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把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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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不要撕吗！”周秀才大惊失色，激动得就想要扑过来抓。然而，他刚扑到一半，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的动作更快。王老板圆滚滚的身材砰地一下子挤开了石书生，然后撞飞了周秀才，直奔苹娘这边，满脸惊慌地喊道:“不要！”
然而，早在苹娘接过扇子时，赵婆婆就料到了这一幕，早已稳稳地拦在了苹娘面前。想扑上来的人都被无形的气劲儿给弹了回去。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前面被赵婆婆挡住的众人心里一凉，脑袋里面只有一个念头：传说中的泥金扇没了，没了！
而站在苹娘身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罗三娘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喜：“老……”她话刚出口，忽然被身边眼刀一扫，立刻改口:“苹娘，真的如此呢！一把好的扇子，扇面和扇骨可以拆开分别存放而不损坏。哇，我可以看看吗？”
“拿去吧。”苹娘将手里的扇骨和扇面放到了她的面前，然后随手拿起了石书生那把扇子。又是咔嚓一声，这一次，就是纸张碎裂的声音。
赵婆婆这才往旁边让开了。那边心里七上八下的众人连忙奔了过来。周秀才首先就奔向苹娘，看到她手上那白色破掉的扇面和乱七八糟折了两根扇骨的扇子残骸后，心里一紧，想起刚才那童稚的女声，直接扑向了旁边的小姑娘。当他看到小姑娘手上完好无缺的扇骨和扇面时，整个人激动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大力抢过了自己的扇子，抱在怀里暗暗松了口气：“好在没事，好在没事。”
而落后一步的石书生扫了一眼苹娘手上的扇子残骸，也跌坐在了地上，随即眼圈儿就红了，捶胸顿足：“我家传的扇子啊！这可是我家传的扇子啊！上次去王老板那边清洗大骨的时候，您不是说这是难得一见的好扇子吗！怎么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你赔我的扇子！赔我的扇子啊！”说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大力，一下子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就想要往苹娘这边扑来。
苹娘往旁边移了一步，那石书生直接扑了个空，直接往秦婶身上扑去。秦婶一巴掌抵住了他的脑门儿，皱着眉说了一句：“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小侄女都知道的道理，你这个读过书的大男人还在这里折腾什么？你这扇子要不就是被你祖先坑了，要不就是被说这个扇子好的人坑了。”
“我要是你祖先，怕都被你这样蠢的后人给气得从祖坟里跳出来。”苹娘将手中的扇骨扇面直接扔到了他的面前，“让随意一个做过扇子的人看看，你这扇骨所用的罗汉竹，从出土到现在，怕也就是个六七年的竹子而已。”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石书生也完全呆住了。随后，他脸胀得通红:“你，你莫信口雌黄！这扇子明明是我祖先传下来的，这扇面还是前朝大家唐莫专门绘的。在场有许多人的祖辈父辈都是见过我家的扇子的。”
苹娘拍拍手:“果然朽木不可雕也。掌柜，领路吧。”
“等等，你别走，把话说清楚！”石书生连忙爬了过去，拿着扇子残骸拽住了苹娘的裙角，“你今儿个必须赔我这把扇子。”
“你这个大兄弟，怎么这么冥顽不灵。你自己想想，若是你这扇子真是你祖先传给你的，怎么可能这竹子就六七年？照你所说，许多人都见过你家的扇子，那你祖先留给你的扇子可是被人换了？”一旁看了许久的秦婶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来就提溜起了他丢向了一边。
