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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许婧鸾缩着脖子跟了上去。
      应周站在原地目送,许博渊一指马车,许婧鸾垮着肩膀一脸生无可恋,乖乖上车。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一直被押着的黑衣男人突然抬起了头!
      他脸色狰狞,两腮鼓起后收,似乎含着什么东西,朝着许博渊所在的方向吐了出去!
      借着月光微弱的反光,应周看清,是一枚细小的针——
      “小心!”

      他与众人之间已经隔了十步开外的距离,只来得及喊这一句,就见许博渊头也不回,身侧手臂一举一抖,剑出鞘,“叮”得脆响,针尖撞在了剑上,他冷冷道:“你不用这么急着找死。”
      黑衣人闻言,竟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太过诡异,嘴角几乎要裂至耳垂了,眼睛却无半点弧度,直直看着许博渊,森然可怖。忽然浓郁妖气自他周身散开,汇聚成一股黑烟,腾空而起,朝着许博渊钻了过去!

      应周不得不再次大喊一声:“躲开!”
      那黑烟眼看扑至许博渊胸口,电光火石间耀眼金光在许博渊身上陡然爆起,撑出一道笼罩全身的弧形屏障来!然而那黑气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半,被当头一撞当即拐了个弯,竟然拐进了许婧鸾的身体里!
      如同一盆冷水泼下,许婧鸾胸口那点微弱的金光瞬间被扑了个干净,她瞪大的双眼迅速涣散,被抽离了魂魄一般,直直向前倒去。

      “阿鸾!”许博渊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再看那吐出妖气的黑衣人,眼睛、鼻孔、嘴角中汩汩涌出浓稠血液,眨眼间覆盖了整张脸,像无数黑蚁结队爬过般令人头皮发麻,身后押着他的人忙探向他的脖颈,喊道:“没气了!”

      许博渊却来不及管,怀中许婧鸾虽然睁着双眼,却丝毫没有反应,身体僵硬绷直,直挺挺倒在许博渊怀中,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简直像是死了一般——
      应周忙上前几步,想给许婧鸾看一看情况,谁料还未近身,许博渊长剑出鞘指向他,“站住!”

      许婧鸾双眼空洞地望着夜空方向,嘴角忽得涌出一股黑血来,许博渊一愣,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几颗褐色小丸塞进了她的嘴中。
      应周问:“这是什么?”
      许博渊头也不抬,“与你何干?”

      两句话间,许婧鸾嘴角边的血更多了,几乎是涌了出来,应周忙道:“我能帮她。”
      他身上有南灵给的紫玉环,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许博渊却仿佛没有听到,直接打横抱起许婧鸾登上马车,“立刻回府!”
      “等等!”应周追了上去。

      然这一行人,来时无影,去时更是如风,许博渊声令刚下,立刻有人足尖一点马背,飞身落在车辕上,其余人牵上多余的马匹,还不忘将咽了气的黑衣人尸体也带上,只片刻功夫,已经牵动缰绳掉头,绝尘而去。
      “……”
      应周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手指间是刚从袖子里掏出来的紫玉环。

      虽叫紫玉环,却通体莹白,中央镂空,以一段红线拴着,应周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红线,直到小白的虎啸声入耳。
      白色巨虎从高空中两步跃下,落在应周身旁,脑袋在应周胸口蹭了两圈。

      应周回过神来,挠了挠他的下巴,问:“你没受伤罢?”
      白虎甩甩尾巴,示意自己无事,应周放下心来,但想到方才许博渊冷淡的眼神,又泄了气。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最终叹了一口气,“走罢,跟上他们。”

      这是他第二次进昭京。
      他与小白在几十丈高的空中,底下是许博渊一行人的车马。此刻夜色已深,但大街小巷上竟还有三三两两往来行人。朱雀街两侧红绸灯笼照亮半边天空,暖橙色的光与紫蓝色的天空辉映着,衬得漫天星光璀璨。

      他们似乎行走在夜与城的交界上,小白的皮毛上披上了暖色,上头的应周却被笼罩在冷蓝的夜色之中,十分奇妙。
      巨大的昭京就在脚下,大街与小巷将土地割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应周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之前路过的都是小城,一入夜街上就冷清一片,现下他才算真正见识了人间繁华。

      穿过半条朱雀街,再拐过两座桥,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前。金漆朱红大门打开,鱼贯出不少人来,许博渊抱着许婧鸾跳下马车。
      应周不敢靠得太近,与小白远远停在一处屋顶上,他看着许博渊进门后大门关上,露出门梁上的墨绿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昱王府”三字。

