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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闪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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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之中,好像做了一个悠远的梦。
纷纷绕绕的雨,大红的灯笼,欢天喜地的气氛,那一个人,和自己交错了十指,纠缠一生。
忽然,那张脸在面前变得模糊不清,无论怎样努力去寻找,都终究只是徒劳。
只有那温暖的手指,依然握紧,成为了唯一的安慰,唯一的依靠。
不要离开。
不许离开。
我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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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眼那伏在床边睡着了的小三,岚岚有些不忍地叹气,将那拿来的毯子盖在那消瘦的肩膀上,望一眼那依然紧握的手,自言自语:“怕是你醒来看见了,是会心疼的。”
整整一日,从未松开过分毫,就这样一直握着,好像要到生命的尽头那样长久。
夜在游翎然的房外,却不进来,只是靠着墙壁,咬着草茎,听者房内的轻微声响。
跨步出去,岚岚看一眼双子之夜,再看一眼床榻之上那个沉睡的男人,声音铿然有力:“若是今日他再不醒来就掰开他的手,让小三去好好休息!”
她本来也是身受重伤,却在游翎然脱力晕倒在回府的路上之后不眠不休地看着他,若是再放任她这样下去,不出几个时辰,有事的就不是游翎然,而是她了。
夜了然地应了,换了只脚撑着墙壁,岚岚不去理会这边的纠葛,去了厨房,准备小三最爱的甜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愈晚,夜看一看那逐渐消失的太阳,终于是狠心下来,走进那个房间,拾起滑落在地上的毯子,紧紧握在手里。
对不起了,小三不能再这样交给你。
抓了两人紧握的手,夜使劲地掰开,自然是惊动了小三,她有些迷糊地错愕,无奈身上已没有了半点力气反抗。
短短数秒,那握了一日的手,骤然分开。
扔开毯子,夜无视小三微弱的反抗,搂过她的腰将她抱起,跨出门去。
单薄地好似要被风吹跑的身子,怀里的人像小猫一样蜷缩着,有些瑟瑟,夜见了心疼得厉害,然,嘴上却不原意放过她,似怒非怒道:“怎么,他死了,想去殉情?”
小三缩在这温暖之中不想移动,听见夜的奚落,也不反驳,只是淡淡道:“他需要人照顾。”
原本还心平气静的夜听了这样的话没缘由地恼怒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加重:“他游大堡主似乎还轮不到你惦记。”
小三欲言又止,似乎是真真发觉,在这游府之内,自己实在是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关心那一个因为中毒至今昏迷的男人。
金边绣袍,情急之下的确是上好的借口,但是如果真正去想象自己穿上它的情景,心里有的,不是欢喜,不是幸福,而是慌乱,哪一种看不见未来的恐慌,因为这样的不确定,所以,绝对不会放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样的借口自欺欺人。
小脑袋瞬间耷拉了下来,夜看见了,又为自己方才的话而内疚,这一对人,实在是冤家。
来到小三的房间,小心将她放在床上,掖好被角之后夜似乎又想到什么,道:“觉得饿么?岚岚正在厨房,我去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嗯。”迷迷糊糊地应了,小三一沾上床便困得厉害,夜看了,无奈地摇摇头,打算着先拿了东西再把小三叫醒喂些东西进去。
不过等到夜真正将岚岚早早便准备好的甜汤拿到小三房内来的时候,看见那小小的人儿蜷缩着,睡得异常香甜好像山崩地裂天地变色都无法打扰她丝毫的可人模样,却再也下不了狠心将她唤醒。
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已经为了那个男人耗去了太多的心智。
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将甜汤放在一边的案几上,馥郁的香气让人垂涎不已,清亮的颜色便可教人食指大动忍不住大快朵颐,只是那个人可没有这个福气好好消受岚岚的手艺。
还是等她睡醒了再说其他吧。
