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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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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在牛呢餐厅等你。一起吃饭。”收到张祈源的短信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埋头解读《蓝色妖姬的花语》。若茵又被她爸妈领回家过“节”——其实很多我都不知道是什么节。
这是一个很凄美且很特别的故事,以蓝色妖姬的花语来源演绎一对情侣的爱恋旅程。每到女主角出现的时候,我总能从字里行间看到蓝色,暖暖的,郁郁的。男主角朱辰的误会与抛弃使女主角雷蕾失身,我刚看到朱辰知道雷蕾的遭遇的反应,心里有点赌,又不是很想马上知道。
我需要缓冲。
脖子有点酸,想想出去走走也好。想起那张脸的时候,心情也豁然起来,美丽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
然而,这个秋天少晴多阴。
我还没来得及带着我明朗的心情走进餐厅,在门口就遭遇了一场暴风雨。
我看到一群人。我极为厌恶的人,厌恶到张祈源在里面一直朝我挥手我都没看到。我想避开他们,可是他们却一点都不想放过我。
“哟,是歆凌哪!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敢情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这呢。”我父亲的姐姐——自从爸爸离开我之后我从来没叫过姑姑两个字,用一副睥睨的眼神看着我,却又装出一副很关心人的样子。令人翻江倒海地作呕。
我没有理睬她,胸腔里的火一点一点在蔓延。
“歆凌,你这丫头怎么一点都不懂事,你姑姑问你话呢,我们刚好来这旅游,碰巧就遇着你了。也真是巧合,这几年过得好不?这几年我都在找你,可是你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实在找不到你。现在可好了,跟我们回去吧?”我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他声音里埋进了对我一种爱。我对他不讨厌,但是因为他跟他们那些在一起后,我对他也一起生厌了起来,条件性地躲开了。
我看着他们,狠狠地说了一句:“不,我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想起那年我爸妈离开我之后,他们的冷漠与无情,我便咬牙切齿,叔叔背地里抹着眼泪塞给我两千后就默然无语。我知道他没多少钱,那是他能给我的极限了。但是,那些钱我一分都没用。只要我一想起当初爸爸在的时候,那些所谓三姑六婆三天两头就跑到我家做客,口口声声说亲戚应该多走动。那些嘴脸,我想起就有把它们一张张撕碎的冲动。其实他们无非就是希望我爸给为他们那堆人开开小门。爸爸一离开,世界就全变了,在出事的前两天,我的病房因为他们门庭若市,而第三天确定爸妈的去世后,我便无人问津了。但是也正是亏了他们,我看透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所谓的亲情都是假的,所谓的患难与共只是冠冕堂皇的荒唐。
我在那时,就在心里默默地说,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家了。也回不去了。
所以在政府和爸爸身前的几个好朋友的帮助下,我上了大学之后就与家乡断绝一切的联系,独闯江湖。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人或物了。
可是我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他们。
我突然觉得恶人就像魔鬼,无处不在,无处不钻。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怎么说我们也是你长辈,你都读到大学了还不知道什么是礼貌吗?”大伯父也摇头叹气地说。
我冷笑着对他们吼着说:“你们也配当我的长辈?配吗?!”
他们之间沉寂了几秒钟。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走我们的阳关道吧,这孩子……咳……我们……还是走吧。”一向话多的伯母突然很低声地跟他们说。
我知道,伯父那年冷漠的隔岸观火也是因为她的怂恿使然。
所以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时,叔叔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我说:“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这些钱拿着,以后有需要给我打电话。女孩子有人照顾的好。”
我默然地站着,不接受也不拒绝,因为我心里还是认这个叔叔的。只是在这堆人面前,我不知道该怎么为叔叔打个圆场。
但是,那个我爸爸的姐姐的一句话最后还是把我活生生地惹恼了。
“想收就收下,没什么不好意思。反正钱对你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吧?”
