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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突变 ...

  •   新改县的孤儿们最近终于吃了几顿饱饭,不仅孩子们,县里四处搭起来的施粥棚子也让不少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免于饿死。

      虽然是周家再施粥,可人们都说,这是孟家在行善。

      有说:“孟老头以前是做大官儿的,是心中装着百姓的读书人……好官却被流放,天理真是不公。”

      也有说:“孟家三娘嫁得好,若能劝诫周家,百姓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

      还有说:“一家子菩萨心肠,女儿却要嫁给败类,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还有人对着一群打听孟家的外乡人感慨:“孟家姑娘性子烈,哪能受这等侮辱,指不定要自裁以示清白呢。”

      对此,孟媱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因为明天她就得上花轿。第二批聘礼送上门还不到十天啊,日子就火急火燎定下来了,娶个媳妇儿犯得着这么急吗!

      林氏已经在她面前哭了两轮了,孟父病倒,若不是念着百姓好歹因为这桩婚事过上了几天好日子,他只怕想不通一口气提不上来便去了。怪他,怪他一时糊涂和新帝做对。长女病逝,长媳也没了,孟家到如今没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即将跳进火坑,都是他一手害的……

      孟媱却是这样安慰的:“爹,您就当我去当细作,造福万民,指不定还能流芳千古的呢,对不对。我就是个刺儿头,看本哪吒不把他家搅得天翻地覆!”

      孟昇孟娴在旁应和,可孟同光哪里听得进去。末了,喂下一碗安神的药,总算是睡过去没再瞎想了。剩下孟媱和孟娴对着周家送来的婚服,哭笑不得。周家太懂了,知道她不会欢欢喜喜绣嫁衣,所以连喜服都帮她代劳了。

      孟娴的心情很沉重,沉得快见了底:“信没能送出去,多半以后也很难再送出去了。媱媱,我替你上花轿好么,你逃去吧。爹娘最疼你,我去总好过你。”

      孟媱托着腮,表情毫无波动:“得了吧,周家又不是傻的,明天肯定派喜婆亲自送我上花轿,从头盯到尾。你们啊,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万一我从内部捅了周家篓子呢,你们要在外面给我接应,咱们这叫里应外合。要乐观,知道么。”

      孟娴:“先不说你有没那本事,也就你这个二愣子才如此乐观。那是龙潭虎穴,没有金刚罩,你跳进去能有个全尸不错了。”

      孟媱拍桌:“你是我亲姐么,这么咒我!”

      孟媱说的没错,第二天一大早周家就派喜娘来伺候新娘子了。周家相当看重这场昏礼,喜服珠宝等等全都价值不菲,光将这套繁复衣裳穿上身就废了小半个时辰呢。原本孟媱还抱怨周家黄昏才来迎亲,一大早把她拖起来,害她瞌睡没睡好的喜娘是吃饱了撑的。现在她明白了,新娘子梳妆打扮,真的可以忙活一天。

      孟父强撑着起来送她,结果看到了一个被红绸五花大绑的新娘子,差点没给又气回床上去。

      这……

      经验老到的喜娘十分欠揍地解释:“哎呀,半路逃婚的新娘子我见多啦。孟姑娘心思活,要是也来这出,谁面子上都不好看是不是。”

      所以只能不照顾孟媱面子了。

      周宏这个废人亲自来迎亲,被人扶上马背,用绳子固定好一双没用的脚,像模像样不知廉耻地当一回新郎官儿。孟媱被盖上盖头扶出院门,就听到这厮的口哨声,还有撒喜钱的清脆响,以及热热闹闹的议论声。

      “看看谁来了!哎哟,孟姑娘,本公子可总算把你给等到了!”周宏拱手,在马背上马马虎虎给站在门口的孟同光行了个小辈的礼,盯着孟媱可劲儿了笑。

      孟媱被喜娘“拖着”走向花轿,周围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

      该死……手被绑着,不然掀了盖头吐他一脸口水添彩!可她现在不仅手不能动,连嘴都被堵上了!周家也太懂她了吧,早料定了她会破口大骂似的。

      “慢着!”周宏抬手,拦下喜娘的脚步,骑在马背上朗声问,“新娘上轿前有点小事儿待解决。嘶……我这几日听到有人说,孟姑娘嫁给我是委屈了。这样,你们来评说评说,是我配不上孟姑娘?”

      一问过后,便立马有狗腿子跳出来:“哪里来的屁话,孟姑娘国色天香,随便哪个男人都配不上,可咱们周公子,那可是人中龙凤!我看该倒过来说,是孟姑娘差点配不上我们周公子才是嘛!”

      还有睁眼说瞎话的嚷嚷:“明明是我们周公子不嫌弃孟家清贫,又不得圣心,乃是世上少有的好男人啊!”

      我呸!欺负她不能说话!

      周宏这话是刻意说给孟家人听的,就是要当着满大街人的面下你脸面。孟父果然受不了这种气,咳嗽得身形剧烈颤动:“咳咳……周宏你休得放肆!”

