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青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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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蓝桥楼今天傍晚来了两位古怪的客人。
前头的那位白衣公子虽然腰间佩着银白长剑，但是眉眼秀雅，实在太像个多情公子。鸨母一见到这样的人就不由地眼睛发光，殷情地迎上去。
然而招呼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就注意到了那人边上还跟着一个……
一个乞丐？
那乞丐身量娇小，从头到脚都被一袭白衣盖住了，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鸨母的眼力毒得很，一眼就瞧出这乞丐分明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任是她自认见过不少的大风大浪，还是觉得茫然——这是来干什么的？
白衣公子咳了一声，温声道：“找两个姑娘来，替她打理一下。”
鸨母是想要义正言辞地拒绝的——你当我们开青楼的还有没有节操了？大晚上的不卖身反而来给人做洗澡婢女么？
沈望舒把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鸨母便义正言辞地笑纳了，头也不回地道：“小怜小爱来带这位小姐上去好好地洗尘嘞~”
小乞丐：“……”
她冷着脸被带到楼上，被两个姑娘洗干净了，穿好裙子扎好头发香喷喷地送下来——只是依旧冷着脸。沈望舒正背对着她在看着楼下大堂里头的字画。
那是一幅征夫远去的出征图，而一旁薇草却开着热闹的小花，愈发显得画面凄凉。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她便微微地僵住了身子。
沈望舒回过头，笑眯眯地道：“你下来了——
他突然顿住了声音。
眼前的姑娘虽然眉眼之中冷若冰霜，然而细眉凤眼，下颔也纤细，身上的裙子也不知是楼里的姑娘们从哪里找来的，十分合身，是个柔弱得仿佛能被风吹走的小美人。
他素来是个看脸下碟的，这会儿那些调侃的笑话忽然都卡住了，给她倒了杯水，十分彬彬有礼地冲着她点了点头，道：“方才冒犯了姑娘，姑娘莫要计较。
小乞丐——这会儿得说小美人了，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没有和他虚与委蛇，而是直截了当地道：“你方才找我做什么？”
沈望舒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很奇怪姑娘和蜀中……”
话音未落，他就见到对方微微捏紧了那杯子，便面不改色地转开了话题，“和蜀中的诸多美人有什么关系，江南可养不出你这样冷若冰霜的小美人。”
小美人：“……”
“咦，姑娘不先问问我是谁么？”沈望舒指了指自己的脸，放下了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谁？”
沈望舒十分认真地回答她：“在下青城派首席弟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沈望舒，人称风月剑客。”
对方似乎被他不要脸的自我介绍惊呆了，呆了好一会儿，微微地咬了咬牙，似乎又想要动手，到底还顾忌着方才没能打过他的事情，短暂地按捺住了，淡淡地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沈望舒道：“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楼上突然有个姑娘倚着栏杆笑着看下来，道：“小妹妹，你的香囊落下了。”
她说罢，抬手将那香囊往下一抛，却没有抛到顾卿手里，反而沈望舒一脸莫名其妙地接了个满怀，仍然有些茫然，“啊？……啊，谢谢？”
楼上的姑娘以扇掩面，娇笑道：“公子不必客气了，下回来记得点我便是。”
小美人：“……”
“拿来！”她很快反应过来，冷冷淡淡地冲着他伸手。
沈望舒却勾着那香囊十分困惑，“这里头是梦魇草？”
小美人脸色大变，忽然一抬手，抽出了沈望舒放在桌上的那把银白的长剑指着他。
沈望舒随意地将香囊换了一只手，用右手的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剑锋，笑吟吟地道：“小孩子玩剑可不好，仔细伤到了自己。”
说罢也也不见他使劲儿，对方却脸色一变，下意识松开了手。他指尖夹着剑尖随意转了个圈儿把剑握在手上，一抬手，剑“噌”一声收入剑鞘。
对方后退一步，见了鬼似得看着他，突然一掌拍在边上的桌子上，桌上茶具凌空而起，又是一掌，只听“咔嚓”一声，其间寒气涌动，那茶杯茶壶俱是四分五裂，铺天盖地地冲着沈望舒涌过去。
沈望舒微微皱眉，长剑一挑勾起了那张桌子横在自己面前，只听见乒乒乓乓一阵响，碎片悉数落在了地上，而其尖端之处，冰冷的寒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他的一只手仍然抓着那香囊，似乎是觉得很有趣，索性来了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还给你。”
