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小香葱

2、一个由强吻引发的事故

　　楔子

　　秋染现在想吻坐在她身旁的这个陌生女孩子。

　　是跨年夜，才和闺蜜聚完的她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拥挤的公交车随着司机一脚急刹猛停，人仰马翻，怨声载道。秋染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左右摇摆之际她手匆忙抓住座椅想要稳住自己，却不料抓住了旁边女生的手。

　　公交车到站，车内灯霎时亮了，一堆人拥挤着下车，又一堆人拥挤着上车。

　　秋染还在震惊中。

　　她先是低头看那女生在夜色下都不掩白皙的手背，再借着车内灯的亮起，抬头回望那女生的视线，心哐哐直砸。

　　黑色的波浪卷发披散而下，一双勾魂的桃花眼被银质镜框敛去大半光芒，却不减半分勾人魅力，她眼尾微微上翘，鼻梁很挺，唇薄，且紧抿成线，不怒自威，不太好接近的模样。

　　像是有人按下了停止键，秋染蹦跳的心一下止了，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她才松开手。

　　“没事。”女生声音淡淡的，无事人一般看着窗外，不动声色将耳机重新塞回耳内。

　　公交车重新出发，灯灭，车内再度陷入与刚才一般的黑暗。

　　还是那般拥挤，还是那般喧闹。

　　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秋染在暗夜里静静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砰砰，一声又一声，强而有力。

　　她突然觉得这心跳声有些大，怕被周围人听到，往左边侧着身子。

　　左侧抱着包闭目养神的中年阿姨察觉她的动作，警惕扫了她一眼，双手紧了紧怀中的包，也往左边侧了侧，继续闭目。

　　秋染无奈轻叹一声。

　　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秋染拿起一看，是闺蜜问她有没有上车，秋染和她聊了会儿天，神色恹恹，始终不大提得起精神。

　　闺蜜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很好，每年跨年夜两人都是一起过，今年却有例外。

　　闺蜜新交了个男朋友，很粘人，硬要缠着她一起过跨年夜数零点，闺蜜被磨得没办法，只能对不起她。闺蜜已经做出选择，秋染又能怎么办，跨年夜活动只能早早收场。

　　晚上十点，送闺蜜和她男朋友在喷泉广场碰上头，秋染独自一人坐上回学校的公交。

　　孤单，又寂寥。

　　想想还是生气，秋染泄愤似的在闺蜜的对话框敲去一行：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哼！

　　她怒怒收起手机。

　　又一站到了，车内灯重新亮起，右边女生的腿细微动了动，秋染以为她要下车，忙要避让，她双腿几乎和左侧阿姨的双腿紧紧并在一起，阿姨口中啧啧嗟叹，却不见那女生有任何动作，秋染看她一眼。

　　许是灯光太朦胧，那女生看她的眼神竟然温柔极了，似月光倾洒一地。

　　秋染一怔。她大着胆子，一点、一点地，又重新坐直了。

　　背才贴上身后的座椅靠背，她手臂就一僵。

　　秋染穿了件白色的泡泡袖短衫，随着她靠后的动作，蓬松的泡泡袖薄纱碰上那女生的棉质衬衫，布料轻擦，痒痒的感觉很快席卷全身。

　　秋染余光偷瞥她，她仍旧在看窗外，无所察的模样，侧脸线条柔美动人，嘴唇殷红。秋染放肆地坐好，任由衣料相互摩擦。

　　又是一站，再是一站，车内终于空了下来，后排只剩下她俩。

　　下一站就是秋染就读的美院，车内灯又灭了，漆黑的环境下，秋染心底滋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她想吻她。
　　和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生。

　　跨年夜，同是单身的两个人坐上同一辆公交甚至坐在一起，这是何等的缘分，说不定就是上天故意安排。

　　努努力，下一个脱单的就是你！秋染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公交车一个拐弯驶进学府路，离秋染所在的美院越来越近，路两边的行道树在倒退，同校的有些按捺不住的学生已经从座位上起来，往公交后门的方向靠。

