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纷》浮台有茶

2、第 2 章

　　第二天夏风到教室的时候谷雨还没有来，可他浅蓝色的化学笔记本静静地躺在课桌上，表明有人来过。

　　下午，阿猪在班里大声说：“我今天看到谷雨了！她就住在我们小区！”

　　夏风翻开笔记本，里面有一枚叶脉书签，纯粹的叶脉，不加一丝渲染，书签下有一张写满隽秀小楷的浅绿色的纸片：“你的笔记很详细，不过我没有看完，下次还能再借你的看吗？又及：书签是我自己做的，送你。”

　　下午上第三节课的时候，凌飞右手提着书包左手拿着可乐在老师和同学的注视下理所当然地走向自己的座位，临近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略显迟疑地坐下。
　　他表情古怪，锋利俊朗的面容少见的纠结。

　　凌飞右手撑脸向窗外看，窗台上，一支黑色钢笔夹在折起的纸上，下面是一份体育报，旁边还有两只空的可乐罐。一只可乐罐罐底刻着“凌飞”，另一只罐底刻着“I Love You”，署名是“Yu”。他左手指尖烦躁地打在桌面上，锋利浓密的眉毛蹙起。

　　白色的笔盒，白色的水笔，白色的水杯，白色的……
　　真是受够了白色！他一拳打在桌子上，“咚”的一声惹得所有人都看他——除了前面的夏风。凌飞转头，一一瞪回去。他的眼睛大得不像话，像一只狮子。所有人都收回视线，几个女生红着脸小声说：“好帅！”“眼睛好大好亮……”“黑白双煞啊。”有人嘀咕了句。
　　凌飞喜欢黑色，衬衫黑色裤子黑色鞋子黑色，但他自己却长得很白。

　　夏风喜欢白色，衬衫白色裤子白色鞋子白色，但他长得也很白。

　　凌飞把夏风看做对手。曾经有一次篮球比赛他输给了夏风，他觉得受到了挑衅。后来他不时挑战，但彼此水平不相上下。于是有了“黑白双煞”。水火不容。
　　“凌飞，解释第三题为什么选C。”物理老师向他走来。

　　凌飞一只手向后抓过身后阿猪的讲义，无所谓地站起来，言简意赅地讲解完。身高一米八七的他比站在旁边的物理老师足足高半头。

　　“很好，要认真听课啊。”物理老师赞许地点点头，回到讲台继续讲课。
　　“老师我有事先走了。”不等老师回答，凌飞已经出了教室。他的左手握着两个空的可乐罐。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无聊到用这种方式告白，是要老子难堪么？还放的离夏风那么近！凌飞将可乐罐一脚踩扁，踢飞。走出几步，他又折回把可乐罐捡起扔进垃圾桶，顺带“赏”给垃圾桶几脚。
　　然后凌飞扬长而去。

　　第三天，凌飞第一个来到教室。
　　夏风第二个到，作为班长，他负责教室钥匙的保管。

　　陆续地有人到教室，凌飞倚在走廊的窗户边，喝着可乐，看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人。

　　阿猪放下书包后跑到走廊上，在凌飞的眼光威胁下与凌飞隔开一段距离。
　　“老大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阿猪堆起笑脸。他姓朱，但大家都叫他阿猪，其实他非常瘦，橡根竹竿，此刻，一根竹竿立在走廊中央。

　　“管得着？”凌飞目不斜视。
　　“那个……”阿猪抓抓头发。谷雨从走廊的楼梯口走过来，阿猪立即挺直身板，靠边站。
　　“你有病。”凌飞扫他一眼。

　　谷雨依旧穿着白色的长裙，白色凉鞋，背着白色的帆布包，她又长又直的黑发用一根白色发带束起。她那么安静地走来，像走在人迹罕至的荒凉雪原。
　　“老大，你把可乐洒我身上了。”阿猪小声说。

　　“滚！”凌飞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阿猪“啊呀啊呀”叫着躲开，跟在谷雨身后进了教室。

　　“靠。”凌飞扔掉可乐罐走进教室。
　　“你是谷雨？”凌飞记得课本上写的是这个名字。

　　谷雨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你原来用这个桌子吧，我会搬到北边的空位去，你稍等。”

　　几句把凌飞要说的话堵了回去。谷雨把东西一件件收好，凌飞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夏风帮谷雨搬书，谷雨把水杯和文具放进书包里。

　　凌飞突然踢了阿猪一脚，阿猪困惑地看他。凌飞扫他一眼，下巴朝北边一扬。“我不过去……”阿猪抱着被踢疼的小腿。凌飞扬起一边的眉毛。
　　“我去！”

　　“谷……谷雨，我跟你换位置吧，我想去北边……”阿猪哭丧着脸。
　　谷雨眨了眨眼，说：“好。”

　　阿猪跳起，把自己的桌子椅子拉过去，又把谷雨的搬到凌飞后面。
　　整个早上凌飞非常的不爽。他不停地把一支弹性中性笔按出“卡塔卡塔”的声音。要是她是个男生就好了，还能揍她一顿，或者吓唬吓唬她。可她偏偏是个女生！还是特别安静的女生。真是不痛快！他伸手到桌洞里摸可乐，突然想起那半罐可乐被他扔到楼下去了。
　　于是更加的不爽。

　　早自习下课铃声一响，凌飞扔下笔向外走，阿猪立即跟上。
　　五分钟后，凌飞拎着两罐可乐回来，阿猪在后面抱着一打。

　　“喂！”凌飞把一罐可乐重重地放到谷雨面前，他想问她为什么把表白的罐子放在窗台，不知道那让他很丢脸吗？凌飞的眼中满是厌恶，喜欢他的女生多了去了。

　　“你……”为什么喜欢我？凌飞顿住，这种烂话！

　　谷雨停下手中的笔，很平静地看着他，说：“我不喝。”然后她把可乐推远了些。
　　“靠！”凌飞拿起可乐扭头走出教室，把可乐从走廊的窗户扔下去。瞬间就挫败了！他在心里狠狠地想，简直不在一个平行空间！

　　可他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自己的样子。真搞不懂这些女生！
　　“阿猪，把位置换回来。”夏风说。
　　“啊？哦。”

　　中午放学后，学生回家吃午饭，学校里空旷许多。
　　谷雨抱着一摞书站在学校的林荫道，阳光穿过悬铃木浓密枝叶间的缝隙洒进她仰望的眼睛里。她独自站在那里，仿佛与树一同呼吸。

　　“不喜欢。”她轻声说。不喜欢那个叫凌飞的男生，那么张狂。
　　“很讨厌。”她又说。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
　　她喜欢这么跟自己对话，谁也不会来打扰，只有自己知道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

　　“被讨厌了呢，一定是被讨厌了吧？”
　　“为什么讨厌我呢？我讨厌你们。”她望着天空，面无表情。
　　“可我不在乎你们呢。”
　　“很讨厌。”
　　“不喜欢。”

　　她将发带解开，及腰的黑色长发倾泻下来。她低下头向前走去。
　　夏风从最粗壮的悬铃木后走出，默默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
　　孤单的让人哀伤。听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是那么绝望。
　　接下来的一个月，谷雨再没有出现过。
　　只是老离后来把凌飞叫出去，凌飞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