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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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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梳洗丫鬟过来服侍宋怡梳洗穿衣,穿好衣裙后,宋怡坐在铜镜前细致梳了一髻双平髻,两边各自坠了一只粉色珠花,右边盘发处簪了一只金簪。
收拾完一头青丝,她又对着铜镜仔细描眉点唇。不稍片刻,铜镜中就映照出了一副娇俏面容,眉目如画,丽质天成。只是略施粉黛便已风姿绰约,加之那一袭素衣广袖衣裙的衬托,好似出尘脱俗的仙子,本不该是尘世人。
大约是继承了母亲的倾城容貌,宋怡幼时便是娇俏可爱。如今过了及笄之年,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真真是一位似玉佳人。
她方是收拾好,门外恰巧响起敲门声。而后顾倾城甜美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房中。
“怡姐姐,你可是起来了?”
宋怡且道:“起来了。你等等,我这就来与你开门。”
顾倾城一身大红锦缎簇花衣裙,正是及笄那日的穿着,一个小丫鬟低眉顺眼的跟在她身后。宋怡开门见了,一个愣怔。这及笄时候的衣裳,在宋怡心上就像一根刺,只是因为顾倾城叫嚣的那番话。
她是一直装作不曾听到过。但很多事,佯装不曾发生过,能骗过所有的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宋怡心上很在意,一直很在意。
“怡儿,城儿。正好你们都在。”正在宋怡与顾倾城相顾愣怔的时候,顾知文风风火火的出现了。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昨日不是说好在前厅见的吗。”
宋怡看见顾知文也来住处寻她,便问道:“是啊,知文,不是说好的你去花厅便是了吗?”
顾知文听完,郁闷的叹了口气,对着宋怡道:“阿怡,今日本是与你们约好一起去宁溪山的。只是这昨日父亲叫我过去,说了些事儿,今日我要回去内阁处一趟,不能与你们一同去了。”
宋怡听后无奈一笑,道:“顾大哥你有事便先去忙便是。”
顾倾城听到哥哥不能同去,未多做挽留。顺带还说了几句调皮的嘲弄话,惹得顾知文一脸无可奈何。再看宋怡对他亦没有半分挽留,顾知文一脸可怜。巴巴望着宋怡。看得宋怡心上抖了几抖,那红晕又莫名要爬脸颊。
宋怡无奈道:“顾公子有事在身,自然要先忙正事要紧。这秋日正长,宁溪山赏枫叶改日亦可一道。”
顾倾城道:“是啊,父亲寻了哥哥,那定然是重要的事儿。怡姐姐我会帮大哥好好照顾就是了。”
“如此便好,怡儿甚少出府,你且要多顾看她。”顾知文对着妹妹交代完,转而又对宋怡道:“说好了的,等改日有空了,怡儿可是要与我一同再去一回宁溪山。”
宋怡淡淡笑着点头。
她好似别无其它选择。否则这面上温文尔雅的顾大公子,怕是要那般可怜的模样看她一辈子才算了结。
顾知文又叹息一声。算是认命。
他已是弱冠之年,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在家中静养。谁知去年开春,卢左相在朝为官不到一年的长公子,便在前些日子立了大功,官阶由从六品一跃到了从五品。
正好也是去年开春那个时候,右相顾显遇到了一游方神医,请到了顾府上与顾知文看诊。原本病痛缠身多年,早与仕途无缘的顾知文,去年开春顾知文病情渐渐稳定缓和下来。那高人还说不出意外,今年秋日他的病情便可痊愈,但转好之前还要发一场寒症。
果不其然,顾知文缠身多年的病痛才过了夏至便尽数好转。在秋夏交际时候他果真发了寒症。眼下寒症过去,他确是渐渐好转。身体好转,其它繁杂的事便也随之而来了。
身为右相的顾显左思右想,夏至过去后便日日唠叨,说自己不曾有一个那般出色的儿子。
小暑之前,顾显终于为顾知文在朝中谋得一席之地,他决定将这个身体才是康复不久的儿子也送入仕途,与那左相卢衡的公子较个高下。小暑那日,顾知文便依从父亲的意愿踏上了官途。
说完主要的事,顾知文看了妹妹,忽而道:“咦?城儿今日这一身衣着,看着略是有些眼熟。嗯,让我想想上回是什么时候看见你穿这身衣裙的。”
只听顾倾城一身娇嗔道:“哥哥真是的,那日及笄怡姐姐穿这一身衣裙的时候,你可是把我们两人夸得如天仙一般。怎今日妹妹独自穿着,哥哥便只觉着眼熟了。”
“是吗?”搜肠刮肚的顾知文经妹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那日穿了与妹妹同样衣裙的宋怡是他不曾见过的一番模样。
及笄礼本算是人生中一桩大事,那日宋怡穿着一身堆叠层次的簇花衣裙,莲步轻移缓缓走入花厅,裙裾边的百褶随着她走动,好似一朵莲花张合。宋怡面上晕染了淡淡的绯色,唇边挂着一抹甜美娇柔的笑靥。
那个时候顾知文便觉悟了,他默默下决心,一定要与宋怡说出自己的心意。否则这般的佳人,他再不做些行动,或许他日佳人有了良配,他只得抱憾终身。
宋怡在一侧浅笑,未做多语。
顾知文再看了顾倾城,恍若大悟,道:“原是及笄时候置办的衣裙呐。你衣裙花样百出,多是大红大紫,大哥我即便是记性再好,也记不住那么多花样。”他又看了宋怡,道:“不过怡儿倒是甚少穿那身衣裳,说来我很是想看怡儿再穿一回,那衣裙很适合你。”
顾倾城听着哥哥这般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道:“大哥对怡姐姐尽是溢美之词,我这妹妹讨你一句夸赞,大哥你倒是吝啬得紧。哼。”
宋怡依旧只是笑,她不知道这般的话,她要如何接才是好。既是不知道,便是不接最好。
她今日一身素衣,随也是广袖飘飘,却不及那一袭簇花锦缎的红裙。相较之下,素衣虽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出尘气息,在那惹眼华丽的红裙前,仍是逊色了三分。
听了顾知文夸赞她,宋怡浅笑的面皮上爬上了几分红晕,掩盖了本来心上的难受。
她心里腹诽顾知文,这顾右相的大公子说起话来,真是不羞不臊,两个人独自在一处说说也就罢了,现在有第三个人在,他也是这般……这般的让人难以言对。
“顾姐姐,今日天气这般的好,大好风光出去踏青,你这般衣着太过素雅。不如,你与我一般的,穿这一身衣裙如何?”
