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絮墨如言

42、第四十二章

　　二月伊始，草长莺飞。

　　一转眼，杨夏已经来摩崖村两个月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她慢慢地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尤其是当她发现，有很多孩子都对绘画有极高的兴趣，只是因为穷，所以学不起的时候，杨夏便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一定要让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有机会学习画画。

　　但有一点，还是让她有些诧异，学校最后竟然把她派到了摩崖村。

　　摩崖村位置偏僻，生活条件艰苦，很多孩子都吃不饱，穿不暖。这里的教育普及也只能到小学，初中和高中就得去临县了。

　　而摩崖小学就是摩崖村唯一的一所学校。

　　杨夏来这里两个月，除了学校里的几个老师和村支书还算认识，其余人一概不熟。

　　摩崖小学总共两个班，每个班十五人，总计三十余人。学校里管饭，但饭都是由村委会统一安排伙食。学校的老师，跟孩子们一样，都可以在学校吃。

　　这天，杨夏刚刚下课，隔着老远就看见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朝她招手。

　　杨夏皱眉，跟她一起走的小林偷笑着说：“虎哥又来看你了？”

　　杨夏没搭腔，小林识趣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卫虎是卫良国的儿子，而卫良国正是摩崖村的村支书。

　　这卫虎人长得还算利落，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因为常年下地干活儿，练得一身的腱子肉。

　　卫虎喜欢杨夏，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不过杨夏似乎不怎么领情，对卫虎的热情没有一点反应，这让一直喜欢卫虎的蒋婷婷不太高兴。

　　蒋婷婷正在班上上课，透过窗户看到卫虎朝杨夏跑过去，又是皱眉，又是咬牙，愣了半天，还是班里的学生拉她衣服，喊道：“蒋老师，你怎么了？”她才回过神来。

　　再要看一眼，卫虎已经跟着杨夏离开了学校。

　　卫虎来学校找杨夏，跟她说有人捐了一车图书和文具，里面还有很多绘画工具，杨夏一听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跟着卫虎往村口走去。

　　摩崖村本就不大，学校离村口还不到两公里的直线距离。

　　走了五分钟的时候，杨夏隔着老远看见一堆人围着一辆大卡车，卡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的大众，从低调的辉腾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卫良国似乎是往车里瞟了一眼，然后朝中年男人握了握手，指着卡车上的东西跟中年男人攀谈起来。

　　杨夏问身边的卫虎：“站你爸旁边的那人是谁？”

　　卫虎说：“听说是这次捐赠的负责人。”

　　卫良国站在最中央，开始指挥人把东西往下搬，这边杨夏跟着卫虎也走了过来。

　　卫良国看见杨夏，笑着走过来说：“杨老师，这下好了，孩子们终于有画笔和颜料可以画画了。”

　　杨夏点头算是回应，但双眼不自觉地看向站在卫良国身边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大约五十多岁，头发已经半白，穿着不俗，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这位是？”杨夏问卫良国。

　　卫良国连忙介绍：“这位是苏先生，他真是大善人，买了一车的东西带过来。”

　　杨夏皱眉，苏丙先笑着说：“我也是受人之托，你们不用这么客气。”

　　杨夏还想问，卫虎突然插话说：“大老远的过来，我们这里也没啥好招待的，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吧。”

　　卫良国连忙附和：“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苏丙先又往车里瞧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对卫良国和卫虎说：“真是不巧，我们还有事，这顿饭啊，就免了，你们也不用客气。”

　　杨夏听他说“我们”，又忍不住朝车里的副驾驶看了一眼，她这才注意到那里确实还坐着一个人，只是那人全程把羽绒服的帽子套在头上，右手拿着手机来回翻，杨夏看不到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他修长的指节。

　　他的手挺好看，杨夏心里想起什么，脸色有些轻微的变化，这些表情都被卫虎看在眼里。

　　卫虎知道杨夏是一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对苏丙先说：“你们给摩崖小学捐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如果连一顿饭都不愿意吃，那我们也是不好意思留下这些东西的。”

　　卫虎这么一说，苏丙先倒是有些为难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去问问，几位稍等。”

　　杨夏知道，他要去问车里的那个男人。

　　苏丙先几步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敲了几下车窗。副驾驶的人抬头，摇下车窗，两人小声说了几句，那人终于从副驾驶下来。

　　时隔三个月，杨夏又看见了姜推。

　　姜推上半身穿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长款的下摆在膝盖以下，下半身穿同样是深色的休闲裤。他的头发还是板寸，五官依旧立挺，但杨夏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他的泪痣。

