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陈立青

6、第六章

　　夜幕降临的B市，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繁华之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喧嚣的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彩，高楼大厦被勾镂地越发金碧辉煌，光彩夺目。

　　只是这鼓乐喧天的热闹并非处处如此，近郊的一处地方，轻纱笼罩，万籁俱寂，有别于城市的喧嚣，多了份安闲自得的宁静。此处坐落着几幢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隐匿在葱茏玉翠的树木之中，被宗宗溪流包围着，别有一番幽静肃穆之感。这里便是秦家的老宅，依山傍水，坐北朝南的风水宝地。

　　整座建筑群被石砖包围在内，固若金汤，除此之外，墙外还有二十四小时轮值的安保人员，秩序井然。入内首先是繁花似锦的小花园，姹紫嫣红，枝繁叶茂，其间还有青灰色砖块铺就的不规则小径，沿着小径往里走，经过半圆形的拱门，是呈阶梯状往上延伸的几座三层小楼，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依次屹立两旁，左右对称着。

　　而这些小楼的尽头，是一座两层的仿古建筑，虽是两层，却因下面青白石的底座，竟是看上去比前头的小楼还要高出些许，有种拔地凌空的错觉。两层房屋均由木板搭建而成，东西南北四根赤住挺立而起，作为支撑。屋檐高挑，似鸟喙般在空中飞啄，檐角屋脊上依次排列着数目不等的兽形装饰，或勇猛，或威武，彰显着主人的地位殊荣。

　　点点灯火透过镂空的窗户投射出来，里面是一片觥筹交错之景，虽是中式的房屋，里面的摆件装饰却与现代的别无二致。长形的餐桌上方，坐着的是秦家最年长的尊者：秦琛的祖母，右手边坐着的便是秦琛，和秦琛对面而坐的是她的母亲沈冰，而沈冰身边坐着的却是一位脸生的女孩子，年龄与秦琛相仿，举止娴雅，落落大方。

　　今天只是普通的家宴，来的人不多，即便是这样的场面，也让宋妍允足够坐立不安，不过秦家老宅她也来过几次，倒也不至于会露了怯，面上看不出来太多的紧张。只是每次不经意间看向秦琛时，还是忍不住会心跳如雷，娇羞溢满脸颊。

　　秦琛的父亲几年前因病去世，也是从那时起，秦琛开始慢慢接触秦家的大小事务，父亲去世后，秦家当家的位置理应由他一并接管下来，不过当时秦琛年纪尚轻，也没什么作为，自然而然，不服的大有人在。

　　原本桀骜不驯，目无章法的少年，一时间褪去了身上的戾气，不过短短几年便成了今时今日沉稳内敛的青年，而秦家的家业也在秦琛的手中齐头并进，愈发地如日中天，现如今更是实至名归的秦家家主。

　　虽说秦琛离而立之年还有两年的时光，但作为母亲，对于儿女的婚姻大事自是操心很久，前几年秦琛各种理由推脱，她也可以理解，毕竟不管是在秦家还是在公司，都根基未深。只是现在的秦琛早已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秦家当家，自然，婚姻大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宋妍允是目前沈冰相看的几个女孩子中最为满意的一个，虽说家境一般，父母只是普通教师，她自己本身也是一所大学的老师，但贵在气质出众，知书达理优雅大方。沈冰一直秉持着秦家的家训，娶妻当娶德才兼备的，所以三不五时地请宋妍允来家中小聚，为她和秦琛创造见面的机会。

　　秦琛估计也知道她的想法，每每都刻意避开，所以沈冰今天才特意安排了这顿饭局。晚饭后，沈冰见时间还早，便留了宋妍允和她聊会儿天，为的也是给两个孩子制造些机会，只是秦琛吃完饭后便去了二楼，一时半会儿也不见有下来的意思，沈冰心中叹息，恰好这时饭后的水果弄好了，便让宋妍允给秦琛送过去。

