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part3 ...
-
“你错了，人类。”恶龙甚至伸出一只爪子去抹并不存在的泪水，声音里充满痛苦。“为了把这只公主送走，我甚至付给她我的大部分财宝！可是这样她还不满足，甚至，甚至要求我做了一件我深为厌恶的事，然后才满意地离去。”
罗兰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只见乌吉斯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来，开始哭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公主！人类的王国有了这样的公主，也就不需要我去折腾他们了。而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这次醒来后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一个噩梦！”
“这么说……”罗兰德发觉这头龙有些精神失常，他回过神来，开始谨慎地与它保持距离并小心地选择字眼，尽管他很清楚，不管此刻离它多远，只要它愿意，一伸爪子就能轻易捉到自己。“你确实只打算睡上一觉？”
“当然，这只公主耗费了我太多的精力以及……”乌吉斯棕黄色的眼睛开始发绿，它死死地盯着罗兰德，让罗兰德顿时不敢乱动分毫，整条脊梁骨上迅速喀嚓喀嚓地结满冰棱。似乎是很满意罗兰德此刻恐惧的表现，黑龙拿爪子尖点点他的胸膛，居然没有把那单薄的甲胄戳破——它接着伤心地说：“还有我的绝大部分宝物。”
“这、这真是……真是令人伤心。”罗兰德结结巴巴地说，然而心中一开始对于公主的憧憬和爱慕已经完全转化成了一腔怒火。虽然不知道那位公主到底做了什么，但导致他此刻只能全身沾满恶龙的口水，浑身发抖地站在恶龙面前听它吐糟，可是比直接被恶龙一口吞掉更痛苦的事。
“还好，虽然这让我很难过，却也从中获得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黑龙拿一只爪子捂住巨大的眼睛，作出偷看的动作，发现罗兰德脸色铁青，却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表现出虚弱的一面。它不由偷偷地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它对这个人类十分满意。
罗兰德想咽咽口水来缓解情绪，却赫然发现根本没有口水可咽。干涩的嗓子和徒劳的吞咽动作让他看起来反而更加紧张，他开始绝望地幻想起被乌吉斯叼进嘴巴，随口咀嚼的感觉来。这让他的表情变得恍惚。
“是吗，她教会了你什么？”
“恩……在这里不大好体会。或者你愿意跟我去一趟我的家？”不知道是不是巨龙爪子不断刮擦着自己身着的精良铠甲，发出一连串刺耳噪音的干扰，罗兰德反射性地答出：“好。”之后，脑袋里陡然一片空白，他觉得最好忘记掉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否则一定会立即疯掉。
但是当然，乌吉斯是不会忘记的。它顿时发出一阵有如火山爆发般振聋发聩的大笑，罗兰德浑身发颤地企图转身奔逃，却在跑出去没两步的时候就被自己早已软掉的两条腿出卖掉，接下来的体验更比最最真实的噩梦还要可怕。他狼狈地绊倒在地上，试图以肘关节着地继续努力地向前移动。乌吉斯用近乎温柔的动作把他攥进掌心，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尽管爪子里的罗兰德仍在无意识地持续着往前爬的动作，但这并不能减损一个温血人类在温暖着它冰凉的鳞甲的美妙触感。罗兰德的盔甲保护着他脆弱的□□，却无法保护他在发现自己已经双脚凌空时惊骇绝伦的脆弱心灵。在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惨叫之后，勇敢的罗兰德终于屈服于一个正常人类的生理和心理反应下，双眼一翻，晕倒过去。
黑龙乌吉斯愉快地再次吼了一声，引颈振翅，飞回自己的巢穴。
在龙威残余的影响下，罗兰德的同伴们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惊慌失措到连一夜的休息也不敢稍停地朝王国赶路，直到到达第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他们才终于松了口气，在确定那个地方的村民们看到他们之后齐齐倒地，昏迷不醒。
想当然，他们为王国再次带来了噩耗——这当然不仅仅包含着一个偏远小国王子的牺牲，也包括王国的公主已经不在了的不幸消息——这当然也并不是王国的人们最为忧心的，事实上，假如说作为人质的公主已经不在了，那么那头龙接下来还会做什么？稍微会用脑子思考的人都会想得到，凶残的恶龙又将开始它惨无人道的杀戮和破坏了，你总不能让一头龙明白什么叫做人道。
于是在那个赤日炎炎的季节，王国的所有军队和私人武装、冒险者、雇佣兵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物力都被紧急调动起来，企图能找出一个可以挽救王国灭顶危机的伟大英雄。这样的英雄也许有，但大多数在之前就已经葬身龙腹，还有少部分则尚未出生。或许这对悠哉躺在阴凉的的巢穴内，流着口水扒拉着财宝堆的黑龙乌吉斯没什么触动，倒是从一定程度上让原本愤怒地叫嚣着要为罗兰德王子讨回公道的偏远小国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尽管无论王国有没有这样囤积兵力过，他们都没有办法让王国替以私人身份前去屠龙的王子的死负责。
无论黑龙乌吉斯打算什么时候前来，王国严阵以待。
罗兰德醒过来的时候，觉得从脑袋到脚趾尖无一不疼痛难耐。他茫然地伸出手，试图抓住点什么，听见的却是身体底下什么东西哗哗往下垮塌的声音。在如此疲累的状况下实在无法作出迅速反应的罗兰德不由哀号一声，只觉得后脑勺一下子失去了着力点，失重感遽增地和那堆哗哗作响的声音一同掉下去。一瞬间被四处折射的流光溢彩的光芒晃花了眼睛，而向下掉落的感觉也同时止住，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坚硬冰凉，莫名令人觉得安心的物体包裹住大半身体——但这个安心的感觉只持续到他的视力恢复正常。
