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
大梁，王都，金陵。
一行人马缓缓的入了城。与其它进进出出的人相比，马车装饰得分外华丽。
可这金陵乃是王都，自然不乏权贵，对于连帝王座驾都见上过几次的守城将士来说，这一行人马只要文牒齐全，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过多注意的。
重阳就是这般，不遮不掩，光明正大的入了金陵，住进了隐阁的金陵暗线早就奉命置办好的宅院里。
这宅院不大，但也算不上小。门匾是上好的紫檀木，其上用金漆书了重府二字。
厅里院中，四处摆的都是重阳命人布置的珠宝古董，名家字画也如不要钱一样挂的到处都是，充分显示出宅主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本质。
入住的头三天，敲锣打鼓放鞭炮，撒铜板糖块，引了一众街坊四邻凑热闹。来的人又相互传告，呼朋唤友的来捡撒的铜板。
等到到第三天时，来围观的人堵了半条街，险些被以为是聚众闹事引来巡防营的官兵。
再三天大办酒席，凡是愿意来的都可入席。
好酒好肉，珍馐美味，还请了金陵最受追捧的杨柳心的姑娘跳舞，螺市街妙音坊的姑娘抚琴。
引得金陵有名的几个公子哥，例如礼部尚书何敬中之子何文新，邱公子，都来掺和了一场。到最后，就连言侯之子言豫津也拉着挚友，那位两姓之子，谢府的大公子萧景睿来凑了个热闹。
重阳就在席上看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混在觥筹交错中，一片欢声，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六天过后，这院子方迎来了些许的安静。
陈药也就是药叔，作为管家，无奈接下了被自家主子嫌弃的不行的账务。那是由金陵的隐阁暗线负责打理，专立在重府名下的商铺以及一些其他财产。
既然扮作了纨绔子弟，败出去的钱总也该有个合理的来路。再来，这酒楼赌场什么的，也实在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不过，管家去忙了，这仆役总不能闲着吧？
子恒便在为这事苦恼。许是造势造的狠了点，将重府主人爱撒钱的败家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这些天总有些人前来拜访，明里暗里的忽悠，使得他颇有些不胜其烦。
一个个的，都是那副贪婪的嘴脸，若这不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金陵，又或者重府闹得不够大。怕，他们就要明抢了吧。
反正事后放把火，把一切证据都烧的干干净净 ，再官官相护，随意给重府安个什么名目，这件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啧，真想直接杀光他们，还省的麻烦。”子恒不耐的擦着自己的宝贝佩剑。平日里拿习惯了，做仆役不能带着，总有那么些别扭。
他现在倒是想和辰砚换换，当个侍卫好歹能光明正大的拿着武器。但那家伙说什么都要阁主允许，啧，真是麻烦。
轻切了一声，说起来，今日好像没有见到阁主呢，不会又跑去哪玩了吧？真是。。。。但抱怨归抱怨，该干的还是一件都少不了，所以除了忍也就只能忍了不是？
杂草丛生，坟包挨着坟包，附近没什么人烟。极目远眺，遥遥能见着金陵高耸的城墙。足有半人高的草丛里，扔着些零零散散的骨骸，还有几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
临近金陵之处竟有这么个乱坟岗，还是个专门处理该消失的人的乱葬岗，倒是难怪四周无人居住。
有些尸骸上的布料还未完全腐坏，一针一线，那纹路那质地，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平民百姓穿得起的。这荒地一眼触不到边，不知埋了多少被死亡的人。
无名无姓，无碑无陵，好些的还有一捧黄土一卷破席，差点的怕是暴尸荒野，任野狗啃食。就如，看到的那些尸骸一般。
这地方，对一般人来说怕是避之不及，可偏偏就有那胆大不怕死的来凑热闹。不止如此，他还拿着几壶好酒。
“这一杯酒，敬枉死之人。直言敢进，虽说傻了些，可也胜过大多英豪。”一杯自饮，一杯洋洋洒洒归于黄土。
“第二杯，谢过为当年而死之人。承蒙各位以命相助，才使如今得有一戏开场。小子无能，无力为各位风光大葬，但可保证，清明寒食，必有诸君一祭。”又一杯酒撒入泥土。
“最后一杯，便当做为这场大戏开个场，待得闭幕，小子再来与诸君畅饮。”重阳说罢，一壶美酒泼洒而出，也不知沾湿的那片泥土下可埋着故人。
三杯敬罢，头也不回的离开，跨上马轻喝一声。一骑绝尘，往金陵去，一身红衣皆做残影。如开弓之箭，无回头只说。
重阳回府之时，正碰上子恒打发完又一波麻烦正欲回转。
自己忙了一天，正主却不知跑去了哪里，这心情可真说不上好。心情不好，口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子恒上前，一手牵了马，一手臂弯里搁着重阳才解下的披风，脸上挂着笑，
