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的故事》花曳

1、第一章

　　赵全的老家在南方海边的一个小渔村。赵爸赵妈没什么文化，都是小学毕业就回家务农打渔，跟着祖辈一样，汗洒三尺的从大自然讨生活，望天吃收成。

　　赵全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前面两个都是姐姐。大姐长他五岁，二姐长他三岁。都是聪明伶俐品学兼优的女孩，只可惜因为家里贫穷困窘的实际情况，初中毕业就辍了学，二姐更是十九岁就嫁了人，早早生娃当了妈。

　　这都是后话。话再说回来，赵妈怀了赵全四个月的时候，偷偷找人去做B超，结果那家县城医院给出的结果说是女孩。
　　大家长和二家长都傻了眼。彼时他们对医院的权威深信不疑，绝无半丝的怀疑。期待的结果落了空，那种难受无法形容。
　　那天还没出医院门，赵妈眼泪就流下来了。

　　赵爸回家蹲门口闷头抽了一天的烟，傍下晚吃饭的功夫，狠狠摔了烟头吐出一个字做了决定。
　　生！

　　所以说，赵全这条小命真的算是捡回来的。
　　如果当初老爷子失了慈悲之心，打掉也就打掉了。就没有后来这样一个让全家都骄傲不已的爷们儿了。

　　赵全从小就讷言，成绩不好不坏，个子不高不矮，皮肤倒是跟小伙伴们一样，让海风吹的黝黑。所以他一路从小学念到高中，在三十多个孩子的班级里一直属于那种隐形的存在，除了两个家门口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发小，来往的同学极少。
　　用现在的话说，赵全从小就是高冷男神的发展路线。

　　那时候还不流行韩范欧巴男色消费，所以单眼皮不会让女生尖叫，略厚的嘴唇也不好看，至于大长腿——除了校运会跑步第一名，还有啥用？
　　赵全就在这样平淡无奇的路上安静的长到十八岁，直到他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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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队赵队！来了！”赵冰连门都没敲，推开的办公室门外是一张朝气蓬勃表情夸张的脸：“我跟你说——”

　　“出去。”赵全正在跟张晓星研究卫星图，眼皮都不抬的打断赵冰的话，不愠不火却带着绝对不容辩驳的威压。

　　赵冰讪讪的抓抓脑袋，吐了吐舌头退出去带上门。
　　像模像样的咚咚两声叩响后，混小子的声音传进来：“报告，赵队我可以进来吗？”

　　张晓星忍住笑意，嘴角抽搐着偷瞄了一眼自家队长。毫不意外的发现对方严肃的一如既往，全无笑点的正经表情。

　　“这次的对抗演习很重要，你看这片区域。”赵全跟没听着敲门声似的，手里拿着笔对着电脑屏幕虚虚画了一个圈：“上高原不是第一次，下雪的严寒气候也不是第一次，今年上半年，我们还和C军区——”

　　“队长！赵队，我真有灰常灰常重大的事情要汇报！”门外不死心的某只继续发出干扰信号，噪音接近草原狼的嚎叫。

　　“进来。”张晓星很细心的观察到赵队的嘴角微微抽了两下，那是隐在面瘫脸下莫可奈何的细微情绪变化。

　　赵冰推门进来，一板一眼的走到桌前三步开外，啪的一声叩住鞋跟，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队长好！”

　　张晓星低下头，苦恼万分。
　　这特么也太难忍了，赵冰这厮从来就不懂什么叫做礼貌和严肃……

　　“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笑点奇高的赵全根本不吃赵冰那一套，伸手端过桌上的大茶杯仰头灌了一大口。

　　赵冰一本正经的，继续保持小白杨的标准站姿：“报告队长，您想听详细版的，还是简洁版的？”

　　“简洁的。”赵全言简意赅的说了几个字，继续喝水。

　　“好。”赵冰气势如虹，大嗓门跟饭前唱歌有一拼：“报告队长，董政委已经到大队了。这就是简洁版的！”

　　张晓星真听不过去了：“丫的，谁不知道接管徐政委工作的董政委今天到？这算毛新闻？还跟火烧屁股样的跑来汇报？”

　　赵冰嘿嘿笑了声，出口的话石破天惊：“可是你们谁知道董华昊是女的？”

　　“女的？！”张晓星眼睛要瞪脱眶了，两只手扶着座椅的扶手，身体微微抬起，就那么保持着可笑的姿态。

　　“咳咳……”号称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行动一中队赵队长呛到水了，撑着膝盖低着头猛咳一气，绝对难得的失态。

　　赵冰超满意这样的效果，得意洋洋：“对！咱们的新政委董华昊不仅是女的，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跟那个港台明星林青霞有一拼！”

