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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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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年幼时也常在王家玩耍,那时两家走动得勤快,王夫人回去总爱把贾珠和元春都带上。及至后来贾母见元春出落得不凡,又念起她那正月初一的生辰,便嘱咐了王夫人不叫她把元春往外面带,只在身边亲自教养着。自那后,王夫人也渐揽了家中的管家之权,愈发不爱出门作客了。时日久长,贾珠也是许多年不曾见到王熙凤了。
书房内灯火通明,映照的王熙凤一张芙蓉秀面微泛红晕,贾珠微笑着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奇怪道:“表妹怎么这时辰来了?”
“珠表哥忒没良心了些,见我站得腿酸,也不叫我坐一坐。”说着,凤眸微挑,轻觑贾珠。
贾珠连忙赔罪道:“是我怠慢了,表妹莫恼。”说着话,忙让出了椅子给王熙凤坐下。
王熙凤打开食盒,亲自递了汤盅到贾珠跟前,含笑道:“珠表哥读书辛苦了,快尝尝这燕窝,我亲自炖的,炖足了两个时辰呢。若不好吃,表哥可也不许笑话我,只管瞒着我把这些都吃光了我才依呢。”
贾珠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只得接了燕窝。燕窝虽好,奈何他向来不爱食甜,素日里王夫人也常命厨房炖了杏汁官燕送来,他大多碰也不碰的命丫鬟原样儿送回去。今日碍于王熙凤亲自送来的,略尝了一口,味道竟十分不错,不由地吃惊道:“这燕窝尝着竟好,半点儿土腥气也没有。辛苦表妹了,特特为我送了来。”
王熙凤扯了帕子掩住唇角,笑道:“表哥这话好没道理,难道我替表哥你送碗燕窝也要这样见外么?”
贾珠连连摆手道:“并无此意,表妹误会了。”
王熙凤这才依了他的话,看他燕窝用罢,起身要来收拾碗筷,偏站起来的时候急了些,膝盖碰着了桌椅腿儿,痛得王熙凤惊呼一声,身子已偏向了一边,眼瞅着便要摔倒。贾珠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就势将人拉向了自己,也不知怎的,竟把王熙凤抱了个满怀。
“表哥……”
王熙凤一张俏脸羞得通红,被贾珠环着腰间,难得一番小女儿的娇羞之态。贾珠心知不妥,正要放开她,手才略松了松,又见王熙凤脚下踉跄,不由得环得更紧了。
“表妹,可是腿脚碰伤了?我去叫人来扶你,你且坐一坐。”
说着,扶了王熙凤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正要出门,手却被王熙凤拉住了。
“表哥,我这么大的人了,一时不妨还会摔跤,说来真是惹人发笑了。你这会儿子出去叫人,知道的说是咱们兄妹情深,不知道的那起子小人,还不知道要编派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呢。”说着,撅了撅嘴巴,赌气道,“我知道,表哥是懒怠同我一起说话,我说话又不讨人喜欢,性子又不和软,表哥想要快些打发我出去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就要站起来,“也罢了,等表哥亲自来赶我走,还不如我自己走呢。没得被人笑话了,惹得人愈发生厌。”
贾珠连忙告罪说自己并无此意,又亲自捧了茶来给王熙凤吃,王熙凤这才假作羞恼道:“表哥若再如此,我再不来的。”
见贾珠面色薄红,思忖着不能逼得太过了,因又掩唇笑道:“表哥陪我说说话吧,咱们许多日子不曾得见了。我来住了好几日,都没得空儿来见表哥。这会儿子好容易见了一面,表哥也别紧着要打发我走,咱们正经地坐着说会儿子话,一会儿天色晚了,表哥你只悄悄儿地打发了人去叫我丫鬟来扶我回去,也不惊动旁人,岂不好?”
