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记事》晓月残

5、参悟

　　【1】神队友

　　这白衣仙人不是外人，正是当年与还是昆仑山上一块石头形态的青石“亲密接触”过的那把剑中的剑灵。后此剑被太上老君带上天来，剑灵为太上老君所引出并渡化成仙。由于此剑于人间辗转几千年，剑柄上所刻的剑名早已模糊。太上老君见此剑通体雪白如霜，便在仙名册上大笔一挥，写下了“银剑”二字。于是“银剑灵君”的名号便在众仙友中传开了。

　　银剑灵君可算是青石在天界唯一的好友、啊，不对，应该是“损友”。

　　当年青石飞升成仙后，便像其他众小仙一样在一重天居住了下来。众小仙们为了提升修为早日晋级仙位（当然也为了打发成仙后的无聊时间），时常聚在一起谈佛论道（当然也包括吟诗作画、喝酒下棋）。然而青石性情颇为寡淡，极少与众仙友们一道，常是独自一人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潜心悟道。而银剑堂而皇之地以“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那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为由，打着“参悟道法”的旗号，完全无视青石的冷漠，死拉硬拽地扯着青石切磋棋艺、研究炼丹、游山玩水……

　　相较于青石的沉默寡言，银剑则完全可算得上是滔滔不绝。他仗着自己熟睹几千年人间烟云，为人处世不得不说极为圆润。此外，银剑喜书画，擅歌赋，能抚琴吹笛，可博弈对局。且他又是被太上老君亲自点化，没事便寻几坛好酒去孝敬太上老君他老人家，顺便将太白金星等等一干在天庭中地位举足轻重的上仙也一并收买了。可以说在这天界三十三重天里，银剑是混得如鱼得水。

　　每次青石被银剑拖着去干着干那，迎面偶遇其他仙友的时候，仙友们大都是先与银剑热情寒暄一番，双方约好何日何时定要一同如何如何，然后转向自己仅是有礼地颔一颔首。

　　青石想不通像银剑这种如此光芒耀眼的人，分明有那么多的好友，为何总是要来纠缠自己这般如此无趣之人。银剑的回答很简单——因为你的无趣，让我觉的有趣～

　　然而也正是因为银剑这个祸害，才导致青石被司命星君找上门来要求他下凡渡情劫的——青石本是无意于仙阶品位的，成仙只是偶然。以他之寡淡性格，做一名散仙于这天地之间自由来去便已足矣。就是因为这个名声在外的银剑整天拉着他四处游逛，才使天界注意到青石这个散仙，并要求他在仙名册上注册登记。登记之后没几天，便被司命星君找上门来，言简意赅地告诉他：小石头，你这个仙人不符合天界标准，下凡渡劫去吧。当时也在场的银剑嘴贱地问：“如何不符标准？渡何劫？”司命星君道：“青石.仙君为顽石所化，有形而无心。此番下界需历经七世情劫，渡劫成功，便可回到这天庭。”“若不成功……待如何？”银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得小心翼翼。司命星君抚了抚胡须，半眯着眼神在在地道，“那便——永、堕、轮、回。”

　　【2】猪队友

　　青石彼时对于堕入轮回并没有很深的感触，只是曾有一次被银剑拉去看天刑——那触犯天条的神仙被判剜心之刑时尚无畏惧之色，然而听到要被永世投入轮回之时竟变得面无血色。想来这轮回定是极为恐怖的刑具。
　　所以青石听到这里，挑着眼角斜了银剑一眼。银剑那堪称完美的脸上便崩坏出一条裂缝，他抽抽嘴角，呵呵干笑了几声，拽着司命星君的衣角闪星星眼——青石狂化好可怕～求带走！便躲闪在司命星君的身后疏忽飘远了。飘到安全距离以外的时候，银剑挥挥手高声到：“无心～你且安心地去吧～待你归位，我会第一个来给你接风洗尘的～”

