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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慧眼如炬辨五色,磕头浪子述往事 ...

  •   劝君不打三春鸟,
      劝君不吃秋江鱼。
      三春鸟宿江畔树,
      江鱼腹内复江鱼。
      大凡生命,或多或少都有些灵性,《孟子》中记载,一头即将被祭祀的牛、仿佛得知了自己的命运,居然瑟瑟发抖。实际上,天生万物,人取而用之,并没有什么不通情理的地方,但若能效法古人、在纲举目张之后,又能网开一面,虽得不到什么现世的好处,终究心里也会舒畅些。
      却说宋磕巴带着队被困海岛,天外瓢泼大雨、不仅蛇虫鼠蚁,连豹子都跑到礁石底下避雨。除了懂得兽语的老西儿之外,其他人无不战战兢兢,谁也睡不着觉。
      那头花豹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威胁,乖乖坐在老西儿脚边,像极了王府井的石狮子。侯三闲极无聊,把手里的拐杖摆弄一番,长叹一口气:“哎呀,这刚出师就被困在岛上,我看啊,肯定是老赵太丧了。”
      “丧”是一种方言,指的是一个人特别倒霉。赵不疑听了这话当然不高兴,回敬道:“我丧?你个瘸子懂什么,我随便去哪儿就能挖出一卡车宝贝,就是你妨我,不然早发财了。”
      宋磕巴见两人逞口舌之快,抓住话柄问道:“赵爷,您不是在吹牛吧?”
      赵不疑一听,顿时后悔自己失言。是啊,宋磕巴虽说是侯三的发小,可是毕竟和他本人不熟。但是赵不疑虽然平常挺面,倔起来也挺倔,只能强撑着说道:“我吹牛?哼,大话不敢说,就咱们现在的一亩三分地儿,我就能知道有没有宝贝。”
      侯三见赵不疑铁了心抬杠,也干脆不顾面皮:“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儿?你用你那破圆规在地上划几个道道,然后跟我们说地下没有宝贝,我们不就被你蒙了么?”
      赵不疑刚才观察这海岛地势,加上几间破旧农房,心里就有了些底气,这地下八成有宝。这会儿侯三拿话一激他,更是不服气,干脆说:“你也别管我用什么东西,半小时之内,我从咱们脚下刨出一个古董,你信不信。”
      侯三左右看了看,噗嗤一下笑了:“我信?我信我就是个棒槌。”
      赵不疑闻言也不多话,从背包里掏出量天尺,开始用步数计算距离。宋磕巴见赵不疑当了真,就摆了摆手:“算啦算啦,你说你和一个瘸子置什么气,快坐下。”
      赵不疑充耳不闻,嘴里念着不知是什么的经文咒语。侯三以为赵不疑在置气,就拿金拐杖敲了敲他的小腿:“得了,是我不对,坐下吧。”
      万没想到,赵不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侯三不要说话。他表情变得严肃,蹲在地上,把地上的泥土用小指头挖出来一点,放在手掌心慢慢捻。
      侯三一看赵不疑举动怪异,一时也不敢说话。许久,赵不疑拍了拍手掌,抖掉一身尘土,站起来用手托着腮帮子不出声。
      宋磕巴见赵不疑不说话,递了个眼色给侯三。侯三点了点头,问道:“老赵,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跟我们说说,也好帮你参谋参谋啊。”
      赵不疑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说:“胖子,你知不知道五色土?”
      胖子是北京人,当然知道,回答说:“知道啊,安定门外、地坛里,那装的就是五色土啊,怎么了?”
      赵不疑指了指地面:“古代人认为,泥土的颜色代表了某种神秘力量,所以明清两代皇帝祭祀地神的时候,都会浇盖五色土,黄、白、青、红、黑。实际上,土壤的颜色是由其内部的矿物质决定的,比如含铁量高的土壤,就会呈现红色。但是古人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相信,五种颜色代表五行。你看这地面上,这是典型的杂色土,我刚才细细数过,的确是五种颜色。这样的土壤绝对不可能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覆盖的。”
      侯三抓了一把土壤在手里,果然,这泥土是由五种不同的土粒组成的。
      赵不疑继续说道:“我记得我爷爷说过,墓葬有三吉六凶,其中第一吉,就叫做’阴阳冲合、五土四备’。刚才我们登岛时太过匆忙,没注意这地下的土胚,其实都是人工混合的。如果我所料不错,咱们脚下应该有一座墓,而且年代不早于东晋。”
      听他这么一说,包括老西儿在内,几个人都暗暗点头称是。宋磕巴的意思是不要节外生枝,如今吃饭都成问题,在盗墓上耗费体力实在是划不来。可是侯三却不一样,他一听说脚下有墓,马上摩拳擦掌,抄起拐杖就要刨地。
      赵不疑摆了摆手,说:“还是不要了吧,墓主人葬在这礁石下面,为我们在风雨中提供了庇护,我们不能恩将仇报、更不能挖他的坟。”
      侯三一听泄了气,扔了拐杖瘫在地上,说道:“他娘的,你们文化人就是事儿多,放着好好的墓不去探索一番,多影响祖国考古事业。”
      宋磕巴抓了一把五色土,甩到侯三脸上:“你小子从小到大就没点儿良心,在山上刨人家祖坟也就算了,到了荒岛上也不忘这没本儿的生意。”
      侯三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呵呵抓了一把身上的五色土,小心翼翼捧在手里,装入随身携带的缂丝金线荷包。他四下望了望众人,委屈地说道:“墓不让盗,我带点儿五色土回去总行吧?”
      赵不疑看着侯三,又好气又好笑。眼看着天色渐明,雷声也渐渐稀落,众人干脆不睡了,等着天气好转赶快回船。侯三有点儿犯困,就歪在石墩上、用脚尖捅了捅老西儿:“喂,老船长,给咱讲讲故事解解乏吧。”
      老西儿正在侍弄着火堆,见侯三一脸倦意,便扔掉了树枝,口中衔着一棵青草平躺在地上,悠悠说道:“我们山西有个村子,叫郑家屯。屯子里有个小伙子,平时不务正业,专门趁着人家办丧事的时候,混进去磕头,磕一个头,主人家儿给二十块钱。有一次啊,小伙子晚上喝醉了酒,跌跌撞撞地在街上闲溜达,突然发现有个人家儿门口挂着白灯笼。小伙子就想着准是谁家办丧事,就走了进去。这家人也奇怪,都用麻布裹着脸,看不清面容,小伙子也喝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一下就跪在灵牌前面,嘴里哭爹喊娘地叫唤,干哭没有眼泪。磕完了头,他站起身来伸手要钱。主人家儿也大方,通红的一张大钞票就塞到他手里了。他也没多想,回家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到街上吃早点,吃完了两碗豆腐脑,一摸兜,掏出昨晚赚的那张票子,却发现上面的数字不对。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张冥币。”
      众人都被老西儿沙哑的嗓音吸引过来,纷纷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这个小伙子就不干这行儿了,家里花了点儿钱送他出海,最后当上了船长。”
      说罢,老西儿指了指自己,又苦笑了两声。
      侯三一脸扫兴:“算了算了,让你讲个故事,你说得这么渗人,真他娘的败兴。”说罢,侯三就歪倒在一旁,不再看老西儿。
      老西儿见状也不生气,兀自捡起树枝,继续侍弄火堆去了。就在这时,本来趴在地上打盹的花豹站了起来,鼻子到处闻,最终在一处角落停下,扭过头、对着老西儿发出几声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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