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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出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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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样的历史积淀,竹园村的整体构造便很是有趣。整个村子的规模依照了旧时竹园行宫的格局,其中只是或多或少新翻修了些房屋瓦舍,以前竹园行宫的围墙成了犹如护城墙一般的存在。
村子中的屋舍门楣上,极多还悬着一块古旧牌匾,部分没有牌匾的,便是在门楣上镂刻了苍劲端正的文字。
马车在一处斑驳的朱漆大门前停下,大门正上方悬着的牌匾表了“锦绣河山”四字。马夫停下马车,便在车外道:“宋小姐,到地方了。”
“宋小姐,担心脚下。”一名小丫鬟先从马车中下来,随后扶了宋怡走下马车。
小丫鬟头上挽了一双发髻,绑着橘色丝带,做固定用。丝带末梢捆了个蝴蝶结,算是装饰。她唤作净儿,本来是服侍顾知文起居的小丫鬟。
宋怡要搬出顾府,顾知文便求得了父亲顾显的同意,将净儿遣到宋怡身边照顾她。
宋怡才下马车,入目便是那斑驳的朱漆大门,再是那青色的高墙,随后是高墙中伸出的几枝缀满红宝石一般果实的翠绿枝丫,是颗相思树。
她再看了高墙下的墙角处,三三两两洒落着一些红豆,不禁有些出神。
宋怡本能的握了握出府时候就拿在手中的玉锁,玉锁好似便是寄托了她所有的希冀,它承载了太多顾知文的承诺。
净儿看着宋怡愣神,便解释道:“宋小姐,夫人交代过我的,她说我们的住处在里面,叫做听雨轩,那里通不了车马。马车到了这里,我们只可步行过去。”
宋怡回神点头,和声细语应道:“嗯,好的。我们走吧。”然后她便随着净儿走入了朱漆门中。
二人约莫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了目的地——传说中的听雨轩。推开黑漆院门,走过了刻着一株青松浮雕的影壁后,宋怡便傻了眼。不是因为院子太简陋,而是这座小院简直可以算为一座豪宅。
所谓的听雨轩其实是一座小榭,为复式双层结构,坐北朝南正对着院门。
在听雨轩两侧边各有一座对称的单层二进屋舍,左边屋舍空置着,右边屋舍一进则是厨房,二进是柴房。三座建筑成品字结构,正中建了一座小花园,被清灰的院墙环绕其中。
那座小花园建得甚是考究。
一条纵横交接的“十”字小道将其分割成了四块,两条小道交接处有一座凉亭,前面分割出的两块右侧一块挖了池塘,其余三块为平地。嶙峋的假山和苍翠的花草参差点缀其上,远观如同一座缩小的山林美景,近看便是被其中布置讲究的花草吸引了目光,最为显眼的是池塘中那一池残荷。
枯败的荷叶和莲蓬立在碧色的水中,影影绰绰。若是夏日,这该是一池美不胜收的红绿之景。
由于之前顾倾城曾到这小院中小住过,应了她的要求,在那时候便对凉亭做了改造。凉亭四周的帷幔换成了可收放的竹帘,凉亭中的石桌石凳被移到了池塘边上,取而代之在凉亭中摆设了一张木榻和一张矮桌。
“宋小姐,这院子可真是漂亮。”
“嗯,确实……很是雅致。”
二人傻着眼在听雨轩中走了一圈之后,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这不走还好,走完了宋怡煞是有些受宠若惊,她恍然觉着顾夫人也不是那么的厌恶她。来之前宋怡在脑中想过听雨轩会有多简陋,毕竟秦氏不待见她这一点,宋怡还是知道的。
看过之后,宋怡只觉她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宋怡却不知道,为了送走她这尊瘟神,秦氏可是狠心下了血本的。这么一座小院,对于偌大的顾府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院子本就被人收拾过,其中该有的摆设用具一应俱全,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新鲜的蔬果吃食。宋怡和净儿二人吃了些由顾府中带来的点心,一餐算是勉强过去。
第二日一早,净儿伺候过宋怡梳洗,为宋怡做了早膳,等宋怡吃过,她便出了门。宋怡吩咐她去市集上采买些新鲜的蔬菜瓜果,以及置办一些日常需要的物件回来。
傍晚。
宋怡小憩在听雨轩花园中的凉亭中。木榻前的矮桌上,正正摆放了一架古琴,古琴边上整齐的堆叠了几册书本,搁置了一只茶杯。
院门外一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惊醒了小憩的宋怡。
“谁啊?”她迷糊起身,疑惑的朝着院门前走去,接着道:“是净儿吗?”