　　冬天的风很冷，尤其在乡下，温度更低。寒风把人脸刮得煞白，那颗泪痣在眼角变得尤为凸显。

　　姜推下车以后，走在前面，苏丙先走在后面。

　　姜推看见杨夏，似乎并不诧异。他左手带着手套，右手插.在裤兜里，走近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即使原本已经接近一米七的杨夏，在他面前依然显得很小巧。

　　姜推自从下车以后就一直盯着杨夏，每走一步，眼睛都没有挪开过。

　　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感觉，卫良国先开口。

　　“这位先生，你跟杨老师认识？”

　　姜推没有看卫良国，还是盯着杨夏，他没搭腔，可站在一旁的卫虎却耐不住了。

　　卫虎几步走到杨夏面前，这才挡住姜推的视线。

　　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位是金主，可男人的占有欲还是让他不惜得罪金主。

　　“瞧够了没？哪有你这样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的？”

　　卫良国拉了一把卫虎，小声喝道：“虎子，怎么说话的，人家捐了那么多东西给我们，你这什么语气？”

　　卫虎咬牙，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我不管他是谁，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女娃子，就是不对。”

　　卫良国心里暗自叹气，自己这儿子，虽然秉性纯良，但也着实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说话更是直白。

　　这边，卫良国正想着怎么缓解这个尴尬的气氛，一旁的姜推终于开口了。

　　“卫书记，你好，我是姜推，听说你要请我们吃饭？”姜推突然收回视线，转身朝卫良国的方向走去。

　　卫良国见对方似乎并没有生气，赶紧陪笑道：“对，你们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只不过乡野的地方，没啥好菜可以招呼你们。”

　　姜推扯了扯嘴角：“没事。”

　　苏丙先把姜推拉到一旁，小声提醒道：“小姐说了，晚上有个宴会……”

　　姜推说：“你回去跟她说，我有点急事，就不去了，我本来也不喜欢那种场合。”

　　苏丙先还想说什么，姜推说：“你先走吧。”

　　苏丙先不知道姜推为什么突然要留下来吃饭，还打算一个人留下来，但眼下他是大老板面前的红人，谁都惹不起，甚至连金老板都要忌惮他三分，自己不过是金老板家的管家，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于是，等所有的捐赠物品搬运完毕之后，苏丙先就带着搬运的人先行离开了。

　　整整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杨夏不得不承认，当她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内心就如潮水般波涛汹涌。

　　不管她表面假装得再平静，她都无法让自己内心平静。

　　卫良国把姜推带回了家，还请来了学校的几个老师，一起在家里吃晚饭。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姜推又是重要的客人，卫家只靠卫虎的母亲许淑芳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于是，连带着学校的几个老师一起在帮忙。

　　杨夏不太会做饭，只帮着洗菜，站在她身边，跟他一起洗菜的蒋婷婷笑着说：“诶，你还别说，这个男人还真挺好看。”

　　杨夏刚才在发呆，没仔细听蒋婷婷的话，只模糊听到两个字“好看”。

　　“什么好看？”

　　蒋婷婷努了努下巴，杨夏朝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姜推和卫良国站在门前的田埂上抽烟。

　　卫虎因为不喜欢姜推，就在厨房帮着许淑芳做饭，没加入他们的谈话。

　　蒋婷婷重复了一次：“那个男的啊，长得帅又有钱，身材也好。”

　　杨夏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姜推，此时他刚抽了一口烟，吐烟的时候，正巧撞上杨夏的眼睛。

　　杨夏急忙别过去，冷哼一声：“谁知道他那些钱都是哪儿来的。”

　　杨夏心想，就在三个月以前，他还是个穷小子呢。

　　蒋婷婷放下手中的菜，正色道：“我可是听说了，他是金驰成的准女婿。金驰成你知道不，老板，有钱得很。

　　杨夏心里突然烦躁起来，不想听蒋婷婷一直聒噪地跟她说话，双手一甩：“你自己洗吧。”

　　蒋婷婷皱眉，冲着杨夏喊：“许姐说让我们一起洗的，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洗啊。”

　　杨夏没搭理她，自顾自地走到院子的角落抽烟。

　　正巧这时候卫虎从厨房出来，蒋婷婷看见卫虎，急忙走过去想告状，哪知卫虎非但没有说什么，反而让对蒋婷婷说：“杨夏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你多担待，改天请你吃饭。”

　　蒋婷婷一听卫虎要请她吃饭，顿时就没了气，低着头害羞起来：“那是你说的哦，我们什么时候去……”约会呀。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卫虎只留下一句：“先这样，辛苦你了。”转身朝杨夏走去。

　　蒋婷婷撇撇嘴，有气也没处撒了。

　　杨夏一根抽完，把烟头丢在地上踩了两脚，转身对上卫虎。

　　“怎么了？”杨夏问。

　　卫虎说：“赶紧洗洗手，吃饭了。”

　　杨夏点点头，跟着卫虎往堂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