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客》薄荷貓

20、第二十章

　　晚上，林乔和妈妈一起在医院陪床，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另外两床的病人早早就睡了，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林母坐在一张空病床上，她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女儿正在小心地给小宝掖被子，她心里也不好受。

　　“二妹，过来，我们娘俩说说话。”

　　林乔听话地坐到了林母身边，林母道：“你别跟你爸吵。”

　　“我没跟他吵。”

　　“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林母轻声道，“你是那种打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你真想离婚，肯定要跟你爸吵的。”

　　林乔没说话。

　　“你别怪妈唠叨，妈说这些也是为你好，这谁家不是磕磕绊绊过来的，我跟你爸还不是几十年也这么过来了。”林母将林乔搂进怀里，“爸妈不是不疼你，只是这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了，男人离了婚尚且可以找个黄花大闺女，女人离了婚就像没人要的黄花菜，你这后半辈子怎么办？”

　　“难道女人离了男人还不能活了吗？”林乔无奈道。

　　“你现在可以说这些话，但你老了呢？人家为什么说老伴老伴，还不是希望临老了有人可以陪着？你现在不懂这些，可爸妈都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林母见林乔不说话，便又道，“再说，你舍得孩子？可要是带着孩子，你往后一旦再婚，你就能保证对方对孩子视如己出？你就算不再婚，你就不怕到时候孩子上学的时候，会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若说之前的那些话林乔都可以当做没听见，但林母这句话却是戳到了她的心眼里，她想要离婚，不管怎么样，受到伤害最重的都是两个孩子。

　　“还有你公公，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你嫁到张家以后，他一直把你当亲闺女看，你就忍心让他在地底下都不安宁吗？”

　　“妈……”

　　“还有你爸，你不知道，你去了那边以后，你爸天天都睡不好，担心你受不了，又担心你受欺负，他到处求人，就是想给你再找份工作。”见林乔面露动容，林母便道，“你听妈的，张晓峰已经认错了，之前你大哥还特意为了这事回来一趟，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他是绝对不敢再犯了。你回去跟他好好过日子，不说别的，就当为了孩子。”

　　林乔闭了闭眼，将原本想要辩驳的话都咽了下去。

　　林母只当她想通了，拍了拍她的手背：“睡吧。”

　　林乔躺在床上，虽然紧紧地挨着母亲温热的身体，可她的心却是冷的。她的眼眶仍旧是红通通的，只是里面已经没有了眼泪。父母的态度很明显，他们是不支持她离婚的。不过这些在林乔回来之前就预想到了，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她心里还是觉得很难受。

　　林乔不再抱这种无谓的希望，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

　　第二天一早，张晓峰和张母又来了，但这一次他们不是自己过来的，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严肃有着深深皱纹的老人。

　　这是张晓峰的亲大伯张力夫，当初林乔之所以能够毫发无伤地从检察院走出来，也是这位大伯使的力气。

　　张力夫是县委常委退下来的，如今虽说退了，但多少还是有人情往来。他脾气暴躁，在家里积威甚重，张母和张晓峰在他面前都是噤若寒蝉。

　　林乔倒不是忌惮他，只是当初张晓峰的事出来，公公气病了，家中没有主心骨，是张力夫直接上门抄起凳子就砸在张晓峰背上，后来也是他去了林乔学校，担保这事和林乔无关，又把钱给还上，这才让林乔免了牢狱之灾，只是影响毕竟已经造成，林乔也负有监管责任，所以最后还是被开除了。

　　但不管怎么样，林乔也是要承他的情。

　　张力夫也很清楚这个道理，首先就对林家人道：“这事是我们张家不对，中午我在外面叫了一桌酒席，让晓峰正式给小林赔礼道歉。”

　　他这话出来，不管林乔怎么想，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林父便直接答应了。

　　中午，林父和林乔一起来到酒楼，张力夫已然提前到了，桌上还开着一瓶好酒，他坐在下首，一旁坐着张晓峰和张母，见父女俩一进来，他便站了起来：“老兄弟，你过来坐上首。”