门外并未有人回答。
宋怡心下疑惑,但还是走出了凉亭。
听雨轩是竹园行宫一处花园的旧址,院门便也是有趣得很,是在一座月洞门上加了一扇雕花木门改建成的。
在宋怡走向院门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两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确定有人,宋怡加快步伐,以为净儿是拿了甚多东西,没有气力说话。她走到院门前方才撤下门栓,院门便被大力推开。随即,一个黑衣男子悄然闯入门中,一只大手捂住了宋怡粉嫩的樱桃小口。
“小娘子莫要出声,孤……我并非恶人,只是先借这住处避避风头。”
宋怡瞪大了眼,看着对面捂住她朱唇的人,这人煞是眼熟。顾不得其它,担忧来者不善,宋怡心惊此时反抗恐有性命之忧,便急急点头。
看见宋怡点头,安诸转身拉着宋怡穿过花园,径直去了挂着听雨轩牌匾的那座小榭中。
被安诸拉扯着的宋怡已完全被吓傻了,直至安诸拉着他进去了小榭中,又上去了小榭的二层松开了手后。宋怡双目对上安诸的面容之时,终于想起来了。对面的人,这个拉着她横冲直闯好似听雨轩就是他家的一般的人,便是前几天在西市木桐巷那群泼皮中的一个!
没记错的话,他名字唤作易安。
“你……”认出宋怡,安诸脸上的表情亦是十分精彩。他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前些日子才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府千金,感觉岐国都城真是有点小。
二人之间要说是不解之缘,不如说是不解之怨。安诸不曾忘记那日,他立下誓言,再遇着的时候要宋怡偿还他受到的屈辱。
真是不巧,这个再次相遇来得是这般的迅速。
“啊——!”宋怡张口大叫。
安诸再次捂住宋怡的嘴:“顾小姐,你对孤……我可能是有些误会了,你莫要激动。我并非恶人。真的,你莫要惊慌。”那日的他,本来是想做个救美的英雄,可惜遇着了一堆不靠谱的恶人。
救美无果,倒是被佳人误会成了泼皮无赖。安诸苦不堪言的心,再次遇着宋怡的时候,泛起更多的酸涩。
宋怡心里惊恐万分,这个泼皮说他并非恶人。他若不是恶人,那这世上怕是没有恶人了。
“唔唔唔——”被紧紧捂住了口鼻的宋怡支支吾吾。
安诸赶紧又道:“顾小姐,你莫要在叫了,真的,我不是恶人。那若是你的叫喊招来了我的仇家,今日我便拉着你陪葬就是了。”
惊慌失措的宋怡一听,果真把叫声生生咽下了喉咙。她一双凝水的黑眸瞪得更大了些,眸中似乎还有些泪水徘徊着。
看见宋怡好似要哭,安诸一个头三个大,他别的不怕,就怕女子哭哭啼啼,这回他真是不走运。
“你——你——”向来自认为放浪形骸的安诸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了他内心所有的尊严,算是认输,道:“我放开你,你莫要哭,也莫要喊叫。我这就离开。”他本就是撑着一口气,想找个地方躲一会儿,怎知天下就有这般巧合的事,让他碰上了。再不走,安诸怕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宋怡将信将疑的再次点头。
安诸没有松手,而是直接一个踉跄压在着宋怡,二人直直的往地面上倒了下去。
直到摔倒在地,被安诸压在身下的宋怡依旧有些没有缓和过来。摔得太疼了,事情也来得太突然。
压在她身上的安诸一动不动。片刻后宋怡推了推安诸,咬牙切齿郁闷说道:“易安公子是吧?你压住了我。”娇柔的音色里掺了几分微愠。
安诸昏昏沉沉,随口应了一句:“知道。”
“你压疼我了。”宋怡声音颤抖,还有些委屈,却更是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知道。”安诸的回复一如之前波澜不惊。
宋怡无奈,带了哭腔道:“那你……还不起来。”说着,她颤抖着手,伸手推向身上的安诸,碰到安诸身上时候,她手上忽而摸到了一股粘稠的湿润。
她再抬手往眼前一瞧,那娇美的面容霎时苍白的如同宣纸一般,自小到大她都不曾见过这么多的血,这回一下子就长了见识。
宋怡瞧着满手鲜红刺眼的血液,鼻音更重了些:“你……你受伤了。”她不是心疼安诸,就是单纯的害怕。
安诸继续道:“知道。”
宋怡无奈。但她也不敢再去推安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