“这……”宋怡摸不透,顾倾城可真是改了脾气了?怎些许时日不见,她好似是换了个人,对她的态度转变成了个极端。之前是极端的厌恶,如今好似是极端的欢喜一般。
拉着衣裙边来回摆弄了几下,顾倾城道:“怡姐姐,我们二人穿得一样,在宁溪山定然很惹眼。再说怡姐姐本也生得一副娇美的样貌,此番出游,怎能就穿那么一身素净的衣裳。”
顾知文接了妹妹的话,打趣道:“城儿说的是。不过城儿你可才是出名的娇美人,可不知如今这京都的公子哥人人都知道你顾倾城的芳名。多少人来与大哥我交好,是为了有一日能在顾府遇见你这传闻之中的岐国京都第一美人,一睹芳容。”
顾倾城羞恼道:“大哥你就知道拿我说笑,那什么第一美人的名声,还不是洛芙她们声张出来的,就是找我笑话的。”
顾知文佯装不知道,说道:“哦,是吗?”
顾倾城再一回嘟嘴赌气道:“是的,大哥你再拿我说笑,我便不理你了。”随后她转首推了仍旧在迟疑的宋怡进去房中,随后道:“怡姐姐,快些去换啦,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得早些出门才是。”
宋怡心上为难,那日顾倾城的言语,她句句挂记在了心上,虽然嘴上不说介意,心上却是在意的。
在顾倾城的示意下,她身侧的小丫鬟随着进去宋怡房中,伺候宋怡换衣裙。
过来告诉宋怡他有事不能一同出游的顾知文看见宋怡进了房中,在门外等了片刻,他本是想趁此机会再一睹宋怡别样风姿,徘徊许久不见佳人出来,便在门外道:“怡儿,父亲那边还有事,我便先过去了。”
宋怡柔声细语却略是打趣的声音从房中传出,道:“好的,顾公子你且慢走。”
“唉,我也想再看看阿怡换好衣裳的样子。”呢喃完这么一句,顾知文便悻悻离去了。
一边坐在屋外回廊外等待的顾倾城看了哥哥离去,好似想到什么,起身走去屋门外。
她伸手敲门,娇俏的声音对着挽霞阁中说道:“怡姐姐,你换衣裙还需要些时辰,晚了恐是要来不及晚上赶回来,我先去西市上选些点心小吃。怡姐姐你换好了衣裙过来西市,我在西市木桐巷口那边等你。”
“也好,木桐巷那边正好是去宁溪山的西门,我换好衣裙便过来,倾城妹妹你出门时候小心些。”
“怡姐姐你可是有什么吃食想要的,城儿与你一同买好了。”
“嗯……”宋怡略是思索了片刻,道:“倾城妹妹帮我带一份玖味斋的杏仁干果吧。”
二人打好商量,顾倾城便也移着莲步离开了。
挽霞阁中,小丫鬟将层层叠叠的衣裙一件件套在宋怡身上。宋怡个头中等,身材清瘦,在那一簇华美衣裙的衬托下,本是娇美的她显得更是明艳动人了甚多。
再穿上及笄那日的衣裳。宋怡心上五味杂陈。
宋怡仍旧记着幼时自家屋舍前的青石板小道,白日参差错落的灰白屋舍,蜿蜒河畔立着的依依拂柳,夜里青石小道两侧明灭的点点灯火,河道中与灯火辉映的漫天星光。爹爹和娘亲曾一左一右牵着她,一遍遍走过青石小道两侧如画的景色。
宋怡爹爹去世后,娘亲宁氏带着她从那个偏远的水乡小镇远赴岐国京都,投奔于顾府中。
宋怡曾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宁氏一个人喃喃自语:如今天下之大,亦只有这顾府是她们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处。
年幼时候的宋怡不懂,如今她依旧不明白。宁氏自始至终对于宋怡爹爹的死闭口不谈,宋怡也无从得知更多的信息。但宋怡能肯定的是,娘亲带着她住在这顾府中,必定有她的道理。
一袭红衣踏出顾府,那边伺候宋怡换好衣裙的小丫鬟目送她离去,匆匆朝着芳华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