　　秋染手攥成拳头，越来越紧张，心跳越来越快。
　　她眼睛盯着窗外，看学校的站牌出现在眼前，听公交车提前报站的声音回绕在耳边，她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敲了敲右侧女生的腿，在她望来之际，闭眼凑上去吻住了她。

　　世界好似安静下来，她耳边只剩下自己不断扩大且急促的心跳声。

　　公交车终于停稳，门开。

　　秋染低着头一阵风似的跑下公交车，又一口气跑离公交车站，没有回头。

　　01

　　秋染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漫画家。
　　说是漫画家或许太高端了，就她自己觉得，她就是在某网站连载漫画故事而已，不算出名，也不算无名，勉强维持温饱，养得起自己。对于胸无大志的她来说，算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但秋染最近有些为收入发愁。

　　不堪忍受父母接二连三的变相催婚，她从家里搬了出来，搬到大学时待过的那座城市——临城。

　　头两个月，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秋染算是体验了一回‘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的真谛。
　　但再难，比起催婚魔音，秋染还是坚持了下来。

　　在临城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秋染掰起手指头算算，她目前所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没钱。在临城生活实在是太费钱，租房要钱，煤气水电要钱，吃饭要钱，这钱如流水般哗哗往外淌，秋染的钱包一下就瘪了。

　　对帐单研究一番，秋染最大的开销在吃。

　　外卖点得太多。

　　但没办法，秋染不太会做饭，又懒又宅，比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观念，她还是更倾向于顺应潮流成为21世纪的年轻人。

　　顺手点开外卖软件，找到最常点的那家，秋染手指一顿，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

　　这家鲜味斋是秋染近两个月最常点的一家小炒，饭菜很合她口味，汤也炖得很好，物美不会价廉，这家店的饭菜价格也是相当可观。

　　此时使秋染犹豫不决的倒不是它高昂的价格，而是那个来送外卖的女人。

　　是的，这家店来送外卖的是个女人。

　　不同于通常说法的外卖小哥或外卖大叔，是一位外卖美人。

　　秋染很确信她前几次点这家外卖时还不是这位外卖美人送，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点这家店，送外卖的人就总是她了。

　　外卖美人第一次上门时，秋染微微吃惊，因为她实在不像送外卖的人。

　　肤白貌美暂且不提。
　　她一身银灰色丝质衬衫搭紧身牛仔裤，一双中跟的玛丽珍鞋，不夸张的说，她这身打扮走在临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都毫不失色，却是每日疲于奔命的外卖员。

　　头上戴着外卖员的安全帽，身上披着外卖员的小马甲，将外卖递给她时，会躬身说出那句‘久等了，拜托给个好评’的经典台词。

　　确实是外卖员没错。

　　送外卖的是个美女，秋染只新奇了一小会，就拎着外卖去吃饭了。毕竟无论男的女的都与她无关，只要将她的外卖安全送到就好。

　　令她介怀的是前几天。

　　那天下了大雨。
　　雨实在是大，大到几乎不能出门，秋染吃完家里仅剩的一个面包，一直饿到下午四点，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又点了那家鲜味斋的外卖。

　　她在上面备注：不着急，慢慢来，安全第一。

　　谁知门铃的响起竟比平时还要快，她满是惊讶地前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人。

　　她一惊，忙侧身让那人进来。

　　秋染去浴室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谁知那位外卖美女竟还站在门外，她脚下的地板湿了一大块，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人却宛若未闻地躬身去取外卖，递给她，道：“特意包了几层，希望汤没洒出来。”

　　“你进来吧，先把头发擦干？”秋染试探性地说。

　　外卖美人迟疑许久，笑了一声，说：“可能会把地板弄脏。”

