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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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江紧咬着牙，脸上的肌肉紧绷着，瞳孔收缩，恶狠狠的盯着重阳。
“你知不知道自己招了什么？”夏江快步上前，毕竟重阳，脑子里千百个想法乱糟糟的纠结在一起，最终汇成了一个念头。
“你说当年？”夏江的视线慢慢凝成一股厉芒，像把刀子直直的朝重阳扎过去。“你到底是谁，是当年的旧人吗？你是祁王府的人吗？还是赤焰的余孽？”
“夏首尊问那么多干嘛？”重阳扯出个笑脸，仿佛刚才的阴沉只是场错觉。“夏首尊让我招，那我便招了。只是，现在看来，对这份供词夏首尊似乎还是不太满意啊。”
他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调侃，“要不，我再给你现编一段？”
有那么一瞬间，夏江想不顾一切的将眼前这个少年弄死。不，不能让他轻易地死了。
得一寸寸的捏碎他的骨头，撕碎他脸上的笑容，看着他痛苦祈求给他一个痛快，才能消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只是，现在还不行，他还有价值。凭借胸中多年的城府，夏江到底忍住了。只捏了捏拳头，想着：不急，进了悬镜司，还能让他跑了不成？总有机会的。
“你很有恃无恐啊，”夏江一字一句，的说：“你觉得我奈何不了你。但只要我杀了你，你知道的秘密又能有什么用？”
“你不会的。所以，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怕你的，”重阳笑的很开心，“死亡是很可怕，可那又能如何呢？我们这种人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你威胁不到我。”
“至于用刑，”重阳做了个恐惧的表情，挺像的，连身体都要跟着瑟瑟发抖。他模仿了一会，就又笑了。
“我如今被你封了内力，抵御不了多久。而且，我挺怕疼的，所以最好还是不要的好。只不过，就算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吧。
你能让我在御前核实吗？你当然不敢。因为你不知道，我到底知道多少。那你敢让我死在牢里吗？”
重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啧啧的摇着头说：“不，你也不敢。我手下还有个隐阁，你还怀疑我与梅长苏有什么联系，那我背后就又加了一个江左盟。
江湖人虽然卑微，但重在讲义气。我若死了，总归还是要帮我报个仇的。”
“还有祁王，”重阳眼珠转了一圈，“你夏首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祁王可能活着的消息也是悬镜司去查的。最后人虽然被赐死了，但你这个头领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不见得吧。”
“如果祁王活着，那悬镜司，还有你夏江就是头一个要死的。你费尽心思图谋来的局面，‘砰’的一声就会被人打碎。你能怎么办呢？
说不定现在就有人为了救我，已经在准备着将祁王还活着的消息宣扬出去，早早的弄垮你这个悬镜司了。”
夏江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几乎是从牙缝的挤出来句话“你莫要忘了，祁王现在不过是个庶人，背着谋逆的重罪。
你凭什么觉得，他活着，垮的会是悬镜司？说不定，只是让他这次死的彻底一些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生气？”重阳不笑了，他盯着夏江布满血丝的眼睛，把话说得那般笃定。
“哦，我知道了。你怕了。”眼神是毫不逊于夏江的锐利，仿佛抛开人心中一层层的掩盖，直取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不是吗？能让隐阁为之铤而走险，自然也能让你夏首尊为之去谋害一位威名赫赫的贤王。
陛下再不喜祁王，可那也是他的儿子，容不得别人置喙，更不用说借着他的手去杀害了。没有谁会希望成为借刀杀人的刀，更何况那人是皇帝呢？”
重阳向前探了一些，面对面的看着夏江有些狰狞的表情，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回音“祁王或许会死，可那也是在你之后了，夏大人。”
长久掩藏于黑暗中的丑恶，突然之间被人暴露在阳光下，任人品评。
夏江浑身都在颤抖，他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他一把扼住重阳的喉咙，‘砰’的一声将他狠狠抵在柱子上。另一只手，摸出一枚药丸，塞进重阳嘴里，再一拍，强逼着他咽了下去。
“以前是我小看了你，重阳，可你记得，不论你有何后手，如今你的命就捏在我手上。我相信重阁主应该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该怎么做，你心里最好明白。
要知道，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纵使你再有能耐又如何，照样是血本无归的下场。”
夏江的语气说不出的阴狠，盛满了恶意。
他的手一点点收紧，重阳开始觉得喉咙像是被巨石压迫着，喘不过气来，眼前也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夏江的话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听不真切。
