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冥十四》丑*

44、风起

　　四日之后，天止山上的聚会终于是要走到尾声，然，大家似乎都不愿意离去，性情中人纷纷在山顶摆上好酒好菜席地而坐，举杯以酬知己。

　　豪爽的笑声、叫嚷声，还有细微的刀剑碰撞之声，响彻云霄。小三起得早，徒步行至花园之中，便看见这般场景。

　　花园里，静静疏疏，偶有夏虫低吟，花朵始露芬芳，流水潺潺，青草微湿，好一派安逸景象，然，那远远高墙之外，却是豪气冲天，有歌有泪，吵吵嚷嚷，却让人觉得亲切而感动。

　　仅仅只是一座高墙，隔开的，却是两重天。小湖游家当初选择了要在这天止山上建这碧游堡怕是没有想过，它会成为束缚游家人的堡垒罢。

　　争这个位置，举行这场聚会，单单只是为了耀武扬威罢，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却有那样多的人为了这个而闹得你死我活，无论江湖，无论宫廷，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永世难以安宁。

　　绕行到那日的石桌，上面沾染了清晨的露水，伸手抹上去，淡淡凉意沁人心脾，四周清晨的气息，泥土的香味，让小三不禁，一阵恍惚。

　　“敢问这位姑娘……”身后忽然传来悦耳男声，小三回过头去，却是得月楼当家，岳托。

　　见到前方站着的果然如自己所想是那日在得月楼所见的那位女子，岳托笑道：“既然姑娘也在碧游堡之中，怎么聚会当日却没见大厅内露面？”

　　这人真真狡猾，先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碧游堡内，只是问自己为何没有去参加那个聚会，怕是已经知道，自己便是今年通过测试进入到碧游堡的那两人之一了罢。

　　小三淡然一笑：“那有什么好玩，我去了，不过是败坏兴致。”

　　“此言差矣。”岳托摇头，“若是姑娘去了那聚会，定是锦上添花，凭借姑娘姿色，今年便不会再让那莲女抢尽了风头。”

　　莲女，正是那红衣狐媚女的名字。

　　小三低头想想，听这语气，明明是调戏，却被他用一张无比正直刚毅的表情说出，真真是别扭至极，勉强，就当他是在称赞好了。

　　“只是，自己说自己漂亮是会被人骂的埃。”小三故作头疼状道，果然教岳托笑出了声。

　　恭维的话，说多了便显得做作，岳托看样子似乎也是深知其中道理，立刻转移了话题道：“敢问姑娘芳名。”

　　小三正要回答，却被人忽然唤住：“三姑娘，原来您在这儿，真是让我一阵好找。”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游家家丁，此时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看着小三，似乎是找了她许久。

　　“嗯？”小三侧头，不明所以地反问，那家丁却来不及解释，只是对小三道：“姑娘且快随我来，主子找你很久了。”顿了顿，又转头对岳托道：“岳当家，您也一同来罢，主子也派了人去寻您，怕是不会有回音了。”

　　对话被人忽然打岔，岳托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只是恭敬道：“还请带路。”

　　两人随着那家丁一路快行，终于是来到流云居。

　　隔着门，小三听见里面传来隐隐交谈之声，那家丁在一旁侯着，并没有上前通报的意思。不得已，小三只得同岳托一同上前，敲了敲门，等待着回应。

　　镂空木门被突然打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许久未见的岚岚，一脸严肃，小三见她如此，心里暗道不妙，苦了脸，抬步向屋里走去。

　　进了屋子才发现，在场的除了游翎然、岚岚，甚至连两耳不闻窗外是的总司也一并在内。唐门当家唐咤立在小游身边，低头沉思，眉头深锁，看样子便知，定是在商量什么重大的事情。

　　怕会想到叫我也是岚岚的主意了。小三无奈，明明只想在这个世界简单活着，却，终究还是逃不过身为穿越女主的命运——总是能碰上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并且，莫名其妙地就加入到了对这个事情的处理里。

　　别人的世界里，总有什么女主万能，奇思妙想随时迸发，临危不惧处事不惊，还时常能在危机关头扭转乾坤，真当穿越女主就不是人。

　　自己上辈子的事情，没有人比岚岚更了解，碰上这些棘手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想到找自己，倒是岚岚的风格。反正，为了让自己开心，岚岚也的确做了太多的事情，现在，是报答的时候了罢？

　　索性不去再去想逃避，面对麻烦，迎面而上，比较简单。

　　刚想开口问清事情的始末，却听见唐咤怒意满满，喝道：“百草堂简直胆大包天，居然能把主意打到我唐门身上。”

　　小游见小三一脸不明不白，简略为她解释了，后到的小三和岳托这才知晓事件始末。

　　原来，那川蜀之地恰有三大门派，唐门为首，天剑门次之，最后位便是百草堂。只是，唐门称雄的这么多年内，三大门派一直是相安无事，最近却不知怎么的，在碧游堡聚会的这几日，唐门中人忽然遭遇重大袭击，全门上上下下皆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唐门本以毒和暗器出名，川蜀之内，能在下毒这上面下心思的，怕是只有百草堂了。

