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非将

58、第 58 章

　　墨轩随着清风步入正堂。
　　高座之上，一人手握权杖端坐在那里，这是一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他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若不是他左手还正旋转着一个水晶球。
　　墨轩的视线从那个男人身上刚刚移开，就全然放在另一人的身上了。
　　“是轩轩吗？”她颤抖着，用一种期盼已久的眼神，那么慈祥和温暖的眼神，紧紧地追随着墨轩。
　　墨轩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看着她。
　　太像了，墨轩心想，特别是那双眼睛，不笑也好，笑了更甚，恍若初春时节的树树海棠，满是深情。
　　果然，清风已经迎了上去：“娘，是墨轩。”
　　墨轩还是没动，他有些发怯，他其实没有准备好的，特别那人正在用一双和娘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对自己千百般宠爱，可是墨轩想笑，他想去质问她，当初，你为何没有给娘和爹留下一线希望？你是不是也后悔，也愧疚，所以现在装模作样让我原谅？
　　清风扶着思敏坐下，他看了眼墨轩，自然晓得强逼他喊一声外婆是不可能的，但这边思敏明显情绪不太稳定，于是他试着问墨轩：“过来坐？”
　　墨轩的手覆上胸口处玉佩的位置，似乎这样是一种力量，他摇摇头，径直向前走上高座，他一进门就已经看见，高座之上共有两个位置，而现在，另一边的位置是空的。
　　清风的眼里闪过笑意，这脾气，滋滋。
　　墨轩刚刚坐稳，那门口又走近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强硬的男人，墨轩叹了口气，这怕就是我名义上的外公了吧。
　　果不其然，巫晋抬眼看见墨轩，他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转头斥责清风：“谁让他坐到那个位置的？”
　　清风并无半点恼怒和惶恐，反而浅笑着道：“父亲，这位置为何他不能坐？”
　　巫晋从鼻子里冷哼道：“那逆女始终不知悔改，我早就下令把她逐出族去，怎么，现在他的儿子倒是回过头要来求我吗？想都别想！”
　　墨轩从巫晋说的第一句话就已经腾起怒火，现在听完了更是止不住的冷意，好，好一个逆女，好一个逐出族去！
　　“怎么？难道是我理解错了？这不是你们求着我回来的吗？”墨轩慢慢勾起嘴角，眼睛里的寒意彻骨。
　　“黄口小儿！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巫晋表面上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实际上早已不知多少高龄，这恐怕也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当面反驳自己，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晚辈。
　　“长辈？呵。”墨轩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刚是谁说我不是你们家的人？我就这么告诉你，对不起，我现在无父无母，我的长辈早就死光了！”
　　“你！”
　　“呵呵。。。”一直假装沉睡的男人终于开了口，却是带着笑意：“巫晋，不得无礼。”
　　那名义上的外公居然真的就闭了嘴，慢慢在一旁坐下了。
　　墨轩不免转头多看了几眼男人。
　　那张脸很普通，但是只要你多看一眼，就会觉得拥有这张脸的人实则充满吸引力，甚至是神秘的，引诱你去掀开他的长袍把他完完全全的看个干净。
　　男人的眼睛动了动，慢慢睁开。
　　墨轩轻声吸了口气，这双眼睛。。。。。该如何形容？
　　不是娘亲的含笑甜蜜，不是千面的勾魂夺魄，不是鸿央的寡淡冷静，不是烛龙的清澈晶莹，也不是苍冥的沉稳高贵。
　　这双眼睛像是有魔力，他一直看到你的灵魂中，然后带着你和他一起畅游于四海，你若想看仔细，却发觉什么也没有了，但是依旧美丽无比，装满了星辰。
　　墨轩轻轻闭眼免得自己沉沦进去，再睁眼看去才发现，那眼睛里明明印刻着一个命盘。
　　“你。。。”墨轩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只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靠近他，靠近他。。
　　男人的嗓音很清：“我是本族巫祝，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墨轩。”
　　他，就是巫祝。。。
　　“再次见到？我们之前见过？”墨轩问道。
　　巫祝笑而不言，只是静静看着他。墨轩却是猛然明白了，巫祝的意思，指的是自己现在还活着的事实。
　　“你。。。”墨轩站起身来，他想离这个男人远些。
　　巫祝却是微微颔首：“命运的轮盘早已转动，一切自有定数。”
　　墨轩哪还有时间去细想这男人说的什么意思，他现在心很乱，满脑子都是，他是不是想杀我？他没想到我会活着对不对？我回来是不是错的？
　　“天女呢？”巫祝看向下面问道。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莺啼般的声音：“大人，灵云来迟。”
　　一袭白裙，脚踝的铃铛叮铃作响，女子像是一只白蝶翩翩而来，玲珑娇小。
　　墨轩却是心中更寒，冷眼看着女子慢慢踱步到思敏身边扶着她的手一起坐下，笑意盈盈地去和思敏说话，又带着诧异抬眼向墨轩看来，再娇羞低头。
　　墨轩的唇角掀起来，却是带着讽刺和嘲弄。
　　看啊，娘，那个人，那个外婆的干女儿，看啊，她有着和你相识的容貌，而现在正在用着你以前的名号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你的家，大大方方的陪着你的爹娘。
　　娘，你说你一直心怀愧疚，我真是替你不值，哈，哈哈哈哈。。。。。替你不值。
　　墨轩垂下眼，悄无声息的把手伸进袖口，慢慢握紧。
　　淡绿色的粉末融进空中，没人察觉到什么。
　　墨轩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继续挂着梳理冷漠的笑去看面前的戏，外婆，外公，何必含有什么期待呢？到头来心寒的还是自己。
　　“所以，你们是想和我说点什么？”墨轩出声问道。
　　巫晋轻哼一声道：“既然巫祝想让你回族接任少主之位，那我自然不敢有其他意见，但是你既然要回我巫族，就肯定要和外界的人断的干干净净，特别是幽狱那种地方的人。还有，巫族需要继承人，所以你准备准备，择日和灵云完婚。”
　　墨轩觉得自己脾气真的是很好，居然能容忍这个男人把话说完。
　　“哦？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呢？”墨轩笑着看他。
　　巫晋哼道：“巫族少主这个位置是莫大的荣耀，巫祝大人不计前嫌能让你回族已经是天赐的恩泽，还有灵云，她为你那个娘守了天女之位那么多年，这是你应该做的。”
　　墨轩气的只能发笑，他的胸膛起伏着，笑的停不下来：“盲目自大。”
　　墨轩顺着气站起身来，他指着那个和娘有着八分像的脸：“什么东西？也敢和我娘比？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替我娘守着天女的位置，你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你永远只是个替代品，就连你这张脸！也一样！”
　　“还有你，”墨轩伸手指着巫晋：“你以为你是谁？哈？笑话，让我低头？让我听你们的话任你们摆布？真当我是傻子呢？我实话告诉你，不是我，墨轩想要回来，而是我娘，惦记着你们这个家，惦记着她家里还有个父亲，结果真是让我失望，真的，你们不配当我娘的父母，而你，根笨比不上我爹的十分之一！”
　　墨轩觉得心里爽多了，他冷笑着踢翻椅子，却没敢去看旁边巫祝的样子：“就当我没来过，你们不是选什么天女伴侣吗？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巫晋气的直接起身就要动手，墨轩自然不怕把事惹大，可那句“焚天”还没来得及喊出来，满肚子的怒气却被浇灭的干净。
　　只听那个男人淡淡道：“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命格吗？”
　　墨轩的脑袋一空，他慢慢回头，不善的看着高座上的男人：“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