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讥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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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烟霞阁这边起了争执，围拢的人渐渐多了。黛玉此问一出，许多贵女皆往霍灵看了一眼，霍灵果然脸上微微一红。贾母到底是年老成精的人，看此情形，便是霍灵有理亏之处，但霍家势大，实不是一个空壳子荣国府开罪得起的，因而贾母没有说话。
南安太妃笑道：“小姑娘家拌嘴，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伤了和气才好。灵儿，不许淘气！”南安太妃自然知晓黛玉说的是实情，今日霍灵来见外客时，确然戴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因霍灵将步摇跑歪了，还是自己亲手给扶的，因而南安太妃便想将此事揭过去。
谁知霍灵见祖母居然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斥责自己，顿时觉得一阵委屈。开口道：“灵儿没有胡闹，灵儿今日确然丢了簪子。不过是小丫头问了几位姑娘一问，我又没得罪几位姑娘，红菱也道歉了，祖母怎么倒斥责起我来了？簪子丢了我也没寻了，林姑娘怎么又突然问我衣裳首饰，我穿什么戴什么，林姑娘倒比我贴身丫鬟还清楚？林姑娘没看见簪子也就罢了，何必编排出这一番话来。”说着霍灵亦是甜甜一笑。
方才黛玉突然问霍灵的穿戴，围观众人不傻，自然猜道霍灵说谎。霍灵亦是自知方才自己表情露了怯，在这许多人面前，大大的丢了面儿，于是便想着找回来。霍灵平日除了会说些讨好南安太妃欢心的话，能记住嬷嬷教的规矩，其他时候实在不是个嘴巧的人。今日情急之下说出这番话，自觉颇为机变，心中不禁小得意：什么尚书千金，三言两句便被自己踩作丫头，还顺道暗示了黛玉故意编造谎话。
黛玉亦是一笑，背过身去便开始说话：从背后左起第一人说起，身形样貌，穿的什么戴的什么，站在谁前谁后皆无错处。一连说了七八人，皆是丫鬟。须知若是主子，都是要一一见礼的，厮见时候也都会留心打量，省得他日再见自己却不记得了，不但自己闹笑话，若是遇到气性大的，还会得罪人。但黛玉突然背过身去，说的皆是丫鬟穿戴，这份记忆力便极是惊人了。盖因无人会特地留心丫鬟，主子们厮见也不会介绍丫鬟名字，至于陌生丫鬟的穿戴，便是记性再好的人，也容易忽略。
黛玉一口气点了七八个丫鬟的穿戴，皆是她不认识的，连名字都不知晓，却没一个错漏的，这份急智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心中直暗忖：不愧是探花郎的千金，只可惜是个女子，考不得科举，不然只怕林家又要出个进士。既然林氏女有这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说今日早间霍灵没带簪子，自然就没戴了，再无人疑心。便是探春自负才华，也心中暗叹自己没有这番过目不忘之能。
说了七八个丫鬟的穿戴之后，黛玉却微微一愣，远远的看着一片屋宇之上，仿佛一个人影掠过，只一瞬间，便没了踪影。黛玉略一皱眉，也没多想，转过看着霍灵道：“记住几件衣裳首饰有什么难的？若是郡主记不住，明日我让人送几筐上等核桃来给郡主。”
霍灵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黛玉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篇话是什么意思，西宁王妃却唇角微微一扬。
围过来的人有各家的夫人、太太，毕竟自家女孩儿也在逛园子，这些贵妇们原是怕自家女儿吃了亏，因而来了。不想听到尚书千金骂了这样一篇话，但到底骂的是郡主，这些贵妇不欲惹事，许多拉着自家的女孩儿不让说话，自己也没笑。
湘云作诗词都极为敏捷，当然知晓黛玉这在骂霍灵笨，需要吃核桃补脑子，她又恼今日霍灵凭白污蔑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保龄侯夫人见了，吃了一惊。好在湘云、清云站在人群中靠后位置，保龄侯夫人只希望南安太妃和王妃都没听出是湘云。
湘云这一笑，便是贵妇们能忍住，敏捷活泼些的娇客都笑了。虽然笑得小声克制，但能明显听出许多姑娘都笑了。
霍灵仅有的一点子聪明都用来学着怎么讨好南安太妃和王妃了，一时间没听懂黛玉是在骂她。但其他娇客这么一笑，她便是不明白黛玉骂的什么，也猜到不是好话了。面上一红，怒道：“这就是你尚书府的家教？果然是没娘教的。”
贾母听了这话，面上都不禁一冷。黛玉断想不到如此情形下被人提及亡母，她岂肯示弱，仰面道：“我们家的家教自然比不上王府，毕竟家父从没教过我东西寻不见先问客人要的；倒是教过我雪中送炭。”黛玉这话不但明明白白点出霍灵之错，让来得晚了不知前因后果的夫人娇客都明白事情起始，还再度提醒众人一遍霍灵需要多吃核桃，故而自己雪中送炭。
