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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跳下驴车,季玉竹抬眼看着这尚且留有几分崭新的院门以及青砖围墙,觉得那悬挂其上飘飘然的白色布条分外刺眼。
      不过离开十来天,却恍如隔世。
      “嘿,发什么呆呢?快开门。”系好驴车的姜卫衍一巴掌拍在他脑后。
      季玉竹这才回过神。
      两人进到院子,先到灵堂给季氏夫夫上了柱香。
      季玉竹记着刚才大个子的一拍之仇,从洒扫地板到擦拭桌椅,将他指使得团团转。
      他倒是也不恼,扑哧扑哧地干活,还各种嫌弃:“诶,以后自家住的地方,可不敢弄这么大,打扫一次可得累死。”
      “拉倒吧。县城那套院子就比我家大多了,怎么不见你打扫?”
      “……那不是请了刘大婶帮忙嘛。咳咳,好吧,房子大了就找几个下人。”姜卫衍偷觑了他一眼,“其实,那也不是我的院子,我是跟中人赁的。”
      “嗯,也能猜到。”季玉竹漫不经心,“能让我住一段时间就好,等我攒够钱了我就在县城买一套。”
      “哟呵,这口气大的,你现在还欠着爷一百两呢。”姜卫衍才不相信,县城一套一进的院子,没个三百两,哪里拿得下来?要是地段好些,院子新些,指不定五百两都打不住。
      “小看我,”季玉竹屈臂比划了一个健美先生晒肱二头肌的动作,“我可是有大智慧的人,”斜睨了姜卫衍一眼,“尔等凡夫俗子怎能企及?”
      “是是,智慧兄~~~咱这是不是差不多了?”
      季玉竹左右望了望,虽不至于纤尘不染,也足够了。手上湿帕子一扔,甩出一条漂亮水痕:“搞定!这个这个,”依次点了点墩布、湿布、水盆,“都放回原位去,我去收拾衣物了。”
      “得令!”姜卫衍仿了个女子蹲礼。
      季玉竹懒得理会这个家伙耍宝,径自进卧房收拾。
      衣物倒没啥好收的,之前带了一些夏季薄衫去县城,这次回来,就收拾一些厚一些的
      这件墨绿的带上。
      这件藏蓝的也常穿,带上。
      这件茶色——这是阿爹亲手给他做的,让他练字的时候穿,不容易弄脏……
      吱呀——!
      季玉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原来是姜卫衍在外面拉开窗。
      只见他双手搭在窗台上,对着他的卧房探头探脑:“诶,原来哥儿的卧房是这样的啊?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季玉竹郁闷,甩了他一个白眼:“难道哥儿的卧房应该左有青龙右有白虎不成?”低头继续收拾衣衫。
      “话不是这么说,哥儿不是大都喜欢明艳色调的吗?再不济也会有各种装饰什么的。你看看你这卧房,啧啧,除了桌椅就是书,这么多书,看了都瞌睡。”
      对啊,还有书!
      说不定要在县城住个一两年什么的,怎么可以不带书!!
      季玉竹抬头,朝着姜卫衍勾勾手指。
      姜卫衍对着自己鼻子伸指,疑惑:“我?”
      “进来帮忙。”丢给他四个字,季玉竹就跑出去翻箱倒柜,在耳房找出几个大的竹编藤箱。
      扔给跟在屁股后面团团转的姜卫衍,他一挥手:“这些书,全装上,带走!”
      “……”
      叫你嘴贱!姜卫衍心底暗骂。
      季玉竹随手又塞了几套衣衫,就打算跑来帮忙收拾书籍,毕竟都是他的收藏呢,弄坏了他心疼。
      姜卫衍拦住他:“去去,既然书都打包带走了,把衣服都收拾上,全带走。”
      唔,好像也是。
      反正再也没有人会等他回来,回来还得面对处处都是回忆……还是在县城多住一段时间吧。
      遂转身打开柜子,把里面的衣衫都扒拉出来。
      俩人又扑哧扑哧忙活小半天,中间还歇息半晌,喝了几口自带的、季玉竹一大早泡上的菊花茶,再啃了几块刘婶做的豆沙饼。直到日上中天,两人才把各种东西堆入驴车。姜卫衍正准备给驴子解开绳子,季玉竹想了想,跟他打了声招呼,往旁边院子走去。
      姜卫衍见状,跳上驴车驾车位,拉起衣摆给自己扇风。
      推开虚掩的大门,季玉竹冲着里面喊:“阿奶,大伯。”
      “诶、诶!是玉竹娃子吗?快进来。”
      是季阿奶的声音。
      走进正堂,季玉竹愣了一瞬。
      堂屋里满满当当的,大伯夫妻、玉君哥一家以及玉儒都在。
      他逐一施礼打了招呼,这才在玉儒搬过来的小马扎坐下,马扎正靠着坑边,玉儒在另一边挨着他坐。
      “玉竹娃子,身体好点了吗?”季阿奶拉着他的手,慈爱地看着他。
      “好多了,阿奶放心。”
      “那就好,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弄不过来的,就来找阿奶。”
      “嗯。阿奶,大伯,我今儿来,是跟你们告辞的。”
      “怎么回事?”自他进来就表情淡淡的季大伯闻言皱眉,“你也要去府城?”