“换了？”石书生一下子就懵了，“不对啊，这扇子一直都是我保管着，在家也是锁着的，出来我都是带在身上的。它也没坏过，就上次有些潮了，让王老板帮清洗过一次啊。”
赵婆婆微微摇了摇头，扶着苹娘往前走去。罗三娘握住秦婶的手，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一眼，悄悄地拉了秦婶的手，见她俯身下来，这才低声问道：“秦婶婶，他的扇子，是不是就是被那个什么清洗的王老板给换了啊？”
虽然她自己觉得声音很小，但是就在她旁边的苹娘和赵婆婆都听见了。苹娘脸上露出了笑意，对着赵婆婆点了点头。赵婆婆从背着的包袱中取出了一把扇子。苹娘接了过来，递给了罗三娘:“方才我弄坏了那石书生的扇子。虽只是仿品，也是一把扇子，自然应当补上。来，你去帮我赔给他吧。”
罗三娘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她打开扇袋的封口看了一眼，心里有了数，蹦跳着过去。她将扇子放到了还呆坐在地上的石书生手中，说道：“大哥哥，你那把扇子是用的六年半的毛竹绘成的罗汉竹模样，扇面里面的扇骨就能看出原本的花纹。这是赔给你的扇子，这扇骨是十二年的毛竹所做的，你不吃亏。”说着，她将扇子在他手中放好，就又蹦跳着回去了。
“扇子送出去啦！“罗三娘开心地蹦回来。秦婶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行人在掌柜的引领下进了旁边的包厢。
众人还未落座，就听见外面一阵怒吼：“六年半!王老板，我的扇子只有在你那边清洗的时候离开过我！你给我解释一下，我这流传了六七十年的扇子，怎么就变成六年半了！”
一段插曲就此揭过，众人落座之后，罗三娘一眼就瞧见了窗边吐出新芽儿的柳枝上面几只黄莺正在叫着，立刻奔了过去。赵婆婆怕她摔下去，连忙跟了过去。饭桌上就剩下了苹娘和秦婶两个人。
秦婶看了一眼罗三娘的背影，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的时候，面上全是严肃:“你对三娘的救命之恩，我谨记在心，日后定当报答。只是，她尚年幼，还是在熟悉的地方长大更好些。”
“哦？”苹娘轻轻抿了一口白水，抬起头来，“你是说，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将罗老三财产都侵吞了的罗家，还是说她那个已经跑得见不到影子的娘那边了？我让她回去，你能保证她不被罗家人给带走吗？”
这，还真不敢保证。不管是律法还是人情，都没有在人家人还在的时候，让孩童跟着外人过活的理。秦婶暗暗握了握拳：“你不也是外人吗？”
“我今儿个找你过来，可不是跟你探讨商量她的去处。罗老三只是她的养父，这事儿，你是清楚的。”苹娘慢条斯理地拈了一枚榛子。
秦婶握着杯子的手一抖，震惊地看向了她：“你，你……”
“她的来历，你就不必多问了。我今儿个带她来见你，是因着她放不下罗家，放不下你。好歹是养了她这么久，你也看顾了她这许久，这孩子重情义。不过，我让你见她，并不是让你告诉旁人她还活着。”苹娘盯着秦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秦婶顿时觉得有一股怒气在心口，一拍桌子：“若真是你安排她去罗家的，为何任罗家如此欺负她！让她小小的一个人就自己做活去卖东西来养活自己了？”
苹娘冷笑了一声:“这话你问我，我还想问罗老三呢。我有要事出去了一年半，回来就发现她沦落到如此田地!他倒是死得早，这丫头怎么办？”
骤然提高的尾声惊动了窗口正在看黄莺的罗三娘。罗三娘转过头来：“老，苹娘，秦婶婶，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我们只是在商量事情。斜对面有一家烧鸡很好吃，赵婆子，你带三娘去买吧。”苹娘的脸色倒是如常。
罗三娘不疑有他，一听到有烧鸡吃，眼睛都亮晶晶的了，点点头，就跟着赵婆婆走了。走之前她还是十分担心地叮嘱了一句：“苹娘，秦婶婶，你们要好好的，不要吵架哦。”
包厢门被阖上了，半晌之后，苹娘这才开口了：“之前我想的是，让她远离这些纷争，就找一户人家，让她平平安安地长大，嫁一户不错的人家，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的局面你也瞧见了，她认竹子尚不足半月，已经能够清晰辨明各种竹子的种类年份了。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天分。与其让她回去被罗家人搓摩，不若，我亲自带在身边，让她不愁吃穿，也不枉愧对她这一身天分。若是让她跟你回去，你能给她什么？”