　　林父连连拒绝，可哪里说得过张力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上首落座了，张力夫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给张晓峰使了个眼色，对方连忙去叫服务生上菜。

　　张力夫主动给林父倒了一杯酒，林父惶恐地站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张力夫道：“没什么使不得的，都是一家亲戚。”又道，“这杯酒是向您老赔罪的，晓峰做事不地道，让小林受了委屈，若他爸还在，这杯酒原本该他爸来喝的，可是如今人不在了，我作为大伯，也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您说是不是？”

　　张力夫这话有情有理，再说他堂堂一个前县委常委，这么放下身段，不管怎么样，林父这杯酒都没办法拒绝。

　　待到林父喝了酒，张力夫又转向林乔：“小林，你放心，晓峰只是一时误入歧途，他以后绝对不敢再犯了，再有，我托了人，现在区小学还缺老师，对方也答应了，这个学期你先去当代课老师，过了年就给你转正。”

　　林乔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大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伯，我也就不见外了。”张力夫放下酒杯，悠悠道，“你这半年时间过得着实辛苦，那地方可不好待，尤其你还是个女人。当然，我并不是看不起你，只是事实如此，你在那山上赚那么点辛苦钱，却将家庭弃之不顾，你觉得合算吗？”

　　林乔握着酒杯的手指都有些发白，她低声道：“这话，是八爷同您说的？”

　　张力夫轻笑一声：“他也算是我们县的大投资商，上次与县里领导一起喝酒的时候提了一句，别人就传到我耳朵里边，说起来，你们也是亲戚，他也是为你好。”

　　林乔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张力夫也有些自讨没趣，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接着道：“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张家对不起你们林家，但毕竟是一家人，如今小宝也需要妈妈在一旁照顾着，小学里事情少，刚好合适。”

　　林乔看着张力夫一脸笃定她会答应的模样，心里的愤懑渐渐平息，反倒没有起什么波动了。

　　不等林父说话，她抢着说道：“大伯您说的都对，可是我觉得我和张晓峰已经不合适了，离婚对我们俩谁都好。”

　　张力夫尚且没说什么，张晓峰却已然按捺不住，猛地站起来：“林乔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

　　“到底是谁没脸，你还好意思说！”

　　“够了！”张力夫用力地拍着桌子，脸色铁青道，“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脸吗！”

　　张晓峰立即闭了嘴。

　　张力夫看向林乔，他不笑的时候法令纹深深地耷下来，显得特别阴沉可怕：“小林，年轻人做事不要太冲动，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孩子。小宝的病仅仅靠化疗根本就没办法治愈，必须要进行骨髓移植，玉陵市还不能做这样的手术，得去上京做，费用至少要30万，看在孩子是我侄孙的份上，你们要是向我借钱，只要我有，二话不说，到时候孩子病好了，你们夫妻和和美美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林乔身子猛地往前倾了一点，拖曳着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兹——”。

　　张力夫却已经站了起来：“这饭我就不吃了，市里几位领导听说我过来约了我晚上一起打牌，先走了。”又看向林父，“老兄弟，小林还年轻，遇事有些犯拧，您老可要多把把关，不要让她做什么傻事啊！”

　　说完，就已经推开椅子走了出去。

　　张晓峰和张母连忙在后面追着，一路把他给送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后，林父才紧皱起眉头，问林乔：“旁的我就不说了，可张主任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你还是要和晓峰离婚吗？”

　　林乔淡淡一笑：“他威胁他的，真当这玉陵市他也能一手遮天吗？”

　　林父压低了声音：“你没听到他话里的意思吗？你要是真离婚了，你当老八那边还敢用你？”

　　林乔转过头：“我原本也没打算一直跟着八爷干。”

　　“你这是什么意思？”

　　“爸，这些你就别管了，这婚，我是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