      “府城?不,我是要在县城暂住一段时间。”转向季玉君,“是玉君哥要去府城吗?”
      知道他不是跟着一起去府城,季大伯的脸色方才好看些。
      季玉君望了他阿父一眼,含笑点头:“嗯,恩师举荐我去府城的松原书院入学。”
      “恭喜阿兄!”季玉竹欣喜,他知道季玉君最是重视功名学业,此番能受举荐,他也为之高兴。“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再呆两天就走了。”
      “那到时我就不去送你了,什么时候回来了,托人去县里桐花巷传个口讯,到时再一起聚聚。”
      季玉君点头,表示记住了。
      “没啥事的,你跑去县城住着干嘛?赁的房子还是?”季大伯问道。
      “暂住朋友家的。”季玉竹顿了顿,“住村里,太冷清了点。”
      气氛顿时有些沉重。季阿奶低头抹了抹眼泪。
      季大伯放低声音:“既然你想出去住一段时间,那放心就去吧。家里院子我帮你看着。”顿了顿,“既然你去县城,来福楼那边的生意……?”
      “这生意我们不做了,我已经把配方买给他们了。”
      “什么?!”季大伯闻言倏地站起来,“怎么不做了?好好的怎么就把配方卖掉了?”
      “当时要用钱。我也不想做了,就把方子卖掉了。”
      当初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让阿父阿爹去各个村子县城收购材料,回来磨粉加工卖给县里的来福楼等酒家客栈。这样他们就无需日日在田地里辛苦劳作,日晒雨淋不说,还朝不保夕的。
      而所谓方子,不过是现代普通的五香料配方。
      这个时代,用药材做调料还很少见,起码季玉竹就没见过。
      挑选八角、桂皮、丁香、花椒、茴香、砂仁、豆蔻、陈皮、干姜、甘草等等药材,根据不同配比不同分量,就能调出种种口味,磨粉混合,就是直接使用的各种五香粉。
      除非找到精通辨味的大夫郎中,否则谁也分辨不出其中材料。但谁会想到区区一味调料是用药材做的呢。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生意,虽是让家里日子好过了,却断送了阿父阿爹生命。
      每每想起,季玉竹都悔恨得不行。
      明明有这么多致富的法子,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
      季大伯听闻方子已然卖掉,简直心痛地无法呼吸:“你、你这个蠢货!这是长久生意,怎么能说卖就卖掉呢?你究竟卖了多少银钱?”
      “不多,一百两!”
      “一百两?”季大伯捶胸顿足,“一百两!!没钱不会来找我吗?啊?你不做,不是还有我吗?啊?你怎么卖掉了!”
      旁边的季大娘忙扶着他给他顺背。
      季玉竹环视一圈。
      季玉君皱眉,季大嫂低头逗娃似是没注意到,季玉儒茫然无措。
      季阿奶原本还在抹泪,见大儿这状态,顿时也急了:“玉竹娃子啊,好好的赚钱路子,你怎么能给卖了呢?你让家里以后怎么办啊?”
      季玉竹表情似带讥讽:“当初我阿父刚回来,阿爹尸骨未寒,不过听了大夫一句药石无医、熬日子罢了,你们就不肯出银钱救治我阿父。我不把方子卖了,哪里能请得县里的林大夫出诊,让阿父多活了将近半月?今日做出这样哭天嚎地的姿态是个什么意思?”撇了撇嘴,“既是我的方子,我想卖还是想扔,自然是我说了算。”
      “你阿父拖着那么个身体,早晚都是个死,何必浪费那个银钱?!一百两啊!做什么不好啊!”季大伯大怒,“你知道这么一个方子每年能给家里带来不止百两吗?你生生卖掉,你、你是要置一大家子于何地?”
      “既然早晚都是死,大伯又何必在意那些个银钱呢?”季玉竹冷笑,“我不卖掉方子,难道还日日惦记着这个害我阿父阿爹性命的东西吗?”
      “你、你——”季大伯气得不行。
      旁边的季玉君不悦:“阿弟,这话就过了。”对着堂前长辈说早晚都是死什么的,是为大不敬。
      季玉竹没搭理他,继续说道:“更何况,这几年,我阿父阿爹给家里的钱也不少了,不然这足足三十亩良田是打天上掉下来的吗?光靠这些田产的租子,都够你们嚼用了。”
      “你这个——”季大伯怒了,“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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