　　游翎然道：“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先还是不要妄下定论。”接着，又转头向总司道：“不知神医是否看出什么端倪。”

　　那中间的案桌之上正放着一些加急送来的采样，总司不紧不慢地检查着这些东西，淡淡抬起头来看一眼小游道：“这毒，我能解。”

　　只五字，却教唐咤的严重崩出些许精光，忙忙上前言语恳切：“还请神医出手相助。”

　　是了，总司的规矩，江湖上一直是传得神乎其神，救或不救全凭他一念，记得从前，夕家小姐也是被歹人所伤，夕家当家急得心如火燎，甚至开出万金并以夕家小姐作为诊金，道是若是司能治好夕小姐那么夕家便将夕小姐嫁于司。

　　江湖三美，以夕家小姐为第二，觊觎她美色和身后家业的人何止千万，然，那个男人却只是冷冷一笑，一句：“不送。”将所有前去请求他医治的人拒之门外。

　　虽然不知这次他为什么肯出手来替他们看这毒药，哪怕只有一丝生机，也是要拼力一搏，让这个男人开口许了这个要求。

　　看一眼唐咤此刻身子低得好像要俯到尘埃里的样子，总司不由得带上微微嘲讽神色，视线若有似无地瞥在一旁的岚岚身上，道：“我本无意加入江湖纷争，只不过……”欲言又止了片刻，他缓行几步走到唐咤身边，将他扶起，神色如常：“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家还请宽心，我定尽力。”

　　唐咤真真是喜出望外，一张老脸已经因喜微皱，全然没有了往日那种威严。岳托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总司，却只看见他望向窗外的模样。

　　小游见总司能够帮忙，脸上的紧张神色也舒缓了些许，转身对岳托道：“不知岳兄是否有什么眉目？”

　　岳托沉思稍许，道：“这件事情看起来滋事挺大，岳某还未亲临现场调查，怕是不好口出狂言。”

　　“岳兄所言极是，如今，司神医能加入我们是不幸中的万幸，当务之急还是早早赶去唐门，调查清楚了整件事情再作处理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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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流云居出来，岚岚却仍是未展眉头，司有些心疼，伸手抚上她的眉梢道：“我已经答应帮忙了，你还不满意？”

　　从沉思里拔出神志，岚岚笑着摇头：“其实你也不必勉强，我只不过是好奇这件事罢了。”

　　“我知道你总是心地善良不原意见着江湖厮杀。”司了然道，“只是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还无法结束，既然你关心，不如就自己放手去解决，不必太过顾虑。”

　　看一眼总司，眼里是满满的信任和安抚，倒是忘记了，这个男人，无论自己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全心全意支持的人。

　　被用这样的无私爱着，不是不感动，只是，在那感动之中总是忍不住生了畏惧，太过美好的东西，总让人觉得好似梦里彼岸之花，隐隐疏疏，一个不留神，便会灰飞烟灭了无痕迹。

　　所以才刻意保持着距离，不太靠近，免得到了最后，独自面对情深不寿。

　　比之爱别人，人总是会更爱自己多一些，虽然自私，只是，也是天性使然。

　　“既然你也这么说了……”岚岚笑，“那我们就不得不插手这件事情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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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游堡聚会完全结束，是夜，流云居，烛影重重，摇曳生姿。

　　游翎然依旧坐在案几旁，半依靠着椅子，望着窗外的月亮沉思。

　　白日里，大家已经决定了具体的行路策略，有意愿加入事件调查的人如今都接手了事情，接下来要到来的，就是不断地去挖掘真相了罢？

　　然，明明一切都进行得这样顺利，这样理所当然，为什么心底还是总有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莫名的东西卡在心里？

　　垂眸，重新想一遍人员的安排，小游专心分析起来。

　　总司同岚岚一道去寻找解那毒药的药材，似乎是要绕道五毒窟，采集多种毒草混合而成，以制作解药。粗略估计，怕是需要个三五日，待到药草采齐，便尽快赶往唐门予以医治。

　　唐咤这边焦急地很，已经无法再耽搁，连日出发赶往唐门主持大局。

　　岳托早早派人下去调查百草堂的相关事宜，估计七日之内就会有个回复。

　　自己一时抽身不出，怕是要先将碧游堡这边的事情交待清楚了再赶去唐门。小三对这些跑腿劳力的活儿没有什么热情，扔下一句“打架的时候再找我”便飘然离去，留下一帮子人苦笑连连又无可奈何。

　　她倒是有先见之明，知道这样的事情最后往往要以暴力收尾，参与最后的“打架”，也算是没有白白浪费一身武功。

　　看样子，似乎是要同自己一同上路了。

　　从头到尾，似乎都是井然有序，并未发现不妥，小游揉了揉因疲劳而微微酸胀的太阳穴，告诉自己道：“怕是你多心了罢。”

　　吹了蜡烛，窗外月光皎皎，今夜，又有多少人能安然入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