他没有挣扎，甚至还在笑，就好像成竹在胸，有恃无恐。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重阳来说大概是有几辈子那么长吧。夏江松开了手，重阳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拼命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不顾喉咙的疼痛。心跳如擂鼓，仿佛也在庆幸又一次活了下来。涌入的空气刺激着喉管，他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夏江退了半步，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立时就有两人从远处赶来，等啸声平息，人已恭敬的立在夏江面前听后吩咐。
他摆了摆手，那两人立即上前将重阳从地上拖起来，一人架住一条胳膊。
夏江背过身，说道：“送重阁主下去，好生招待。”
这个好生招待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不会不懂。总归是和好酒好肉，好吃好穿不搭边的。
悬镜司府衙内发生的一切，外界都不得而知，甚至上至高位下至平民，也没几个知道悬镜司抓人的原因。但在暗中引起的波澜，却绝对不可小觑。
萧景禹由未悦几个护着进了苏宅。重宅已不安全，而苏宅无疑使最好的选择了。
进了苏宅，萧景禹二话不说，直接去找了梅长苏。
梅长苏正坐在长廊下捧着手炉望着院景，飞流在他身后，黎刚和甄平也在。还有庭生，他也在那。
未等萧景禹开口，梅长苏便先说了出来：“皇长兄，我不能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萧景禹皱了皱眉头，他已从这话里意识到了什么。“你也知道了。”这是个肯定句。
梅长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要将心中的郁结都一并突出。“我是有了猜测，但看到跟你一同来的陈叔时便彻彻底底的确定了。
陈叔当年是跟着小旭来的，一直跟在小旭身边。在林府时，我常见他。”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萧景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知此事牵扯甚多，景琰、言叔叔、你、我、甚至整个大局，但却也并非没有办法........”
“因为不值得。”梅长苏头一次打断他说话，眼里是浓重的悲哀。“他既然做了，便应该有此觉悟。为了一人而葬送所有，绝非明智之举。
血已经流的够多了，难道还要再重演一次当年血洗金陵的场面吗？”
“更何况，”他又做了个深呼吸，眼圈有些泛红。“他姓林，我林家人为国生，为国死，荡涤朝局已是迫在眉睫之事。
若一人之死便可将那些黑暗中尸位素餐之人暴露在阳光下断个干净，洗清加诸于皇长兄与赤焰军身上的污名，谁不能死？
我、景琰、言侯，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拒绝。”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我是愿意替他去的。但是，不行。”梅长苏摇了摇头，微微撇过脸，手捏着衣摆骨节发白，连身体都在颤抖。
过了好一回，他才终于平复下情绪，低低的说道：“所以，所以，这一次便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对不起他好了。等一切平息，等一切平息......”
他又开始颤抖了，飞流担忧的看着他，握住了他的手。他搞不懂苏哥哥怎么了，只是希望这样能让他好受些。
梅长苏回握住，仿佛从中吸取了力量，支撑着他把话说完。“无论他是不是还活着，我去接他回家。九泉之下，他若还愿意等，我到时再去向他赔罪。”
‘砰，’坐在那边的庭生手抖的厉害，一个没拿住，茶杯就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无论是梅长苏还是萧景禹，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对，对不起......我......我，”庭生慌慌张张的去收拾地上的碎片，眼前一片模糊，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
瓷片的边缘割破了手掌也不觉得痛，血流出来也看不到。黎纲赶忙把他手里的瓷片拿出来，甄平则跑去找晏大夫。
梅长苏扶住他的肩膀，对他说：“抬起头，看着我。”
庭生抬起头，满脸是泪，看了看他，又抬起脸看向萧景禹。他什么都没有说，目光里确是无法忽视的祈求。
萧景禹走上前，将庭生揽进怀里。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抱着他的儿子，确是在这种情况下。
庭生将脸埋在萧景禹的衣服里，很暖，仿佛只是窝在里面就可以避过所有的灾祸。“救救他，真的就救不得吗？”他话里带着哭腔，说的断断续续。
萧景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看向梅长苏，沉着脸，脸色不太好，说不上是疲惫还是什么。
“小殊，人我是要救的，天真也好，别的也罢，我总不能知道的分明却还是放任不管。对有些人，我可以狠，但对有些人，我做不来。”
萧景禹轻轻地庭生擦去眼泪，牵起他的手，转身离开。离开时回过头对梅长苏说：“小殊，你拦不住我的，若是怕出事，还不如来帮我一把。”
萧景禹带走了庭生，梅长苏挥退了黎纲，甄平拿着药回来，被黎纲拦在了外面，飞流也被梅长苏劝着去睡觉了。
这长廊下，现如今只剩下梅长苏一个了。
一直带着的面具这才由一个口裂开来，碎了个彻底。梅长苏将宽大的袖子遮在眼前，肩膀轻轻抖动着。
是终于可以落泪了吗？
理智让他去做最正确的那个选择，可私心里，他也是在暗喜吧，暗喜着有人能阻止他，逼着他去选另一个答案。
若是能救他，若是能救他，若是能再有相见之日.........
衣袖下的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二十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