“……”小美人紧了紧手指，咬牙切齿地说，“顾卿。”
“哦，原来是顾姑娘，”沈望舒微微皱眉，“你的武功路数正的很，我想想，这内力，倒是如同传说中的寒冰真气一般，可惜内力虽然上乘，你的掌法剑法都很一言难尽，轻功就不说了，你这速度……再快些约莫能够赶得上三条腿的王八。”
最后他下了总结：“你家父母做什么叫你出门来找死？”
“……”顾卿被他戳到痛脚，脸色愈发的难看。
沈望舒这人虽然看脸，但向来是三天里头必然有两天半在满天下地找打，实在没法对动不动想要自己小命的姑娘和颜悦色，见她不答，便似笑非笑地一抬下巴，“我只是想问问你这梦魇草是哪里来的罢了，不必如此紧张。”
顾卿道：“你方才说了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就把东西还给我。”
“那是方才，”沈望舒说，“我忽然觉得你也不是那么好看了，所以要求就多了。”
顾卿：“……”方才骂他不要脸的浪荡子王八蛋还骂轻了。
她冷笑道：“一株梦魇草价值千金，我凭什么告诉你？”
沈望舒诚恳道：“说实话吧，我现在抢了你的东西就走，你也没地方告我的。顾姑娘，做人要识时务。”
顾卿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你不要脸！”
她一直恶声恶气，这会儿惊愕的样子倒是莫名取悦了沈望舒。他憋着笑：“嗯，我不是好人啊。”
顾卿：“……”
眼见着她气得脸色发白，沈望舒莫名有些愧疚，他道：“这草我非要不可，你要是真的想要我拿东西交换也可以……”
不料突然被对方打断了，“蜀中望君山的半山腰上有个山洞，里头有梦魇草，有蟒蛇看守。”
沈望舒微微笑了：“多谢了，我这就去取。”
“还有，”沈望舒说，“我瞧姑娘也是听了青城派招收弟子的风声过来的吧。你拿着我的腰牌过去，那些弟子见了自然会明白的。”
顾卿接过了他同时递过来的腰牌和那香囊，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指。她的手指冷得像是冰块，他的却暖而干燥。她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再抬头时，沈望舒已经不在了。
梦魇草唯独生长于蜀中一些特定的地方，乃是极毒的一种药物，不是十万火急的疾病也用不着这种草来入药。
她低下头，将那香囊在脸颊边上贴住了，良久才直起腰，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这蓝桥楼。鸨母早就接了沈望舒陪那桌椅茶具的钱，见识过这姑娘方才一身杀气，好声好气地送走了这尊大神。
……
第二天一大早，顾卿就往青城派所在的山下去。远远的就瞧见了山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青城派虽然未能位列九大门派之中，但是却俨然有后起之势，别的不说，光看四年一届的招收弟子的大会有如此多的人参加，就可见其繁华了。
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穷人家的儿女，希望能在青山派学成技艺获得后半生的保障，当然也有许多野心勃勃的人物，想要被沈淮收为亲传弟子。
然而，沈淮上一次收弟子，还是在十多年前了，收的就是现在的青城派首席弟子沈望舒和他的师姐沈羲和。沈望舒在上一届镜渊之盟的时候方才只有十五岁，可以说是成名之早，江湖之中已无人能出其左右。所谓名师出高徒，莫过于此。
顾卿三岁开始便学习寒冰真气，之所以要拜到青城派门下，不过是因为听说了沈淮的名号，想要在他手下学艺罢了。
她垂下眼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沈望舒的腰牌，上头的字不知道是谁刻的，有一股凛然的剑意。
她顺着那腰牌一笔一划地跟着写。
沈……望……舒。
在正式通过门内测试之前，在报名处就会有根骨的测试，看天赋，看骨龄，因此刷掉一大批人。
前头有不少人被直接喝退下来，眼里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名字？”负责记录的弟子问。
“顾卿。”她说。
对方点了点头，示意她递上自己的手腕。
顾卿挽起袖子，那弟子便怔了怔。眼前的小女孩儿穿着只能称得上是干净朴素的衣服，却有着羊脂玉一般白皙细嫩的皮肤，在手腕处尤其显眼。他迟疑了一下才把手指搭上去，温声道：“兴许会有些疼，你且忍忍。”
顾卿点了点头。
那弟子收回手，笑了笑道：“这位师妹先前习武，怎么想着要来青城派？”
顾卿淡淡地道：“孤家寡人久了总是不好。”
那弟子不知道她的真正心思，只是笑了笑，彬彬有礼地为她指了路。这测试氛围根骨与心性两块，自然是更侧重于后者，而这心性的测试，便是考校弟子们能否通过这索桥。
山巅之上，云雾缭绕。
许多人光是走上来就已经腿软了，这会儿看着云雾之间隐隐约约的一线索桥，更是两股战战，口不能言。
顾卿看见这索桥，却有些失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青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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