若是跟着自己，往后她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儿，成为一个普通的农家媳妇儿，这一辈子大约就如此平淡下去了。秦婶知道，苹娘既是知道罗三娘的来历，自然是和罗三娘有些关系的。她心里也明白，苹娘今儿个的那一番举动，怕大多是展示给自己瞧的：看，三娘跟着我是没错的。三娘跟着她，往后是可以有大出息的。只是，这心里还是免不住担忧。秦婶还是没松口：“我不会和任何一个人说三娘还在这个世上的事情，但是我必须知道她的所在之处。”
苹娘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可以。”
用过了午饭，众人就上了马车回去了。大约是有秦婶婶在身边，罗三娘今儿个十分活泼，叽叽喳喳地问了许多的问题，说了许多的话，一路上就跟一只小黄莺一样在车里飞来飞去。
闭目养神的苹娘被她给闹醒了好几次，然而今天也是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只是睁开眼来，忽然问道：“三娘，正巧你秦婶在，待会儿回去，你就入我门下吧。”
罗三娘眨巴着眼睛，咽下了嘴里的玫瑰糕:“老，苹娘。咦，我不是天天都在门下走来走去吗？”
苹娘：“……门下是指拜我当师父，入我师门，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
罗三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好的。”
当秦婶下车看到周围的竹林和竹林中掩映着的房舍时，心里先就震惊了一下:这苹娘，怕真的不是普通人。所以，罗三娘的出身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随后她看到了罗三娘的房间，精致得就像是戏文里面那些富家小姐的绣房一样，只是听过，从来没见过，完全是眼花缭乱。当她再看到那一张书案上累着的书本以及旁边她练字的笔墨纸砚之时，她的心里已经明白：留在这里，才是对罗三娘最好的安排。
“秦婶婶，秦婶婶。“就在秦婶发呆的时候，她的衣角被小小地拽住，耳边响起了罗三娘小小的呼声。秦婶回过神来，低下头来，正对上了罗三娘亮晶晶的眼睛。秦婶婶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三娘？”
罗三娘左右看了看，用手围在自己的嘴边：“秦婶婶，我，我家里怎么样了？”
听到罗三娘的这句话，秦婶觉得自己平日里总算是没有白疼她，罗老三也没有白疼她。秦婶婶蹲下身来:“你放心，只要婶婶在一日，你家里的房子，婶婶就绝对不会让人占了。你奶和你伯父他们那日没找到你，就回去了。后面几日他们来了，问了你家的田地。好在你爹早有准备，将田地赁给了村里众人，赁了十年，这也是有凭证的。他们见占不着什么便宜，就没再来了。到时候租子和粮食，我都按着时节给你送来。对了，你在这边还有什么缺的，也尽管告诉我，我都张罗了给你送来。”
罗三娘听到最后，眼圈儿都红了，抱住了秦婶痛哭起来，小脑袋直往她怀里钻：“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缺。婶婶，我想爹爹，我只想爹爹回来呀。”这段时日，虽然她在这边吃的不缺，穿的不缺，也学了念书认字，也过得很好，可是她的心里，那份担心和害怕从来没有消失过。如今见到了平日里熟悉的人，这份担心和害怕就再也压不住了，随着她的眼泪尽数倾泻出来。
秦婶搂着她，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可以帮三娘的这么多件事儿，唯独，这一件是无能为力啊。她擦了两把眼泪，努力地挤出一个笑：“三娘，你爹最自豪的就是他那一身技艺，你在这边好好地学，学出一身本事，就是你爹最希望看到的了。好不好”
罗三娘含着泪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把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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