      应周低声念了一遍,似乎是在对小白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总归知道了他们住这里,不会找不到的。”

      ·

      竹澜点燃四足铜炉中的熏香,忽听窗外传来轻轻叩击之声,忙披上外衣推开窗扉,就见应周骑在白虎上,朝他讪讪一笑,“抱歉,又来叨扰你了。”
      竹澜退开两步,让应周能从窗外进来。白虎抖了抖毛,朝着窗户纵身一跃,落在窗沿上时已然化成了小小白猫,应周手臂微张,他便跳起来钻进了应周怀中,期间正眼都没有看竹澜一眼。

      竹澜客客气气:“山君的事情可是办完了?”
      应周摇头,“没有,有些事想要问你。”
      竹澜请他入座,“山君请讲。”

      要问的事情有许多,应周想了想,道:“你可知‘昱王府’这个地方?”
      竹澜道:“自然是知道的。那是当今的人皇唯一的兄弟的住所,只是昱王与其王妃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留下一对子女,长子册封了世子,次女则封了端康郡主。”
      应周点点头,许博渊应该就是世子,而许婧鸾,大概就是端康郡主了。

      竹澜问:“山君为何如此问,可是昱王府有何不妥?”
      应周又摇了摇头,虽说竹澜没有恶意,但或许是受了李朗等人的影响,他不自觉地留了个心眼,没有将许婧鸾的身份告知竹澜,而是将话题扯到了袭击许婧鸾的黑气上,以徐姑娘代称,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名黑衣人身上本来半分妖气也没有,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但从他身上出现的那团黑气,又显然不是凡人能够施展出的东西。
      应周虽然认得不少妖怪,对妖法却没什么涉猎,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术法。反倒是竹澜这样常年待在人间的妖怪,或许能够说个一二三出来。

      竹澜听完应周的描述后沉吟了片刻,慎重道:“听山君如此描述,倒有些像是诅咒之术。只是我对此类术法了解的也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山君的忙……”
      应周道:“你且说说你知道的。”

      竹澜点了点头,又道:“山君方才说,那黑气是从一名凡人身上出现的,出现之后那凡人便死了,与诅咒之术的条件倒是吻合了。我听闻像是死灵、白骨之类的妖怪,经常会用这样的术法,以生灵祭献,来诅咒他人。此法可破开护身结界,取人性命于无形,恶毒非常,即使是我们妖怪,也避之不及。徐姑娘身上有金龙之气护体,等闲妖怪根本进不了身,但若是通过诅咒,倒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应周捧着茶杯沉思。
      那团黑气一开始是冲着许博渊而去的,只是被许博渊身上的金龙之气震退,才会进入许婧鸾的身体。照这样看来,这个幕后之人的目标本来应该是许博渊,却不想术法强度不足以破开许博渊的龙气,阴差阳错才会攻击了许婧鸾?
      这样解释倒像是合理的,许博渊身上的金龙之气乃是维持这人间屏障的关键,若他出事,恐怕不用多久屏障就会碎裂,届时又是一场人妖仙大战,岂非恰好应了昆吾书上的预言,天地大劫,三界消亡?

      然而不管事情原委是怎么样,现在的当务之急都是救人,应周问:“若是诅咒之术,可有办法破解?”
      竹澜道:“若真是诅咒,祭品已死,咒术入体,要破解恐怕不易。最稳妥的,应该就是找到下咒之人,从那头解决了。”
      应周不禁叹了一口气,“这该如何找?”

      正如李朗所说,京城人口众多,找一个人等同于大海捞针。
      他能够这么快找到许博渊,一是运气好,二是因为许博渊身上有金龙之气,十分显眼。但这下咒的妖怪又不会在脑门上贴纸条,要如何分辨?

      竹澜却微微一笑,道:“但凡术法,发动起来都需满足条件。施展诅咒之术最重要的一环便是祭品,下咒之人肯定要与其接触才能在其身上留下法印,山君不如去祭品身上找一找线索?”