贾珠细细一想,正是了。便神色坦然地坐在了王熙凤的对面,二人隔了一张桌子,小声谈笑。偶尔说到小时的事情,得趣儿处,又有王熙凤娇声俏语润色,更添乐趣。不觉把光阴都恍惚了,眼见着已是夜深了,贾珠才忆起时辰。忙嘱咐了王熙凤在屋内安心坐着等他,自己敛了脚步声亲自去叫她的丫鬟来。
王熙凤瞧着贾珠走了,不觉露出一抹笑容来。
“姑娘今日可玩得尽兴了,累得我嘴皮子都磨破了。”
王熙凤正是兴头儿上,也不急着要睡,听见丰儿如此说,忙让平儿给她倒了一杯茶,只笑着问她:“我还想要问你来着,那个丫头你如何打发的,我和表哥一起那么长时间,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绊住她这么久。”
“唉,姑娘快别提这丫头了,我再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因笑着把那丫头的木讷之处挑了好几个恼人的地方同王熙凤细说了,惹得王熙凤和一旁服侍的平儿撑不住都笑了。
“好好好,真真儿的是难为了你。”王熙凤伸手在丰儿的脸上掐了一把,又笑道,“原该你今儿守夜的,我也不用你守了。快回去歇着,日后还有要用你的地方呢。”
丰儿一听,登时把眉头也皱成了一团,委屈道:“姑娘有要用我的地方,我自不敢推辞的,只是那丫头活似个木头桩子,再要我去一回,真真儿地要把我给憋屈死。”
丰儿乃是自小跟着王熙凤长大的,脾气性子倒是同她如出一辙,都是风风火火的急躁脾性。如何耐烦去应付那些古板无趣的人,直嚷着委屈。
平儿忙上前扶住了她,微微笑道:“快别说这些,时辰不早了,你不歇着姑娘还要歇着呢。快出去吧,再晚些仍叫你守夜,可更委屈了。”
唬得丰儿忙不迭地退出去了。平儿这才放下了帐子,铺好了被子,服侍王熙凤睡下,一宿无话。
而后几日,王熙凤仍旧白天和元春一处玩闹,陪着贾母跟前说话,到了傍晚来回王夫人屋中用饭,回去绕至书房陪着贾珠说笑一会儿子,日子过得竟比前几日还快些。
这日傍晚,王熙凤才到王夫人房内,就见自己母亲身边的管事嬷嬷坐在矮榻上与王夫人叙着家常。因向前几步笑道:“王妈妈怎么挑这时辰来了?也不去叫我,看着倒是我怠慢了。”
“姑娘说得哪里话,不过来替太太递个话儿罢了。”说着,又向王夫人笑道,“我家太太说了,姑娘这几日在贵府劳姑太太照看了,还请姑太太得了空儿多回去坐坐。”
“哪里的话,嫂子也太见外了。只是你也瞧见了,我一时半刻也闲不得,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口都要从我这里回话,我倒想歇着,偏也没这福气呢。”说着,又笑道,“不是我说,竟是羡慕嫂子在家有凤哥儿帮衬着,说不得我若有这样一个精明强干的女儿,做梦也要偷笑了。”
王嬷嬷连忙站起来恭维道:“姑太太这话怎么说的,大姑娘瞧着极有造化的,您的福泽在后头呢。”
“承你贵言。”王夫人笑着点头,看向王熙凤道:“我原还想再多留你几日,不曾想今儿个一早你母亲就请王妈妈来问你何时回去了。”
说着,顿了顿,笑道:“只是我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这会儿子回去也不像。不如明儿一早,我叫周瑞套了车,亲自送了你们回去,王妈妈您说呢?”
王嬷嬷自然是极愿意的,又谢了一番方出去了。
王熙凤拉着王夫人的胳膊娇笑道:“姑妈真是疼我,既是明儿一早要走,我这会儿子可得早些回去休息了。别明儿早上困着觉,惹得人笑话。”
王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抿嘴笑了笑。
待王熙凤出了屋子,方看向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一个小丫头,冷声道:“你果真看见大爷和凤姑娘整晚都待在一起了?”
那小丫头年纪不大,瞧着穿着打扮像是院子里做洒扫的粗使丫鬟。王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日,见她神色虽然慌张,可说话却是字句清楚,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只是叫金钏儿赏了这丫头两吊钱,又命她不许声张此事,方打发她出去了。
南边的书房里,王熙凤托腮坐在桌边,一双纤手百无聊赖地搅动着汤盅里的汤水,语气满是失落地说:“表哥,我明儿个就回去了,只怕以后都难见你一面了。”
“嗯?”坐在书桌后的贾珠抬头看向她,疑惑道:“这话怎么说的?”
“我怕姑妈嫌我喧闹,误了表哥你读书进取,回头再要来也是不能够了。”
贾珠闻言,细一思量,确像王夫人的性子能做出的事儿。他不善言辞,见王熙凤愁眉苦脸的,只得安慰道:“许是表妹你多想了,太太虽面上有些冷,可对娘家人一向宽厚,再者表妹待我极好,并未耽误我读书,太太又怎么会不许你来呢?”
王熙凤心里暗骂贾珠是个呆子。依着王夫人的性子,若知道她和贾珠之间的事情,不撂下脸把她打出贾府已是给足了面子,还能指望她客客气气地再允许自己上门来作客吗?
王熙凤心思百转,面上却仍旧笑意不减,一双凤眸看着贾珠,直到贾珠白净的面颊上浮上绯红,这才开口问道:“我,我同表哥待在一处,心里便欢喜。表哥,表哥你可也这么觉得吗?”话落,贝齿轻咬下唇,满面羞红。
贾珠微微怔愣,表妹这是……心悦自己?
见贾珠迟迟未答,王熙凤忍羞抬头,“表哥难道……?”话未说完,已是泫然欲泣。
贾珠回过神来,不知怎得,心中一急,手已不受控制地握住了王熙凤,轻声道:“我自然同表妹一样。”
“谁、谁同你一样了。”王熙凤赶忙抽.回自己的手,忍不住跺了跺脚,可眉梢眼角却都是羞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