嘴却不减毒辣。“哟，老爷可算是回来了？不知今日玩的可尽兴否？”这明里暗里的讽刺，听的可是再清楚不过。
对这一波又一波的扰客，重阳自是心里清楚。才来金陵，府里事多，能用的人却不多，他也心中明白。既然明白，即便是有他事，但没帮上什么却也是事实，所以难免心虚两分。
恰巧这时未悦与卯沉二人相携，从正厅出来，便见着子恒牵马拾衣站在一侧，重阳风尘仆仆面有难色。
卯沉性子活泼，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便瞧见两人都看了过来，不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跑到重阳身边勾着他的胳膊，冲着子恒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嘛，阁，不对，老爷才忙完回来，你一个仆从，不好好干活，杵在这里干什么？”
说完，见子恒还站在原地，就又瞪了他一眼，努力摆出一副‘我很凶我很凶’的样子，提了提声音喝到“还不去？”虽然也没什么威慑力就是了。
到最后，还是子恒拗不过先败下阵来，临了脸色也没什么好转。
重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笑，却也没忽视身边的小姑娘仰着脸看他的得意讨赏的眼神。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重阳语带笑意“做得好，今日老爷可多亏了宝贝沉儿帮忙解围啦。”
“嗯，”小姑娘得了夸奖，笑得一本满足。
“事办完了。”陈述的口吻，说话的是一直没有出过声的未悦。
“自然，”重阳眯起了眼睛,“该喝的酒可一杯都没有落下。”
“多谢。”
“不用。不过是举手之劳，情理之中。之后，还有些事。。。”
“怎么？”未悦左等右等也没听见下文，不由发问，。
还是卯沉上去将未悦拉到一旁，让出路来，“阿悦姐姐，老爷才从外面回来，有再重要的事，你总要让他先去休整一番换件衣服吧？”
“啊？哦”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等回过神来发现，未悦脸色倒没变，耳朵尖却变得通红通红。
重阳对此也是颇感无奈。这个姑娘，聪明倒是聪明，却对人情世故迟钝得很，不像卯沉。虽不及未悦聪慧，但人情世故确是一点就通。
让她二人搭伴，也算是取长补短？
待的沐浴更衣，一切收拾妥当，天色已昏暗，夕阳西垂。要说的事理所当然的被延到了晚饭以后。
索性，金陵宵禁甚严，入夜后再没什么人上门打扰，也算一天中难得的清净时候。
正厅里烛火通明，平日里再散漫的，此时也是面色严谨。毕竟，其他时间小打小闹如何都行，但在正事上，重阳可决不许有人做些嬉笑蒙混之事。
屋内，重阳坐在首座，其下六张椅子分为两列依次排在首位左右。按理说每个人都有座位，陈药却偏偏端着茶碗站在重阳身侧，笑眯眯的，与凝重的气氛有些违和。
翻着手下人送来的情报，以及手下六人这一天的成果。
比如子恒应付来客时旁敲侧击打听到的金陵诸事、药叔对府下店铺的账簿所做的总结、辰砚与寅朔二人对金陵街道的探查绘图、
以及未悦与卯沉两个姑娘拜见了几位夫人所听来的后宅秘闻什么的。
诸如此类，现在都握在重阳手中。随着时间流逝，颇厚的一摞眼见得就翻到了最后。指尖在桌上敲打出‘嗒嗒’的节奏，让在座的心都有些提了起来。
这才来了几天？任是谁都不愿因出了什么差错而被阁主遣回去。
良久，几人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才等到重阳开口打破了安静。
先拿起辰砚递上来的绘图，与另一张有些旧的叠在一起对着烛光，不断咂舌，“虽说金陵的地图我早已遣人绘过，但与辰砚与寅朔所绘之图又有了些差别。
啧，果然还是该让人多加注意。辰砚，此事我交于你，务必让这地图时时都是新的。”
辰砚上前领命。
重阳又从那一堆纸里捡出了几张，“子恒就再去把我们安在金陵的人好好排查一遍，你这情报头子总不能连手下的状况都不了解吧？要知道有些事，可容不得半点沙子。”
子恒对自家阁主还是有所了解的，既然那么说，就代表他一定看出了些什么。于是，脸色也不禁暗了几分，眼里流出一丝杀意。
“还有，”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重阳笑得伏在桌上，将不少纸都扑到了地上。“哈哈哈哈哈，有趣，实在是有趣。”笑了一会，重阳可算是停了下来。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重阳挥了挥手里的几张纸，“呵，你们也都看看。滑族，还真是有趣得紧。无孔不入，野心勃勃？
不知会不会有个滑族的美人送到我的府上呢？”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可谁也无法忽视重阳高涨的杀气。
在这杀气下还能安然的，也就管家药叔了。
“主子？”
闻声，重阳就跟被泼了盆冷水一样，杀气顿息。然而话里却还是寒意凌人。
“江左的鸽子已入了金陵，时间紧迫。滑族的人，给我狠狠的查，莫要打草惊蛇。还有，准备好厚礼，也到时候该去那位陛下眼前头转上一转了。”
“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