉你们师父看错了人？
　　认输？墨轩无法说服自己，他知道手脚已经麻木，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两个字。
　　“还挺傲。”牧齐撇撇嘴，拎起了长棍，“既然这样。。。”
　　墨轩紧握着拳头，看见台下尹子阳劝说的脸，还有那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师兄们担忧的神情。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墨轩自嘲一笑，然后，看见了那人。
　　土灵根。。。
　　木克土。。。
　　若是那日我能做到。。。那么现在呢。。。
　　墨轩低着头思索着，牧齐的靴子已经近至眼前。
　　“还想什么呢？师弟，如不认输，那师兄可不客气了。”牧齐嬉笑的声音响起。
　　墨轩闭了闭眼睛：“等一下。”
　　牧齐听了一顿：“嗯？”
　　墨轩抬起头看着他，又转头看向人群中的那人。“等一下。”
　　“等什么？”牧齐不解，忽的睁大眼睛：“你。。。”
　　墨轩一直看着台下，他看见那人眼睛中的不可思议，他笑了，说：“你看好了。”
　　“砰！！”尘土飞扬。
　　牧齐下意识的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咳嗽了两声抬头再看，墨轩已经挣脱，满地崩裂的石块泥浆。
　　“怎么会。。。”牧齐哑然。
　　墨轩的手里正舞动着两根细长的藤蔓，他笑了笑道：“去。”
　　手中的藤蔓忽的得到命令瞬间粗长了几分，朝着牧齐而去，牧齐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被藤蔓捆绑起来，不止如此。
　　墨轩心中一动，微微念了几句，牧齐的脚下慢慢涌出几株草，却韧如盘丝，疯狂地成长着，顺着牧齐的裤脚和小腿向上蔓延。
　　“停下！！给我停下！！”牧齐大叫着。
　　墨轩笑了，他知道，植物的韧性可不比泥块土盾，那可是细如刀刃，缠在身上慢慢束紧，和百把刀刃一齐落下也差不多了。
　　牧齐一声嚎叫，他的小腿处已经渗出血迹。
　　“停？师兄，我们可是在切磋呢？”墨轩学着牧齐的笑容慢慢靠近：“怎么才能停呢？”
　　牧齐大喊：“我是你师兄，你这是自相残杀！！”
　　墨轩还未搭话，忽的身边白影闪动，回头看去，来人不是那古怪师父是谁。
　　墨轩心里咯噔一下，心中一动连忙收了藤蔓。
　　“师父。。。”墨轩唰的低下头。
　　傅乐摸着下巴的胡茬眯眼看来，墨轩背后寒毛乍起，头更低了几分。
　　“自相残杀？”傅乐砸吧砸吧嘴：“牧齐，我是不是该和你师父说一声，给你安排点正经事了。”
　　牧齐瘫坐在地上正捂着小腿哼哼，一听这话也顾不上疼就爬起来：“不不不，长老您别说，我只是，只是和师弟切磋。。。一。。。下。。。”
　　后面这几个字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顶着傅乐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吞了口口水。
　　“你们，胡闹倒是挺积极。”傅乐轻轻一眼扫下场去，所有人一致低头不语。
　　白倩倩站在人群后面朝着墨轩比了个手势，然后吐了吐舌头。墨轩心里一暖，竟是她找的师父。
　　“行了，这事我不追究，有的人最好给我有点数，墨轩是我徒弟，我认了，你们的话也不管用。还有，”傅乐的眼神明显往孟子秋那边看了一眼：“至于墨轩的天赋，你们不必用这些手段试来试去，我的徒弟你们想想你们安师弟就行，若是再有下次，那墨轩真要那什么，”他瞅了眼牧齐接着说：“哦，自相残杀是吗？我可就不认你们是同门了。”
　　傅乐说完懒懒的问：“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齐刷刷的回答。
　　墨轩咬着下唇感激的看向傅乐，傅乐也正好看过来：“墨轩，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墨轩差点把自己嘴唇咬破：“。。。是。”
　　师父的场子救得及时，墨轩低眉顺眼的跟在傅乐身后，路过孟子秋身边，两个人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双方都明白这其中意思的眼神。
　　等着，不会放过你！
　　来啊，奉陪到底！
　　尹子阳明显松了口气，墨轩朝他一笑，即便他这大师兄没帮什么忙，不过，能为自己着想墨轩现在已经很感激了。
　　最后，墨轩狡黠的冲着呆立在尹子阳后面的某人眨了眨眼睛，无声的问：“看清楚了？”
　　傅乐来带走了墨轩，众人受了一顿教育也纷纷散去，孟子秋的脸色很不好看。
　　“师兄，三长老给他出头，这不好办啊。”
　　孟子秋铁青着脸，右手捏着扇骨即将捏碎：“去，告诉师父，牧齐受伤了。”
　　你是师父，我也有！
　　“哼！”孟子秋甩袖离去。
　　而那边，氛围就不同了。
　　“师兄，我来的晚没看见，轩弟弟那么厉害吗？”白倩倩一脸崇拜与好奇，缠着尹子阳问。
　　“嗯，竟是木灵根，而且等级不低。”尹子阳隐约给出评价。
　　“木灵根？岂不是牧齐这下不能欺负轩弟弟了？哈哈，活该。”白倩倩这么说着。
　　“好了，走吧，这事闹的，怕很快就传到其他二位长老那里了。”尹子阳说着，与白倩倩往场外走着，回头又道：“子木，走啊，杵在那里干什么？”
　　子木被这一声唤回神来：“啊。。就来。”
　　前面白倩倩还在叽叽喳喳夸着墨轩，子木走在后面，他心里自言自语道：“不，不是，他不是。”
　　院里木灵根稀少，而且修炼之法独特，子木也是错用了很多灵法才能运用自如，然而其他人不清楚他却不一样，墨轩刚才的灵法，明明是他先前同白倩倩玩闹之时随意使用的，但是墨轩，却改正了他的失误，即便都是他故意放水白倩倩的。
　　“看清楚了吗？”墨轩的声音像是在指导。
　　子木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场上散落的翠绿色的枝叶，看清楚了，木灵根之本——化形。
　　墨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