她现在的样子,真是让人既心疼,又无可奈何无从下手,只得看着她熟睡的容颜,紧闭的秀眉杏眼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樱红小嘴还稍稍噘起,索吻似的让人脸红不已。
好不容易压抑住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再一次轻轻触碰上她光洁的额头,鬼迷心窍般地印上浅浅一吻,有些慌乱地转身,逃离了这个散发着旖旎气息的房间。
真是天生的克星,明明应该只是未来伙伴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地,把持不住自己。
K啊K,现在的我,可是万分佩服那一夜你的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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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了天明,起身的时候,肚子饿得疯狂抗议,伸手抚摸上扁扁的小肚子,小三看一眼放在床头的甜汤,端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恩,还没有变味,也不管冷热一股脑咕噜咕噜地倒进肚子里,末了,还不忘咂吧咂吧嘴,道一句:“岚岚的手艺果然没有退步。”
下了床,身上的伤口就算包扎得好好的也还是止不住的有些疼痛。龇牙咧嘴的样子是在是不怎么美观,可是,实在是饿得厉害,若是再呆在这里等着别人来照顾,怕是哪天饿得一命呜呼了也不见得有多少人会察觉吧。
蹑手蹑脚地爬到厨房,扶着门框望里望去,却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咦?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那人一手端着青瓷的碗,葱段般修长洁白的手指扣着碗的边缘,听见了门外的响动回身过来,面色还稍稍有些不愈,只是那一双清水寒玉般清澈透亮的眸子在看见小三的刹那流露出千万端流光溢彩惹万人遐思的喜悦之情来,小三讪讪伸出爪子搭在门上,道:“早上好。”
稍稍敛去眼里那太过放肆的视线,游翎然将手中的瓷碗摆到小三面前,声音轻柔动人:“我刚给你煮的,你尝尝,看味道怎样。”
受宠若惊。
竟然让病人在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给自己准备食物,这样的待遇,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消化接受,小三看着那薄胎青瓷碗里沉浮的碎碎葱花,忍不住恍惚。
“怎么,不合胃口?”游翎然有些慌,毕竟还是第一次这样尽心尽力地下厨,醒来的那秒别人便告知,面前的这个女子,在自己昏迷的一日里衣不解带地贴身照顾着,尤其是一双柔夷一直都被自己死死地攥在手心里,到了劳累至极也无法分开由她休息,这样想来,便觉得愧疚难当,同时,心里,不得不承认,还是泛着丝丝甜意,现在,好不容易因为她的离开而惊醒,若不为她做些什么,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武林大会之上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还有那一句震天撼地的“我便是这金边绣袍的主人。”真真是让自己觉得此生此世,哪怕是死了,也再无憾事。
看见游翎然眼中的柔光点点,鼻尖还有碗里那清淡的汤水散发的清香,小三不知怎么的,觉得眼睛酸得很,有种感动得落泪的错觉,赶忙将碗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倒进肚子里。
这样的狼吞虎咽,不呛着,倒是奇怪了。
替小三轻轻地顺着气,游翎然今日已经是难得的温柔体贴,小三不愿意再在这样暧昧不明的气氛当中消磨,仰头,假装浑然不觉他今日的特别,声音轻快:“从今天起,你就是整个武林的霸主了哦。”
游翎然听罢,眼神随之一暗。
这还是他的一个硬伤。
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真的能够将这个武林运于掌控之间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吗?
手被人轻轻握住,小三眼神坚定:“别害怕,你可以的。”
是啊,她不是一直都这样认定着自己,肯定着自己么,有你的鼓励,我便不会觉得孤单难挨。
“我……”
刚刚起头的表白,忽然插入的娇小身影,那一个一身褐色的小小少年也不知是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一把揽住小三的脖子,乱委屈一把地吊在她的身上,语气期期艾艾:“姐姐,姐姐不要非攻了么?”