      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有道理的结果,便是他和小白一起爬了昱王府的墙头,想要进去找一找蛛丝马迹,然而脚尖还未站稳,就被一股突然出现的金光砸了个眼冒金星,从两个半应周那么高的墙上跌下,小白哀嚎一声再次变成了猫,应周则以一个仰面朝天的姿势落地,惨烈非常。

      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一人一猫抬头一看,只见王府周遭的金色结界若隐若现,许是因为许博渊住在此处,这里的屏障竟比笼罩人间的那一层还要完整许多,被他们一闯,现出了形状,整个王府围得铁桶一般,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丝缝隙。

      应周摸着墙站起来,想到小白几日之内连着被龙气劈了两次,不由心疼道:“真是为难你了。”
      小白四肢敞开摊成一张猫饼,虚虚叫了两声。
      是叫他离开,应周摇头道:“她若真是中了诅咒,只怕情况紧急,我得在这里守着,不能回去。”

      这一摔虽然没有上回从万丈高空摔下时那么狼狈,但应周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发髻也摔散了,比起几个时辰前他站在琊晏阁的台上时那风华绝代的样子,可以说是灰头土脸。应周抱着小白,绕着王府走了一圈,绕至大门前时想了想,道:“我们在这里等罢。”

      倒不是他傻不会敲门,其实在爬墙之前他就已经试过了,只是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只得作罢。
      一人一猫背靠着身后的大石狮子底座,在门前台阶上坐了下来。
      天边外月明星稀,风中裹杂清爽夜露气息,应周歪着头,轻轻打了个瞌睡。

      东方既白时分,王府内院传来一声茶盏碎裂声响:“既然脉象没有任何不妥,为何会吐血不止,会昏迷不醒?!”
      被吼的太医战战兢兢,半句话也答不上来。
      许博渊一夜未睡,眼底青黑,脸上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床上许婧鸾又是“哇”得一口血,旁边侍女忙给她擦脸,然而擦得速度赶不上她吐的速度,床单早已染成了殷红发黑的颜色。
      侍女端着干净的水盆进来,没过一会就端着红的出去,如此循环往复已经折腾了一夜。太医们灌药扎针,能试的方法全都试了一遍,没有半点作用。

      许博渊沉呼出一口气,闭上了通红双眼。

      许婧鸾私自出府去琊晏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屡教不改。他虽是长兄如父,但也不可能真的拿根锁链把人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门。
      更何况许婧鸾总能找到办法偷偷溜出去,爬墙,钻洞,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到了后来,他的态度已经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不闹出事情来,也就随她去了。

      好在许婧鸾尚有分寸,每次去都只是听听曲子,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自觉回来。渐渐地他便也松了管束。有时候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只是会偷偷派人跟在后头保护她,然后在事后说她几句重话,要说惩罚,最多也就是罚她抄抄书,关几天禁闭。
      他知道自己太过溺爱,但世上唯剩这一个血脉相连至亲之人,能够满足她的,许博渊不想吝啬。

      “院正,”许博渊捏了捏发酸的鼻根,“直说罢,可还有其他办法能试?”
      院正年纪已过花甲,行医数十年,也算得上一代圣手,他朝许博渊拱手,“世子,我等才疏学浅,实在……”
      许博渊站了起来,直接打断了他,大步迈出门外,“备马,去琊晏阁。”

      下人们先是一愣,随后忙去准备。
      郡主出事,世子这个时候要去琊晏阁,莫不是要去追究琊晏阁的责任?毕竟郡主是在从那里回王府的路上出事的,世子要寻琊晏阁的晦气,也算是有理有据。

      此时天不过微微亮,守门的小厮在打盹中被人推醒,醒来就看到世子一脸黑气站在面前,差点没吓晕过去,忙哆哆嗦嗦挪开了门栓。
      许博渊刚迈出门槛,就看到了坐在石狮子脚下缩成一团的应周。

      他还穿着昨夜的衣服,因为没有梳洗,样子有些狼狈,脸上的血迹倒是擦干净了,但衣服有点脏,头发也有点乱,蜷着腿抱膝,半个身体依靠在镇门石狮脚下,睡得不甚安稳,微微拧着眉心。
      这样的形容和姿态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但依旧很美,美得不真实。

      清晨的曦光打在他脸上,在乌黑的头发上映出金色的光点,半张脸裸|露在这晨光之下模糊了轮廓看不真切,另朝着许博渊的半张脸却浸透了夏夜的露水,带着些许冷意,连睫毛都因为水汽而根根分明。
      大街上渐起的喧哗没有吵醒他,川流的人群、平整的街道、东升的旭日,都沦为背景,他好像被单独从世界中剥离了出去,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看起来如同梦境泡影般虚幻易碎,仿佛只要你伸出手去,就会戳破。

      很难描述此刻心情,在这个时候去琊晏阁,其实正是去找应周,只因想起了昨晚应周那一句“我能帮她”。
      而应周却恰恰好好出现在了这里,及时到凑巧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以至于他竟然生出了一种冥冥之中皆有注定的“宿命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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