　　“没事。”秋染也冲她笑。

　　她脱下外卖小马甲，摘下外卖安全帽，再褪去身上的雨衣，将又湿又脏的鞋留在门外，赤脚踩了进来。

　　秋染盯着她白嫩的脚看了几秒，突然懊恼了声：“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备用拖鞋……”她眼睛左右环顾，找补救的方法。

　　外卖美人却道：“没事，能让我进来擦干头发就已经万分感谢了。”

　　秋染看她头发湿漉漉，忙到卧室去取吹风机，出来时见她眼睛盯着阳台的数位板，解释了声：“啊，我平时喜欢画点东西。”

　　外卖美人却问：“你是画漫画的吗？”

　　秋染头一次直视她的眼睛，她有一双勾魂的桃花眼，黑色的眼珠像被水洗过般清澈，她一僵，脑中滑过什么，又自嘲地笑笑，兀自摇头，将吹风机递给她：“算是吧。”

　　“我平时也看漫画，你是画什么的？没准我还看过你画的漫画呢。”她又道。

　　秋染不太爱和别人谈起她画漫画的事，引着她到插座的位置，一笔带过：“就简单画画，兴趣而已。”

　　“哦，”她点点头，却明白人似的开口，“唐突了。”

　　她在客厅的那头吹起头发，秋染将包了几层的外卖放在桌上，一层一层解除包装，听她问：“汤洒了吗？”

　　“没有。”秋染答。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起，秋染快饿晕头，顾不得她还在场，拿筷子夹起一个灌汤包飞快塞进嘴里。

　　还很烫，咬破那层薄薄的外皮，汤汁溢进嘴里，又烫又鲜，秋染嘶嘶两声，飞快咀嚼几下，呵着气将一口滚烫的灌汤包咽了下去。

　　慌乱间似乎听见她的笑声。

　　秋染抬头看她一眼，她还在吹头发，眼睛盯着墙上的画。
　　若不是她手上还拿着吹风机，她这架势真像是在某个知名美术馆内驻足观望，这气质真不像外卖员，秋染在心里想。

　　她吹完头发又吹起身上湿了的衣物，秋染吃了两个包子垫饱肚子，起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

　　等她吹好，秋染将热水递给她。

　　外卖美人披着一头栗色的长卷发，将水杯捧在手心，冲她温婉一笑：“认识下吧，我叫叶言。”

　　“秋染。”她答。

　　“很美的名字。”叶言若有所思道，“秋这个姓，很少见。”

　　秋染但笑不语。

　　“还是大学生吗？”叶言又问。

　　“毕业快两年了。”

　　“哦，”叶言若有所思点点头，“冒昧问一下，是在本市读的大学？”

　　秋染的‘是’差点脱口而出。
　　又一想，是陌生人，她邀请陌生人进屋，给陌生人倒水，和陌生人互换姓名……即使对方是个女人，也不该毫无防备地和她深谈。

　　“不是。”秋染微笑道。

　　叶言一愣，将暖手的水杯放在一旁，笑道：“今天打扰了，很感谢你让我进屋吹头发，不麻烦的话希望给个好评。”

　　“不麻烦。”秋染送她到门外，又一想那场大雨，看看窗外，庆幸道，“雨停了。”

　　“是啊，雨停了。”叶言踩回那双湿气沉沉的鞋，利落俯身提溜起安全帽和马甲下楼，纤腰长腿，只给她留下一个飒爽的背影。

　　想起那个送外卖的女人，秋染点外卖的手一顿，犹豫几秒，还是决定煮碗面凑合一顿。

　　02

　　秋染连续一个月没点那家鲜味斋的外卖了。

　　除了那个女人，第二个重要原因就是没钱。
　　连载漫画完全靠观众的订阅打赏过日子，上个月的点击率实在惨淡，到手的收益更是少得可怜，攥着这紧巴巴的钱，秋染觉得她实在没资格点外卖。

　　生活所迫的秋染本想及时止损，重开一篇观众老爷们爱看的连载，可这点击惨淡的悬疑篇不知哪儿得了某位土豪的青眼，打赏接二连三。所谓拿人手短，更何况悬疑故事本身也是秋染喜欢的，她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