等到反应过来抓住自己的是一只布满细致鳞片，乌黑锃亮，还带着尖锐指甲的巨大爪子时，罗兰德完全不用抬起头去确认就再一次地崩溃了，黑龙乌吉斯的声音震得这个空旷的山洞嗡嗡作响，回声不断，尽管它尽量装出了温柔的声音：“人类，你还好吧？”
一点也不好。罗兰德浑身瘫软地躺在它的爪子里，尽力想要积聚起一些可以让他开口说话的勇气和力量，其结果只是让他呼吸更急促了一些。天哪，可能从来没有人这么近距离与龙对过话，它那可能容纳得下罗兰德整整两个脑袋的鼻孔就搁在面前，每一次呼吸对罗兰德来说就犹如一场风暴和蒸汽浴的交替体验。而那可以清晰地看出瞳孔的每一丝刻纹的棕黄色眼珠，犹如两枚澄澈而切面完美的茶水晶，美得无与伦比。
陡然发觉被映在这两枚水晶中的自己看起来是多么的狼狈和不堪，罗兰德不禁羞愧地红了脸，无法面对这样一只伟大生物如此认真的凝睇。在低下头的同时，罗兰德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贴身的衬衣和短裤，以至于黑龙爪子上的鳞片和冰冷的触感无比清晰地印在自己的□□上。糟糕的是，他没觉得这是一个很糟糕的体验，相反有种意外的凉爽的舒适感。
我一定是已经疯了，没人能在这种压力下还保持头脑正常的。罗兰德对自己的感觉作出这样的解释，他稍微有些安心，并放任自己继续瘫软在黑龙的爪子里，病态地享受着体温一点一点被那冰凉的鳞甲带走的感觉。现在只需要等着它什么时候肚子饿或者胃口好，把我扔进它的嘴里就可以了。其实这没什么，最多多痛上那么几下。我并不怕痛，也不怕死……
但是……
好想活下去……
活下去，不再试图从恶龙爪下救出大陆最美的公主，不再妄想在每一个旅行过的地方都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不再……不再让自己最终赢来这样的结局。
冰冷但湿润柔软的物体轻轻地滑过脸颊，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罗兰德瞬间绷紧了所有神经，刚刚所起的所有忧愁悲伤全部飞离而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它要动手——不，动嘴了！刚刚舔过脸部的那条舌头，就是为了尝尝味道而作的准备吧？！
再、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的话！……
怎么死也不要这样被吃掉啊！！
“喂，人类，你不能说话了吗？”发觉罗兰德再一次紧闭双眼，乌吉斯好奇地将他握在爪子里来回摇了摇，提醒他道：“你不是要来听我讲讲那只人类公主的事吗？”
人类……公主？罗兰德有些迷惑地回想起来，哦，没错。他是因为那个原因才会被黑龙带回它的巢穴的。它不是打算吃掉自己？谁知道，也许它只是极度需要倾诉，通常情况下等他听完了它的不堪遭遇后，难道黑龙不会想要保住自己的秘密么？罗兰德无法对自己的前途作出光明的推断，他默不作声地看着黑龙那美得威风凛凛的外表，不再为将会死在这个强大生物的手下而感到痛苦。
“你确定你要听吗？”乌吉斯再次作了确认，得到罗兰德细微到几不可察的点头动作。它兴致勃勃地扒了扒底下的财宝堆，一屁股坐下来把罗兰德放到一只镶满珠宝和雕花的箱子上，清了清喉咙便打算开始讲故事。罗兰德不舒服地在箱子上动了动，他不想承认比起这个无比硌人的座位，反而是乌吉斯井然有序的带细鳞的爪子座椅更为舒服。
很好，我也算是千古一人了，和恶龙面对面坐在一起听它讲故事，只是没人能够把这幕场景流传下去而已。罗兰德麻木地想着，他果然没在这里看到公主，但他以自己的性命发誓，在落进黑龙那张满锋利牙齿的嘴里时他要用尽全力地诅咒那位公主，那个害他此刻得到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黑龙用爪子尖磕了磕他的肩膀，示意他专心一点，现在它要开始了。
“咳，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抓走了离我领地最近的王国的公主。”老套的开头，罗兰德想，这是人所周知的情节。他忽然想起那位公主也和这头恶龙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突然之间有片刻的嫉妒她。她到底是怎样摆脱了这头恶龙，毫发无伤地离去的？
“就像我以前经常玩的游戏一样，可是这次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乌吉斯说到这个可怕的错误时，出现了令罗兰德几乎腿肚子抽筋的短暂的静默。在它这个新的人类宠物充分品尝过它的痛苦情绪（虽然来源可能有所不同）后，它下定了决心，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我不该抓走她。任何龙、任何人、任何生物——凡是有想打她主意的，我都想慎重劝戒它们，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试着去尝试她的可怕。”
一头比恶龙还要可怕的公主……呃，一只……不，一位。罗兰德错愕地听着恶龙的自白，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也许我该让你看看，她究竟逼着我干了些什么。”乌吉斯拿爪子搔着自己下巴上的鳞片，若有所思地说，它的眼瞳转向罗兰德，温和地问：“你会保证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
“哈，哈，没错。你怎么可能去告诉别人，从我的身边逃出去？”乌吉斯自动对罗兰德的沉默作出自己的理解，注意到罗兰德再次浑身发抖，随时可能晕倒，连忙合拢两只爪子将他捧了起来——也许它并不了解连自己的鼻孔对罗兰德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总之它把罗兰德捧在脸前，轻轻地，用大约只比6级风力小一些的力量“嘘，嘘”地安慰他。
“没事的，没事。”
罗兰德在它的安慰下，很快地沉入梦乡……不，显然，他是再次昏迷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part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