　　彼时青石听着“无心”二字，便抽了抽嘴角，有种想捏死银剑的冲动——交友不慎坑死爹！
　　此时青石又听见“无心”二字，盯着银剑那闪瞎人双眼的八颗洁白的小牙，回想起这糟心的七世情劫，终于明白轮回为何物的青石对眼前的祸害简直恨得牙痒痒。
　　银剑尚不自知被青石在心里活剐了，还略带一脸嫌弃地扯起青石身上染满血迹的破烂衣衫，“你这是渡情劫去了还是杀生去了？怎么搞得一身血污？”
　　青石瞧见自己的一身血，不禁想起了阿狸……
　　银剑见青石不语，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思，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喂，下界一趟你没事吧？变傻了？赶紧跟我说说你这七世都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发生过哪些刻骨铭心的风花雪月之事？”
　　刻骨铭心么……和那个人的哪一世不是刻骨铭心呢……怪只怪自己无心，白白辜负了那人的三世情谊，如今想追回来，却已是不可能的了。青石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你今日下界前去引领之人，升为何处仙人了？”
　　银剑用左手中羽扇在右手轻轻点了一下，恍然大悟状，“你说你六师兄青元么？他被封为‘青元真人’，地仙，就负责守护绿萝山那一带。”
　　“你知道他是我师兄？！”青石意外。
　　“那是自然。”银剑神在在道，“咱可是仙人～”
　　青石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此时当真身心俱疲懒得去想。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和那人都已为仙，那人也应想起为人时的每一世了吧……或许……
　　“许久不见，你怎么比下界之前还要闷葫芦了？”银剑不依不饶地在青石身边聒噪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简直无趣死了，就等着你回来给我讲故事呢。”
　　青石伸手轻轻推开银剑，“我有些累。”便径自向无心阁——自己的住处飞去了。

　　【3】无心

　　“阿狸？阿狸？你还在吗阿狸？”青石落在绿萝山北麓，动用仙音唤到。
　　当他看到一只金毛狐狸从灌木丛中窜出来的时候，高兴得忘乎所以，刚迈步上前却瞧见后边跟着跑出另一只金毛狐狸。两只狐狸相互追逐着，很快便消失在灌木丛里了。
　　青石怅然地站在那，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青石循声转头，瞧见白眉一副厌恶的表情看着他。
　　过了这么久？不是才昨天……
　　青石继而恍悟——天上一日，人间已是一年了……
　　青石的目光仿佛看见救命稻草，却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白眉老者，您可知阿狸现在何处？它……可还好？”
　　白眉的神情愈发的不善，“速速离去！这里不欢迎你！”
　　青石还想说什么，然后刚开口还没出声，白眉便气极般地用手中藤杖用力地垂着地面，怒道，“速、速、离、去！”。力气之大，致使整个山林都震动起来，鸟儿成群飞起，一向平静的小河也随之翻腾起浪花。
　　青石见状，只得离开了。

　　当青石满怀心事地推开门，便瞧见某个不受人欢迎的货正坐在桌边如在自家一样悠哉品茶。于是青石默默地合上推开的门……转身欲离。
　　可是刚转身，眼前光影一闪，一袭白衣的银剑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青石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
　　银剑毫不见外地勾上青石的肩，“无心，你躲着我作甚？……莫不是……你在人间曾有断袖之癖？此番回到天界，见到如我这般绝世美男，怕自己把持不住？”
　　青石斜了他一眼，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银剑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扔到一边，懒得搭理他，一言不发地飘走。
　　银剑秉持着“坚持、不要脸、坚持不要脸”的精神追上来，“无心，等等我啊，你走那么急做什么？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呵呵呵……”
　　还没“呵”完，青石回头瞅了他一眼，“不要叫我‘无心’。”——我恨自己为何这般无心。
　　银剑被青石方才的眼神震住了，乖乖道，“嗯。青石。”

　　银剑虽讨个没趣，却依旧默默跟在青石身后飘。而青石已是习惯了他的聒噪，如若方才银剑就此离去，他倒落个清净。反倒是如今这般被银剑默不作声地跟着，令青石觉得十分的别扭。
　　“你也知我下凡是历劫，而不是享福。所经糟心之事……不提也罢。方才若是得罪了你，莫要往心里去。”
　　银剑立马阳光灿烂道，“你若给我讲讲你在人间的经历，我便原谅你～”
　　不要脸到如此程度……青石想要送银剑一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帽子。然则他清楚银剑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便道，“在人间的第一世，我救了一只狐狸。不想那狐狸念我千余年……说来惭愧，就在回天界之前，我竟因看不破红尘而要寻死……正是那狐狸为了救我而自毁千年修行，而我也因它的内丹而得以飞升。”
　　“所以……昨日你刚回来时才那般……”
　　“嗯。”青石点头，方才的一番话仿佛是说出了积压在心底不可告人的秘密般，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迫切地想要倾诉更多。于是青石继续说道，“我昨夜辗转反侧，想不通为何令我能够重回天界的条件竟然是毁了一个从未做过孽的妖的千年修行……我服了它的内丹，如今的我到底是仙是妖？所谓的七世情劫，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银剑难得的没有做声。青石看看他，“你也觉得这样不合理对么？所以，我要来问个清楚。”
　　银剑回神，顺着青石的目光抬头望去——天府宫。司命星君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