不解风情。大煞风景。
游翎然头疼,这只没事就爱搅局的小狼,哪天一定得好好抓起来,不让他再接近小三丝毫。
小三被小狼抱得生疼,却又不得不摆出好脸缓言安慰:“姐姐不会不要小狼,乖,先下来。”
仍旧是一脸好像受了委屈的表情,小狼两眼泪汪汪的,看得小三缴械投降,“我们打勾勾,骗人的事小狗。”
表情终于是有了一丝丝的欢喜,小狼带着扬音,伸出小手勾起小三的指头,“我们打勾勾,姐姐要是骗我,就是小狗。”
“是是是。”一迭声应着,小三拍拍他的小脑袋,看一眼身边的小游,笑道:“我们一起准备早饭给大家吧。”
“嗯。”两个声音,一个低沉温柔,一个雀跃欢喜,一大两小开始了在厨房之内的一阵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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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翎然慢慢恢复,武林之事也随之尽数交于他的手中。
各路豪杰纷纷造访游府,以示庆贺,他也是彬彬有礼一一接见,八面玲珑游刃有余,完全打消了准备着看好戏的人们的恶劣心思。
只是,比起这些大事纷争有的人反而更加关心起那一日游盟主的美眷来。
那个小丫头的身手已经是让众人眼前一亮,放眼武林,虽然女侠无数,然,真真要和游翎然衬上的人,也实在是屈指可数。
这不,郎有情,妾有意,如此天作之合,还不快快成亲好早日促成一件美事。
不知道第多少次绕开了别人挤眉弄眼的暗示,游翎然礼貌地送走又一批客人,想起方才他们的话语,一时间百感交集。
是时候了么?
将她留在身边,疼爱一生。
心里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开始辩解,分析了各方厉害关系,最终,还是支持的那方占据了上风。
忍不住微笑起来,那一种幸福满溢的感觉,好像天下都变得不那么重要,只要那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就算放弃整个天下,又有何关系?
起身快步走向房间,早早准备好的金边绣袍已经搁置了太多的时间,今天,便是要将它送出去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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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年,洛阳于一夕之间,忽然突发地震,人心惶惶难以控制,灾民无数,颠沛流离,路有饿殍,武林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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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烛影不安的晃动,小三敏锐地察觉到世界的不安,刚刚准备着出门通知大家赶快躲闪,大地便在瞬间剧烈晃动,天崩地裂。
日月失明,山河变色。
瓦砾纷飞,哀嚎遍野,错乱了的世界,宛若人间地狱,夜叉哭嚎,修罗悲泣。
游翎然前脚刚踏入小三所在的院落,忽然察觉到大地的颤动,心下一惊,不自觉加快了步子,然,终究还是快不过老天的心意。
电光火石之间,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路,遍地的灰尘,隐约之间察觉到有个人将自己送到一方宽敞的平地,点了自己的穴道,从此不省人事。
睁眼之时,看见的是游信游中焦急的神色,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未开口,就看见游信眼里的泪花。
他双手捧着那好不容易从那废墟之中找出来的面具和绣袍,泣不成声。
那一种天塌地陷的错觉,瞬间贯穿了全身。
一定是骗人的,不会是真的,小三说过,她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才不会这样轻易便撒手而去,一定是偷偷溜走了不让他发觉,不想让他……
“主子……”游信将那蒙灰的喜袍和面具尽数放在游翎然怀里,“主子,您还不能被打垮,整个武林,整个世界都在等着您,给他们活路!”
活路?
我给他们活路,谁又能给我活路?
没有了那个人,整个天下握在手里,又有什么意义?
不想承认,不愿承认,这所有的一切,权当是个梦,梦醒时分,一切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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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遭灾,新任武林盟主游翎然心系人民,快马加鞭处理完棘手的事件后操劳过度,大病不起。
十日之内,碧游堡内张灯结彩,名为冲喜,迎娶不知名的少女入房。
外人都不知道,那摇晃着的花轿之内,有的,只是一身沾染了灰尘,破烂不堪,却被人拥在怀里无数次的金边绣袍。
无限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