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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黄昏时分,苏赤华和昆布在城门关闭前进到了万宁城,此时城中已开始亮起点点灯火。灯光与夕阳相互辉映,倒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不过两人不敢耽搁,问清了城主府的位置后,便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凭着死去士兵的令牌和信,他们没怎么费力就见到了城主。城主名叫袁知儒,一个年近六十的矍铄老者。
      袁知儒看了信,长叹一声道:“多谢二位了。”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苏赤华没有打算表明自己的身份,她听袁知儒如此说,连忙说道:“城主不必客气,当下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御敌吧。”
      没想到袁知儒却摇头道:“我已经派人去劝百姓离城了,万宁城,不会抵抗。”
      苏赤华大惊道:“城主要投敌献城?”
      袁知儒道:“是的。”
      苏赤华道:“为什么?我的同伴已经去雁门郡请援了,城主只要坚持,定能等来援军的。”
      袁知儒叹气道:“两位或许不知,若是以往,莫说援兵了,丹赫部根本不敢侵犯万宁城。只是现在国内两场战事调走了大部分兵力,雁门郡又有戎国之危,只怕自顾不及,万宁城估计已是一座弃城了。我可以赌,但我不能拿百姓的性命一起赌。而且此前出城走商的商人都被盗匪劫持卖给丹赫部了,丹赫部族长已派来信使,只要我们抵抗,那些百姓就会被杀,上百人啊,两者相加,我没得选,你们也快走吧。”
      苏赤华愣怔无言,她还想再劝,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候昆布碰了碰她的手,然后对袁知儒说道:“但是城主,即便你献城,也不见得丹赫部的人不会杀人质。而且我相信定会有些百姓难离故土,不会离开,这些人的命呢?况且万宁城这么多人,他们的生存之道全在此地,逃去外郡,有多少人能找到生计?有多少人会沦为乞丐娼妓?又有多少人会饿死途中?城主,这些也得想想啊。”
      袁知儒有些不耐烦道:“我自然都想过,可即便如此,也比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强吧。”
      “那如果有办法能保住万宁城呢?”昆布立马接过话道:“城主,我有一计,或可保万宁不失。”
      袁知儒冷言道:“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办法?”
      昆布则道:“诈降。”
      袁知儒嗤笑道:“诈降?你当丹赫部的人是傻子,不会心生怀疑么?”
      昆布摇头道:“城主,你且听我说,全城投降自会引起敌人疑心,但我想的是,城主贪生怕死弃城而逃,守城士兵见城主逃跑,自然也会跑去大半,百姓见到你们都跑了,除了几个硬骨头,大部分都是会跟着逃命的。当然,这只是做给敌人看的假象,城主和守兵率先出逃,在城外拦住逃出来的百姓,安抚好他们,剩下的,就交给留在城里的我和守兵。”
      袁知儒疑惑道:“什么意思?”
      昆布道:“留下一部分守兵,与不愿逃离的百姓混在一起,如果雁门郡的援兵来,我们就可以里应外合,夹击丹赫部。如果没有援兵,我会尽力生擒丹赫部族长,逼他退兵。即便我不幸身死,那么大部分百姓都已撤出,效果与城主之前的撤离计划也相差无二。城主,您看呢?”
      袁知儒道:“若是敌人屠城怎么办?”
      昆布摇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小小部族,还不敢过分挑衅晋国,他们的目的是钱财牛羊,并不是攻城略地。况且他们也得防着咱们的援军,一旦援军到达,活着的百姓就是保命的人质,他们不会傻到不明白这个道理。”
      袁知儒有些迟疑地看着昆布,而后说道:“若是失败,你会死。”
      昆布举起手上铁镯,笑道:“生死之局,我早已习惯。只是我若失败,还请城主替我将同伴送至雁门郡,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苏赤华一巴掌拍在昆布肩上,说道:“说什么话呢,我不走,我跟你一起擒族长。”
      昆布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我得护着你安全。”
      苏赤华冷笑道:“护着我?啧,在斗兽场的时候,是谁护着谁呀?”