　　啃着昨天买的吐司面包，秋染正在构思如何让主角破开杀人谜团，正想到案件的精妙处，门铃倏地响起来，秋染一吓，还未咽下的面包呛进气管，她猛烈咳起来。

　　秋染端起手边的水润了润喉咙，门铃还在响，她小幅度咳嗽着挪到门边，透过狭窄的门镜看到那位外卖美人的脸。

　　她怎么会来？秋染靠着门怔怔地想。

　　约莫僵持了一分钟，秋染才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拉开门，一脸惊奇看她：“咦，你怎么会来？”

　　叶言笑而不语，冲她示意手里的外卖：“喏。”

　　“我没点啊。”秋染手扶着门，警惕退后一步。

　　“你是老顾客，店里最近出新菜品了，老板让我给你送一份过来。”似是察觉她的警惕，她没进屋。

　　“我都好久没点了……”秋染讪讪地笑。实在是疑惑，她也算是老顾客吗？

　　“嗯，我也好久没给你送了，”叶言将手里提的外卖递给她，打消她的疑虑，“你过去那些对菜品的评价写得很好，老板也想听听你对新品的看法。”

　　秋染刚开始惊艳于这家的菜色，确实在评论区吹了不少的彩虹屁，她迟疑着接过：“这多不好意思。”

　　“老板大概还想用新菜笼络你这个老顾客吧。”

　　“谢谢！”秋染彻底放下心来，“帮我转告她，我会好好吃的。”

　　“里面似乎有联系方式，你如果满意的话，可以自己告诉她。”叶言抛下这句话就走了。

　　秋染愣愣关上门，从包装盒中找到联系方式，大概扫了眼，感慨：这真像是一场奇遇。

　　奇遇？
　　对！案件精妙处就可以这样设计，秋染抛开外卖，重新拾起画笔。

　　03

　　自那天起，秋染时常会和鲜味斋的老板就新菜的口味进行交谈。

　　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她点这家外卖的次数又多了起来，老板本人也很大方，总是一出新菜就送来给她品尝，送外卖的无一例外，是那名外卖美人。

　　平静的生活止于某一天。

　　悬疑漫画完结后被几个营销号推广，吸引了不少新看客，秋染大大赚了一笔。工资到账，暂时不用为钱烦心的秋染决定出门搓一顿，地点就选在鲜味斋。

　　临城进入深秋，秋染翻遍衣柜才找到一件拿得出手的毛衣，套上牛仔裤在全身镜前一晃，和大学时候的她没半点差别。

　　秋染捏了捏自己稚气的脸，难得叹气，怎么就长不大。

　　拦了辆出租来到鲜味斋所在的那条街，秋染小心避让着人群进入角落那栋气派的酒楼，服务员态度极热情，秋染环顾四周，指着外卖员休息区对面的一张桌子：“我坐那里就好。”

　　熟练点好菜，秋染喝着清茶，悠闲地晃着脚看对面的外卖员休息区。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叶言，她想。
　　应该看不到，秋染放下茶杯，她人都到店里来了，哪还需要叶言给她送外卖。

　　更不对，叶言又不是专程只给她送外卖的，她还送许多家呢，秋染自嘲笑笑，觉得没准真能看到，她端起茶杯继续观望对面。

　　服务员一声铿锵有力的‘老板’将秋染的视线吸引过去。

　　说来惭愧，她特意换身体面的衣服出门就是以防在店内遇见老板，若是要和她交流新菜心得，她总不好穿得太寒酸。

　　老板和大堂经理低声交谈着什么，她们绕过外卖员休息区并肩上一侧的楼梯，秋染看清那位老板的脸，手中的茶杯蓦地落地，清脆的异响引来众多的围观。

　　那位老板也转过身来，整张脸暴露在秋染的视线里，她再度确认，是叶言的脸没错。

　　有服务员上前为她擦干桌子清理地面，秋染愣愣站起，看叶言和那位大堂经理说了声什么，朝她走来，竟在笑：“你怎么过来了？”