　　对宋妍允而言，秦琛这个人，是和她有着云壤之别的人。对他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新闻传媒对他的报导，财经杂志对他的描述，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这个身在云端的男人有了交集，可是世事就是那么的难料。

　　宋妍允目前就职于B市的A大，A大每年都会举办慈善会，借以募捐款项帮助贫困地区的学子，沈冰一直深居简出，对这种邀请敬谢不敏，只是今年却出乎意料地参加了，当时接待沈冰的便是宋妍允，一来二去俩人便有了来往。只是往往和沈冰相处过程中总会听她提及秦琛，宋妍允不傻，自然能猜出沈冰的意思，她对秦家虽然知之甚少，但也知道秦家在B市的影响力。

　　她自知道沈冰的意思后，有意无意地总会去关注秦琛，只是他向来低调，除非公司必须要出席的公开活动，平时很少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的身影，也鲜少看到他有什么桃色绯闻。而那些他出席活动的影像资料也早已被宋妍允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试问面对一个英俊帅气又洁身自好的有为青年，有哪个不会动心，宋妍允自然也不例外。

　　宋妍允以为，沈冰的意思，或多或少也代表了秦琛的想法，只是今天的这顿饭，让她有些如梦初醒，秦琛对她的态度，客气疏离甚至连掩饰都不愿意。宋妍允有种错觉，这段时间的你来我往，或许只是她和沈冰的一厢情愿，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就此放弃，毕竟“秦家”这两个字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书房的门开着，在角落一隅的沙发上，秦琛侧身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昏暗的光线洒在秦琛的身上，给人一种神秘禁欲的感觉。宋妍允深呼了口气，轻敲了下门给了秦琛提醒，露出个得体大方的笑容，说道：“阿姨看你晚上没吃什么，弄了些水果。”

　　秦琛闻声看过去，温和有礼地说了声“谢谢”，只是似乎没有想要吃那水果的意思，径自端起手边泡着的茶。

　　宋妍允有些尴尬，不过也知道他性格大抵就是如此，淡然冷情，与人疏远，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将水果盘放下的同时也稍微打量了下这间书房，靠墙而立的书柜里摆放着很多书，不过大多是法文书籍，幸好自己曾学过一段时间法语，现在看来倒还是能派上用场了，心思回转，准备开口与他闲聊时，却听秦琛道：“宋小姐。”

　　突如其来的一句“宋小姐”倒是让宋妍允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自见面开始，秦琛还未主动和她打过招呼。

　　宋妍允侧头望向他，淡然一笑，静待他的下文。

　　却不想秦琛将手中的书籍放在一旁，双手交握放在膝上道：“我母亲如果做了让你误会的事，我这边和你说声抱歉，希望宋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我目前还没有恋爱或是结婚的打算。”

　　宋妍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自己的心思就这么直白地被人戳破，饶是她做足了准备，也还是羞燥地不知如何是好：“我”想要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说自己没有误会吗？那她现在的殷勤又做怎样的解释？

　　没去管宋妍允脸上是何种表情，秦琛继续道：“还有，秦家的二楼外人是不能随意上来的，没人告诉你吗？”秦琛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已不复之前的客气有礼，似乎带了些厌恶。

　　宋妍允有些惊慌失措，她之前明明已经暗示，是沈冰让她上楼的，秦琛既然还说这样的话，估计是连自己的母亲也没放在心上，一并怪罪了。

　　游移的目光碰触到了秦琛的，而此时的他正看着自己，带着骇人的审视。

　　宋妍允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秦家的家主，B市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或许因为沈冰的原因，来过几次秦宅，她便开始有些得意忘形，，忘记自己“外人”的身份，而今天秦琛短短的几句话，无外乎是一记耳光，将她彻底打醒，宋妍允摇了摇头，支吾地回着他的话：“没没有。”

　　秦琛收回了视线，拿起刚才还未翻完的书，头也未抬，伴随着翻页的声音，宋妍允听到他说：“那宋小姐请便吧。”

　　如此含蓄的逐客令，她要是再听不懂，真就白读这么多年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