      周宏摆出一张茫然脸,问他的“岳父”:“放肆?我放肆了吗?”

      周围狗腿齐声回答:“哪儿放肆了……是啊,哪儿放肆了……”

      “哈哈哈哈——”

      有的人,他知道你要的是脸面是名声,所以轻贱你,践踏你,几句瞎话如同钢刀直戳心窝。而你,偏偏如同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结巴,亲耳听着,亲眼见着所有的人是如何把你踩在脚下的。

      孟娴和林氏拉住孟父,劝说他别当回事,何必生这等人的气。孟昇握紧拳头也是没办法,鸡蛋碰不过石头,这时候多说一句换来的就会是多一倍的凌辱,索性死咬牙关没有多言,不给周宏越说越起劲的机会。

      周宏见孟家人服软,终于满意了,把手一挥:“都来看看,看到没,本公子的新娘子就是温婉可人,这么半天一声不吭,懂事!还不快送孟姑娘上轿。”

      放你娘的屁!把你嘴堵上你也能温婉可人!孟媱被押着一只脚踏进花轿,心里把周宏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正在气头上,突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一声疾呼:“使不得——啊,停停停,使不得!”

      听声音,竟是那天来过的蔡管事。

      姓蔡的推开看热闹的层层人群,屁滚尿流地爬过来,扯着周宏的马缰绳,满口喘粗气儿:“停……停……老爷说不接亲了……这亲咱接不起!”

      周宏脸色一变,莫名其妙:“你放的什么狗屁!”

      孟媱耳朵尖,听了个清清楚楚。不接亲了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改天再来娶还是以后都不娶了?于是,她那踏进花轿的脚又给缩了回来。

      蔡管事压低了声音:“上、上头来人了!老爷亲口说的让公子赶紧回去!”

      上头来人了?犯事儿被查了吧,孟媱心里乐开了花。那蔡管事不知伏在周宏耳边又说了什么,只见周宏脸色一变,立马调转马头往回跑远了,留下凑热闹的一堆人吹着冷风,眼巴巴望着周公子远去的背影。

      这亲……还接不接?

      于此同时,新改县的衙门里,周远山跪在殿前司都指挥使的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郭匆则喝了一口茶后,玩弄着手上的扳指,幽幽说了句:“周县令,该说你什么好,陛下的人你也敢动。”

      周远山感觉一股尿意一袭来,就要控制不住,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下官再也不敢在孟老面前逞威风。”打死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突然要复用孟同光,还让殿前司最大的官儿亲自来接。这下好了,孟家哪是他得罪得起的,赶紧先把婚事给退了吧。

      郭匆转转扳指,斜倚在太师椅上:“得了吧,以后谁的面前都没有你逞威风的时候,你当我只是来接孟老?”语间一顿,脸上挂起冷笑一抹,又道,“来人,封了衙门,给本官查!仔细查查周家哪里来的底气,敢在这儿作威作福!”

      下属肖葛好意贴在他耳朵边上提醒:“郭大人……陛下没说要查啊?”

      周远山隐约听到了些,本已经腿软,倒又燃起一丁点儿希望。哪知,郭匆对于殿前司私自查办七品县令并没有权力这件事,根本不放在心上:“来都来了,能为陛下分忧为何不查。殿前司没有这个权力,可本官说要查,谁敢拦着?来一个试试,我看看。”

      整个衙门里,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郭匆眯起细长的丹凤眼:“既然没人拦着,那就开始查。老肖,这里交给你,我该去拜会拜会孟老了。”

      那头孟家见婚事黄了,欢天喜地地给孟媱松了绑,再将喜服珠宝往门外统统那么一扔,也就事不关己了。

      新改县地处边陲,上头既然起心要查周远山,那周远山铁定是要倒台的。他一倒台,这还结什么亲。孟媱笑得前俯后仰拍桌子,喝口水都给笑喷了。

      “自有天收,自有天收,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要乐观!”

      孟娴评价:“这叫走了狗屎运。”

      不管怎么说,孟家上下都放心了,尤其是孟同光,那病好似一下子就痊愈了,早上还要人扶,这会儿已经蹒跚能走了。林氏提着袖子哭了第三轮,不过这回是喜极而泣。

      倒是孟昇蹙着眉头,思来想去,还是打断了这份欣喜:“先别高兴得太早。”

      孟媱:“?”

      孟昇:“上头既然来查,估计是发现了周远山的罪状……只怕我们家也会被连根拔起,到时候万一连累了梁公子,就……”

      孟娴的脸首先黑了下去。

      可不是么,孟家明明判的是流放为奴,结果好端端生活在这儿,只要认真查,梁子华也跑不掉。听孟昇这么一说,先前还欢喜一片的气氛瞬间凝固。

      “砰砰砰——”木门被敲响,继而并没有锁上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推门的力道算不上特别温柔。

      进来一个当官的,穿着鸟兽朱色官服。

      完了,抓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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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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