      昆布被将了一军,只能眼神示意袁知儒出言相劝,只是袁知儒还未开口,苏赤华就率先说道:“不用劝了,我留下。到时若真出了事,就算逃命,也没几个人能抓住我。”
      昆布悄然无言,袁知儒却笑道:“这计划值得一试,反正最差也就是那结果了,不过我和将士们也不会走。在晋国,战前脱逃是死罪。城里有一条密道,可通城外,等你们准备行动了,就发出信号,我们安顿好百姓后会从密道入城,扰乱丹赫部士兵,如此一来,也能增加你们得手的几率。”
      事情说定,袁知儒自去安排一切,趁着百姓还没开始撤离,苏赤华和昆布则来到一间打铁铺子,看能不能把铁镯取下来。
      铁铺老板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行,这镯子我取不下来,你们还是找其他人吧。”
      虽是意料之中,但听对方如是说,两人心中仍旧不免失落。
      “没事,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回歧阳,哪里有晋国最好的铁匠,一定能打开的。”苏赤华安慰昆布道。
      昆布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铁镯道:“人各有命,该怎样就怎样吧,不必强求。”
      苏赤华道:“看这么淡,你真不怕死?”
      两人坐到街边的石阶上,昆布指着人来人往的人群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处来,又该做什么,这种感觉,就好像我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一如我跟这些行人,虽然相遇,但也只是相遇而已,他们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们。”
      苏赤华道:“但活着,总会有很多乐趣,人生啊,可是很精彩的,而且说不定还能找出你的身世呢。”
      昆布摇头道:“自我有记忆以来,从未觉得人生有什么乐趣。而且就算恢复了记忆,万一是个糟糕透顶的过去怎么办?我对于身世并没有太大的执着,如果有机会能知道,我自然会去追寻,如果没线索,稀里糊涂的活也是活。就像生命一样,能有活命的机会就抓住,没有的话,顺其自然也挺好。”
      比起心有执念的人,似昆布这种啥都无所谓的人更难劝解,而且以苏赤华的人生阅历,也还没到能够开解昆布的程度。苏赤华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闭上了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两个人沉默下来了,就像两尊石像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免让行人们捂紧了钱包,生怕他们俩是面善心恶的小偷强盗。好在此时石阶旁的小贩说道:“人生啊,就是在每个年龄阶段,都有不同的烦恼忧愁,直到死,都会被强烈的感情所围绕。”
      苏赤华和昆布转过头去看,发现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手拿烟杆侃侃而谈:“很多感情都是极为复杂的,难以用言语和行为表达;有些感情很简单,但迫于现实无奈,只能埋藏心中。有着这样感情的人啊,久而久之,要么疯癫,要么抑郁。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但杜康能解一时忧愁,能抒长久情怀吗?”
      苏赤华被小贩勾起了兴趣,进而问道:“那怎样才能呢?”
      小贩抖了抖烟灰,说道:“乐曲,唯有乐曲,能够将人的感情通过声音的途径表达出来。那些或激愤或悲怆,或忧伤或爱慕的情绪,五味杂陈,都能融入曲中,随音符飘摇空中。奏曲者抒发感情,听曲者感受其情,总而言之,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的交流。”
      苏赤华恍然大悟,并深表赞同,忍不住说道:“只可惜我在乐器方面无甚天分,否则今日听君一席话,就能以曲相伴了。”
      那小贩换了个姿势,说道:“无妨,一个人想做任何事,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小兄弟看起来颇为年轻,人生路还长着呢,至少几十年的时间,从现在开始,还算早。”
      说完他站起身,从摊子上拿了一个陶质的埙放在苏赤华手里,郑重其事道:“这埙啊,是一种有着悠久历史的乐器,其音朴质悠扬,挺符合你的气质。我看小兄弟与我有缘,这埙我就算你便宜点,一百五十文,其他人我至少卖三百二十文的。”
      苏赤华手捧着陶埙,一脸茫然,只张嘴发出了一个“啊?”字。最后还是昆布起身说道:“看你俩有缘,八十文我买了。”
      小贩:“八十文太少了,我亏本嘞,至少一百文吧。”
      昆布:“七十文。”
      小贩:“这位大哥……”
      昆布:“五十文。”
      小贩:“行行行,拿去拿去,哎呀,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啦。以后有朋友要买埙啊笛子什么的,记得来找我啊。”
      昆布点点头,付钱后拉着苏赤华走了。苏赤华还捧着那埙,一脸茫然地看着昆布,问道:“这是什么?”
      昆布一本正经道:“人生乐趣。”
      苏赤华道:“你哪儿来的钱?”
      昆布道:“你师兄给我的,说是不能让你管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此话一出,苏赤华顿觉后脑勺一阵疼痛。
      她拉过昆布的手,把埙重重放在他手里,故作生气道:“给你!我才不要!”
      昆布拿着埙,看着苏赤华愤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嘴角上扬,忽然觉得,活着兴许是件不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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