饶是南安太妃年老稳重，听了这话也不禁脸上变色，只她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妃，总不能和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计较。南安王妃亦是气得俊脸绯红，但叫她打骂人容易，叫她这么文雅的打机锋却不在行。因而南安王妃骂霍灵道：“这么大的园子哪里顽不得？偏来自讨这些小鼻子小眼睛的晦气。”说着将霍灵拉到身后护着。留下一众贵客在场瞠目结舌：
南安王妃这话自然是自恃身份，借势压人。但今日在场的，除了国姓的公主郡主比霍家尊贵，其他东平、北静、西宁三家异姓王府的女眷算和南安王府同等，其他公府、侯府、将门、相府的女眷皆被南安王妃骂了进去。
南安太妃瞪了一眼南安王妃，南安王妃不敢在说什么，才转对对众人讪笑道：“小孩子家拌嘴，倒叫各位贵客见笑了，我今日也乏了，大家就此散了吧。”众人听了这话正中下怀，一一向太妃、王妃行礼告辞。
待得众人都走了，南安太妃一行人回到房中，太妃才怒道：“平日叫你多读些书你不听，今日叫人骂了去只怕你还没听懂！明日开始你哪里也不许去，在家读书，能记住多少算多少！”此刻霍灵也已知晓黛玉骂她脑子笨，需要吃核桃补了，气得满脸通红，听了素日疼自己的祖母也骂自己，委屈得眼泪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南安王妃看着心疼，劝道：“母亲你饶了灵儿吧，她也受了委屈。”
南安太妃横了南安王妃一眼，又将她今日得罪人的事说给她听。心中感叹这对母女当真是到霍家来讨债的。
原来南安王妃虽是正妃，却并非南安郡王的原配。南安郡王原配只生得一子，便是如今的南安王世子霍炎。先王妃过世后，南安太妃做主为南安郡王续了弦，便是如今的南安王妃。现在的南安王妃生有一子一女，便是嫡次子霍烁、景纯郡主霍灵。这一子一女虽是嫡出，却和世子霍炎的嫡出有所不同，霍炎是元嫡。
要说当初南安太妃为何会相中如今的南安王妃，原是先王妃亦是书香门第的出身，知书识礼，聪慧敏捷，就是爱多思身子又弱，霍炎才五岁，原王妃就一病没了。南安太妃就做主为南安郡王寻了个武官家心思单纯、身子康健的女儿做续王妃，谁知这续王妃又单纯太过，且一双儿女皆随了她，虽然生得好皮囊，却是又蠢又自以为是的性子。
初时，南安太妃还想着霍烁和霍灵心思简单，正好不用和其他人家一样，兄弟皆太过出挑，反而兄弟相争。但看着南安王妃和一双儿女越发不成样子，南安太妃亦生出一丝悔意。
不说南安王府，却说黛玉从园子出来，那头男客也散了，黛玉便和林如海一道回府，并没有和贾母同归。
回府之后，父女两个自是说一遍王府见闻。听闻黛玉等人在园子里头被人堵在烟霞阁上，林如海罕见的没问黛玉是否吃亏，而是问了几时几刻。黛玉如实告知，又好奇的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修长白皙指节在圆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口中却道：“奇怪了，这霍家兄妹是约好了还是怎么？”
原来，霍灵在园子里头闹事的时候，霍烁也在主厅里头闹将起来。竟是霍烁吃醉了酒，和霍炎吵了几句。不过霍炎倒是个狠角色，也不知霍烁说了什么，竟被兄长当即捂了嘴，又被打倒在地，口中言语没有当众骂出来。若是骂出来，叫宾客听见，只怕是丢人的。
黛玉听了兄妹俩闹事竟是同时，猛的想起自己在烟霞阁，背过身说几个丫头穿戴时候，看着一片屋宇上那个人影。难道主厅后园一起闹事，竟是为了吸引众人主意，暗中却有人有所图谋？
说来烟霞阁在南安王府园子的西北角，东南面却是一大片屋宇，皆是南安王府的。若是将后宅的注意力皆吸引在烟霞阁，前厅又有霍烁闹事，那么东南面那片屋宇虽然不至于没人，但要动手脚却容易得多了。
林如海见黛玉神色有异，忙问怎么，黛玉将心中所想告知林如海。林如海听了一惊：他虽不知南安王府具体格局，却知南安王常年在西海沿子戍边，是今年才归来的。若黛玉看见那人影并非眼花，而是有人是寻什么军机密报……
想到这里，林如海忙摇头道：“那霍烁和霍灵是南安郡王的亲子女，为何要替细作掩护？”
黛玉道：“以女儿看来，那霍灵郡主是个极冲动的人，她针对女儿不像是有计划的，而像是受人挑唆，临时起意。”林如海听了，点了点头，又想到那霍烁看起来似乎也是个冲动人，若是王府中有下人便是细作，而这下人早就取得这兄妹二人的信任，挑拨二人闹事确然不难。
林如海不禁想到前世：前世此时，自己已然亡故，但是贾琏还在回京路上，自己在贾琏的玉佩里，自然不知道京中诸事。但是再隔一年西海沿子就形势吃紧，王子腾奉命巡边。如果今日南安王府果然失窃，明年就起了战事，这未免太过巧合。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讥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