　　“那么老了啊。”张晓星的八卦之心也被彻底调动，语气带着失落。

　　“我说的是年轻时候的林青霞！”赵冰连忙纠正：“飒爽英姿，气场强大！我远远那么一瞅，应该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啧啧，漂亮啊漂亮……”

　　赵全好容易止住咳，再度拿水压惊。

　　“真的？”张晓星两只眼睛放着光，陡然精气神儿爆棚：“会有美女肯来我们这处鸟不生蛋的地方？连医护都是男的。”

　　“我骗你干嘛！”赵冰完全忘了边上还有个队长，就差拍胸脯保证了：“咱亲眼所见，能是假的吗？头发到这儿。”他举手在耳垂处划了一道：“还有身材——”

　　“赵冰你没事干了是不是？”赵全眯了眼，伸手扣了扣桌子：“张晓星你下去准备后天的出发事宜，这次的对手不容小觑。五九四四七部队常驻藏区，所有对我们不利的因素他们早已习惯。虽然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可是战场本就瞬息万变，斩首和解救的时间又很紧迫，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明白吗？”

　　张晓星起立敬了个礼，表情恢复常态：“明白，队长！”

　　房间里只剩下赵全和赵冰，后者一副哈巴狗邀赏的表情，全然不知大祸临头的样子。

　　赵全并不擅长说教，随机应变也不是他的强项。
　　所以他沉默的站在那里寻思了半天，最终无奈的得出结论，自己还真没法好好治治赵冰这小子。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体罚更是不可取……

　　赵冰眼巴巴的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劈头盖脸的臭骂更没有期待中的赞许——
　　当然后者纯属他的异想天开。

　　“队长？”

　　赵全的眼皮耷拉着，语调平平：“以后这种消息不用告知我，我不感兴趣。”

　　赵冰抽了：“队长？你还没成家呢，怎么提早清心寡欲的跟和尚差不多了？这才三十出头……赵队，还俗吧。”

　　“滚出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老实人被惹急了也是会爆发的：“后天出发之前，不许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

　　赵冰嘿嘿的乐，转身作势要离开，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不行啊队长，关于这点小的真真做不到。还有四顿饭要去食堂，您老人家是不让我吃还是自己打算不吃啊？哎哎别推我自己走，真的队长，不信你晚上吃饭时候看看，咱政委长啥样是不是我吹牛B……擦，夹到手了……”

　　呱噪的声音终于被强行赶出了门外。

　　赵全从裤袋里摸出烟，叼了一根在嘴上却没点火。
　　裹在一身草绿迷彩里的昂扬身材彪悍挺拔，随随便便一站都是那种向上拔起的利落感觉，社会上懒散疲沓站没站相的情况绝对跟他们无缘。

　　“嘿，哥们儿，你叫啥名字？我叫倪群，倪萍的倪，群众路线的群。”新兵集训完下连队，那个分到赵全上铺的小子倒挂金钩的探出脑袋，黝黑的脸上笑出两排大白牙，傻憨傻憨。

　　赵全有刹那的出神，浓眉下，狭长的凤眼少有的抹上些许的感性。

　　“我从小玩弹弓就厉害，眼睛好使。跟我一块儿的小伙伴还瞄准打麻雀的时候，咱已经开始十米开外打苍蝇了。哎我说了你别不信，咱拿小石子打苍蝇，说打右腿绝对不会误伤到左腿的……”是倪二子眉飞色舞洋洋自得的嘚瑟样。

　　赵冰跟倪群那小子的脾气那么像，二起来都是典型找抽的贱皮子。可是他心里又清楚的知道，那些过去的真的翻了页，再也回不来了。

　　倪群，还有袁杨，他们三个搭档配合默契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赵全有点困惑。
　　他不是恋旧的人，或者说他自认为不是恋旧的人，可是从他接掌一中队的队长一职以来，他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回想，会比较，会模仿。

　　“袁队，我真不是当队长这块儿料。我比不上你。”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电脑机箱运转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别无其他。

　　赵全揉了揉脸，振作下精神挺了挺胸膛。

　　赵全！
　　到！
　　倪群跟你一组，负责右路挺进，有没有问题？
　　没有！
　　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嘴里叼着的烟重新被塞回烟盒，伴随着那个永远冷静缄默的赵全回归。飞鹰大队最牛的格斗教练，无人可比。
　　不管怎么样，在其位谋其政，他就算豁出去也得把自己的工作做好，除了一个出色的特种兵，他还得有纵览全局的眼光和能力。

　　一个不少的带出去，一个不少的带回来。
　　这是袁杨出任务前最常说的一句话。

　　这次演习，是袁杨走后他上任的第一个独挑大梁的任务。
　　无论从什么角度立场来说，他都不能输，绝对不能。

　　哈哈哈，我就是撩个事，开个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