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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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网了。
判了死刑。
临行刑还有几分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抬头，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说：对不起。
她回得倒是干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他们俩相遇挺偶然的，至少对于她来说是。
你想，她每天都要遇见好多人。哦，我忘了说，她是个出租车司机，不停地遇见新的人，带着他们到新的地方去，和新的人说再见，一关车门，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中年，说的好听叫风韵犹存，其实就是半老徐娘的近义词了，在社会上待这许多年，又刚刚离了婚，她是从没想过遇见这样一个男人，给她最后的浪漫。
他不是那种小女孩子梦想里的白马王子，但是身上带着与众不同的成熟。她不一定想到过这个词——杀伐果决。其实这个略有些褒义的词儿是不适合他的，在别人心里，他的狠绝无疑给那么多人带来痛苦，不乏女人。
说了这么许多，其实，也就是在一个招手间，他上了她的出租车，说：“哟，美女，我新到Y城，带我到处转转。”我是猜过的，如果没有这个傍晚，他坐在路边扔掉抽完的那支烟，站起来，这样恰好的遇到她，她的人生该是多么不一样。
他出手是很大方的，和她的前夫不一样。谈吐也风趣，可能是掩饰了？倒是有些古时的侠士之风。他极聪明的，后来她才更是清楚，那是确确的狡滑，狡滑得可怕。
他说自己想学开车。
自此每个下午她衬着漫天余辉，有些夸耀似的，一个急转，刚刚好刹在他身边，抬头一笑摘去墨镜。这个时候的女人最有魅力，连笑都是恰到好处的——知道什么时候认真的女人才好看，知道什么是含嗔不怒、半娇还拒。
她那时一定以为这就是爱情的。虽然已经不小了，可是这暧昧，有些不真实的暧昧，让她不能自拔。
Y城的女孩子笑起来都很明媚，说话间的口音都拖着上扬的性子。她虽说普通话，性格上倒是爽快。她后来许是自嘲过，他估计就是“看上”自己的这一点，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鼻子一酸，她还是有些开心是自己的吧，一定是。一定是的，我听见你给自己说。
他其实是会开车的，发现的时候，说不清是愕然还是开心多一些。这一层被戳破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话真让人不知如何自处。
但是，谁让自己爱上他了呢？
和那么那么多的女人一样。
所以就一直不后悔，因为江边茶楼上下楼趔趄时的一扶，因为总是提醒自己系好安全带，因为夜中的风衣。
因为他是他，就一直不后悔。
不是没害怕过。
第一次是在宾馆里，他说，给你一些新东西玩玩。因为是他说的，所以毫不迟疑地说好，看到却又真真的被惊到，又不敢问，只好装作很有兴趣。
西方有句话，叫好奇心杀死猫。猫有九命，更何况人。
枪管装卸时的声音真的很好听，电视上见得多了，拿在自己手里沉甸甸的，满眼的笑，点头说想学。枪是真是假却怎么都不敢问，直到那天晚上。
女人，不管什么岁数的女人，一旦面爱情，就觉得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所以从来没有刻意让自己的什么人去认识他，也不介意他从来没把自己带入他的圈子。
那天说是出去见见鲜，同去的是个年轻男人，对于开始接触过去的他，她有些害怕，有些兴奋。
一路都没有话，静寂得有那么一丁丁的尴尬。后视镜里看到那男人头都不敢抬，如果再仔细些，她就会发现他不只紧张，还有害怕，双手绞在一起还是抖。
最后到的地方是挺偏的一座小林子。
那儿真的挺偏，Y城环路很多很多，想都记住是个困难，她就奢望，唯唯把那一条路忘掉。但是，无论何时入梦，那条路，窗外的黑夜，后视窗里的年轻男人，就开始不停地交织在她的脑海里。睁开眼，看看天花板，再闭上，希望消失的又回来。
停车后，他先带着那人下去，又转回来给她开门，他说，来。
来，那时候怎么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里含了兴奋和期待。
来。
听到这句话，再睁开眼睛，再闭上。
他说的什么其实她忘了，真的忘了，后来说给别人的，要么就是跟着他复述，要不就是编一些无关紧要的。只记得，他把那只她在宾馆里把玩了无数次的枪递过来：杀他。
杀他。
杀他。
闭着眼睛，她想，他一定是说了这句话的，她还记得他嘴唇一张一合，杀他。
再睁眼……那么，如果他没有说呢？这段几乎不完整却无论如何无法忘却的记忆如果只是自己的杜纂呢？深吸一口气，还是自己的内心里，一直希望着扣动扳机，那死气沉沉的手枪就像有生命了一样撞击自己。砰，一下，就像脉搏跳动在手里，砰，又一下。
他取下她手里的枪，又补了两弹。
砰，他之前的哀求都没有了。
求求你……别杀我……求求你……
老大……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求求你……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狼狈，泣涕横流，后来听说其实人还是会失禁的，并不知道那人有没有。但是他的鼻涕眼泪都黏到身上了似的，甩都甩不掉。
被他拖回车上的时候浑身都在抖，他抱着她，那么紧：这以后，你就和我在一起了。
她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但是有一样他是对的，他们从此分不开了，再也不能。用这样让自己都恶心的方式。
自此之后，她知道，他口中所说家底殷实，到Y城“开拓新战场”是真的，可是他没说过那些家底都背着人命官司。他说的喜欢自己也是真的，可是他没说这样的喜欢到底分出去了多少份。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认识了他。在兄弟中呼风唤雨，在杀人时武决沉稳，在风月场上洒脱不羁。
那个时候留下，是出于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已经知道这可能不是心里面所想的爱情，还追随他，真的是被他身体里的什么吸引，还是……还是觉得说出“离开”后他不离身的枪口下一秒朝向的就是自己？
这些估计都深究不到了。因为没有机会。
他心里一定清楚得很，如果没有他那时一声催促下的两枪，她一辈子都不会走上这条路！没有他递出的那把枪，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和判刑时所谓的“军火”有任何瓜葛！没有他亦真亦假对她的好，一辈子都不会冠上这样可耻的称号，情妇！
没有他的出现，她至多没有始时臆想来的浪漫。
她该恨他？以乌有的爱？但是，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或是为了没有来生相遇再还债的机会，为了今生之内一笔勾销，明知道没机会听她的回答！便这样一意孤行！
所以，她该是叹自己，才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当悔否？或恨之？
可知，无情最是巫山女，暮雨朝云只片时。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