　　为什么在笑？不觉得有什么要向她解释的吗？秋染想这样质问，可又没资格。

　　她算个屁。

　　秋染沉默不语。

　　叶言歉疚一笑：“方不方便随我进包厢谈谈？我想你需要我的解释。”

　　两人在包厢里相对而坐，秋染点的菜很快就上了，还加了几道她没点的，大概是叶言让加的，都是她常在她家点的菜。

　　叶言给她倒上一杯茶，问：“你刚刚坐在那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那些外卖员的谈话？”

　　“嗯？”秋染略皱了一下眉。

　　“我有一次经过那儿，听他们在讨论，心润那边有一家美女长得很正，经常一个人在家，偶尔还穿着睡衣开门取，很……”叶言言尽于此。

　　秋染抿唇，她就一次穿睡衣取过外卖吧？

　　“你也知道，现在女孩子一个人住很不安全，我怕你出什么意外，也出于为我这家店的声望考虑，我就接过了送外卖这个活。”

　　“为什么是我？”秋染问。

　　“你那些评价确实打动了我。”叶言答。

　　秋染内心腹诽：你就是想听彩虹屁。

　　叶言笑：“那时候店还是起步阶段，头一次上外卖平台，我有考虑要不要买些好评来吸引客流，这时候你出现了，评价很暖心，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所以老板就亲自给她送外卖？还一送就送这么久？

　　“下雨那次，我有刻意试探你的警戒心，让陌生人进屋还对陌生人示好确实有些薄弱了，但私人信息保护这点倒是做得不错。”

　　“那是因为你是女人！”秋染反驳道。是男外卖员她哪敢让人进屋，顶多给他毛巾让他擦干。

　　“女人怎么了？”叶言反问，“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之前不就有女人强吻女人的新闻出现？”

　　秋染囧：“我不太看新闻。”

　　叶言道：“反正不能因为对方是女人就放松警惕。”

　　“我没有放松警惕啊，”秋染小声嘟囔，“你给我送新菜品那次，我是不是犹豫着不想接？”

　　叶言说不过她，只好笑。

　　“所以你那次给我送新菜品，就是怕流失我这个顾客？”

　　叶言点头：“算是，你那段时间没点我家的外卖，我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穷。”秋染闷闷吐出一个词。

　　“那现在呢？”叶言眉梢一挑，“有钱了？所以来店里消费了？”

　　“嗯。”秋染笑，“有钱。”

　　两人相谈甚欢，像多年挚友，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甚至秋染还被叶言邀请到后厨品尝还在研究中的新菜，收获颇丰。

　　直到这天晚上，秋染躺在床上回忆这天发生的事，想起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假扮女外卖员的事也不是不能说，叶言又干嘛要以老板的第二重身份来和她接触？

　　大概有钱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秋染想。

　　04

　　悬疑漫完结后秋染休息了一段时间，开始连载观众老爷们爱看的爱情漫，点击节节攀升，打赏也是，那位爱看悬疑的土豪也跟过来，又给她砸了不少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秋染都不用再为收入发愁，她画得很安心。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秋染经悬疑漫的巧思妙构迅速打响知名度，年少时期的处女作再度被粉丝挖出来。

　　那是她大三时期的作品，画的是那年的跨年夜，她在公交车上强吻那女生的跨年夜。

　　是的，强吻。
　　秋染如今能客观定义当初年少气盛的行为。

　　在不顾对方意愿的前提下强行发生的行为，她就是强吻了那个女生。

　　可惜当时还少女怀春的她，信奉天时地利人和，认为那是命定的爱情，没有反思，还得意洋洋将这经历画成纪实连环画，将这荒诞的事公诸于众。

　　过往被扒，褒贬不一。
　　有同样怀春的小女生在底下嗷嗷嗷喊着好甜，也有理中客站出来指责秋染这就是流氓行为。

　　秋染接受所有批评，转发那篇处女作并附上文字：年少气盛，已经深刻认识并反省自己的错误，谢谢大家的指正。另：那位女生如有看到可联系我，愿赔偿你所有的损失。【合掌】

　　评论再次两边倒。
　　有高喊赶紧联系在一起的，也有高喊别联系省得再被强吻一次的。

　　秋染一概不管，在连载漫画留下‘停更一段时间’的字样，收拾行李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此时回家倒不是逃避什么，主要是父母以死相逼让她回家相亲，话说得极其严重，不回家是真不行。

　　相亲结束，秋染还在家给父母做了几天的思想工作，收拾东西正准备回临城，收到了叶言发来的消息。

　　叶言：最近没见你点我家外卖？吃腻我家了？

　　秋染：没，我回家了

　　叶言：因为网上的事？

　　秋染：？

　　叶言：事情闹得比较大，我恰好看到你粉丝发你的照片，就知道那位画漫画的大大是你了

　　秋染：不是
　　秋染：被我爸妈逼回家相亲

　　叶言那端沉默许久，秋染以为她在忙，继续收拾行李，谁知收拾完拿起手机看到这么一行字。

　　叶言：你说的损失还算数吗？

　　秋染皱眉：？

　　叶言：我就是那个被你强吻的人

　　秋染的手机猛地摔落在地，她呆呆地望着手机亮屏的方向，陆续又有新消息进来。

　　叶言：跨年夜，晚上十一点，9路公交，美院前门站，公交车最后一排

　　叶言：你吻完我就跑了，根本没像漫画那样主动要联系方式

　　叶言：理想和现实果然有差距

　　秋染看完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脑袋嗡嗡响，像是住进了成百上千只蜜蜂。

　　亏得网络上的事使她又回顾了当初画的那个小故事，她在漫画中模糊化了细节，美化了自己，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哪些真哪些假，而叶言所说的，和那个连她自己几乎要忘却的过去完全对得上。

　　秋染终于缓过劲来，她重新拿起手机，手还在发抖。

　　秋染：真是你啊？

　　叶言：是我

　　秋染：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叶言想了想，大概从她第一次上门送外卖时就知道了，秋染和她读大学时没什么变化，但她那时还不太敢确定，毕竟天黑，她也怕认错人。直到下大雨那天，她意外得知秋染爱画漫画，而且她客厅挂着的那副画和她曾看过的那个短篇笔触和细节处理都尤为相似，她这才真正将这两人联系起来。

　　怕引起她的恐慌，叶言决定模糊化这个时间。

　　叶言：看到粉丝发的照片才知道是你

　　秋染稍稍松了口气，起码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不然秋染都不敢想叶言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和她相处。

　　理智回笼，秋染又想起她问的那个问题。

　　秋染：你刚刚问我损失还作数吗是什么意思？
　　秋染：你想好要我怎么赔偿你了？

　　叶言：嗯

　　秋染：是什么？

　　叶言：别的我也不缺，你赔我个女朋友吧

　　秋染沉默。

　　叶言：是初吻，当初就那样被夺走了我也很难过，我还想过要报仇的

　　秋染竟有些想笑：……怎么报仇？

　　叶言：让我亲回来就好

　　秋染：……

　　05

　　时隔半个月，秋染再度转发那条微博并附上文字：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一众的转赞评中，转发热度最高的那条吸引了秋染的注意，内容是：谢谢大家的祝福。

　　叶言？

　　秋染好奇，盯着那熟悉的微博ID看了几秒，如过电般地一激灵，恍然大悟，这是那个土豪的ID！

　　所以叶言一开始就知道是她？
　　看她的漫画，追她的连载，还在评论区和她互动？她到底有几个身份？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秋染磨刀霍霍向叶言，气势汹汹冲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