我听完了,发疯似的挥下手,推开了叔叔的手,叔叔没拿稳,来不及反应,捏着的钱撒了一地,叔叔愣住,没说话,摇摇头后蹲下去一张一张地把钱捡起来。
我哭了,嘶吼般地对他们歇斯底里:
“滚,你们给我滚,滚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
他们终于轰然而散,我看他们走了之后,瘫了似地坐在了地上,拼命哭着,我想起了爸妈,想起了叔叔刚刚回头的那瞬间,眼神里的一抹深深的失望,我的眼泪便决堤而出。
我被伤害了,可是我也把别人伤害了。
想到这,我哭得更凶了。
这时,有人扶着我,揽着我,慢慢地把我抱紧,我顺着贴进他的胸怀,任泪直流。
“傻瓜。”他轻轻地在我耳畔说。是张祈源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故作坚强呢,为什么不让人来保护你呢?”
但是,他的安慰带给我的是继续的泛滥。女人都是这样,越安慰哭得越凶。然而,也正是因为心里的某个角落被他柔声细语般的纤尘搔得似痒似疼。
当我停止哭的时候,我看到路边的人来来往往看着我们,都抛来异样的好奇眼光。我知道,我该收敛收敛了。
于是,我挣脱张祈源的怀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吃饭。”
那时,我在想我的脸上是不是已经不成脸样了。
饭桌上,我吃了很多,讲得很少;张祈源吃得很少,说得很多,基本都是笑话。笑话不好幽默,但是我看着他不停地张张合合的嘴,还是笑了。
吃完饭后,我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尽管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我的心却亮了起来,于是想散散步。张祈源欣然答应。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和张祈源站在一起的感觉,好像有安全感,又好像只是限于某种亲属间的亲密。
不知不觉,走到一家婚纱店门口的时候,他离开会接了个电话,我独自看着橱窗里的婚纱发呆,看着这些离我很远的东西。是享受还是自虐?如我很喜欢的作家林白所说的“一个幻想者是永远看不见她眼前的事物的”,现在的我根本不幻想,所以看到了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
二十四岁的日子像顺流而下的大河上漂浮的一叶渺小的扁舟,承载着青春的雨点,安静地漂泊,却埋没在时间闪电般明亮而短暂的吞噬中。
那个无处可寻、永远消逝的二十岁,静谧地呼吸在那个逝去的光阴,通过脑神经的微波每个夜晚开放在我的梦里,放肆地游荡,放肆地在我的脑里印下一个个剔骨的疼。那张被时间磨皱的脸,总是清晰地准时地出现在我梦里。会不会就这样天荒地老?
我没想多久,张祈源就回来笑着说:“想结婚了?”
我拨浪鼓似的摇头,说:“一个人比较好。”
我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不过我听到他叹着气开着玩笑说:“那我这辈子也领不到结婚证书了。”
我却正经地睁大眼睛问了他一句:“你真的喜欢我?”
他突然深情了起来,眨了两下眼睛,点点头。
“为什么?”我还看不出我吸引人的地方,除了长相。但是,张祈源不可能那么庸俗,所以我想知道他喜欢我什么。
“如果说是你的故事吸引了我,你信吗?”他笑着问。
我摇头。
“要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场雨,我想我也不会认出你,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认识你了,你可能没有任何印象了。毕竟这么多年了,我记得那是高一的时候,我去过你家一次,我只见过你一面,那时的你像骄傲的公主,我和我爸在你家坐着你没看一眼就走了,呵呵……没印象吧?”
我还是摇头。那么多的过去,除了与恒佑和爸妈间的回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印象,我也不知道那时我爸找你爸干什么,只是回去的时候,脑里重复想起了你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窦初开,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的事情,我就莫名其妙地在脑海中勾起对你的想念。”他停了下,看向我,似乎想看到我惊讶或欣喜的表情,只是我还是无动于衷。当年的我,虽然眼里只把恒佑放在心里,可是我也知道也很多人都在追求我,像现在的何若茵。只是,我根本不知道有谁和谁了。
“后来到了高二,渐渐的,我就忘记你了,呵呵……说来也是缘分,我在偶然间认识你,在偶然间忘记你,又在偶然间重新邂逅你。”他抬头看着天空的黑幕,深深地吸了口气,“小雨,我们能试着开始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证了一下。我第一次对他冷笑着问道:“你只是知道我的过去,现在的我你知道吗?了解吗?你知道我有多少过去压在身上吗?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们开始?”
“你为什么总是习惯性地武装自己?我是记者,你忘了吗?我早就翻阅了你的过去了,我只是单纯想让你摆脱怕雨,让你走出那段记忆,你知道刚才我看到你亲戚那样对你的时候,你孤单地保护自己的时候,我有多么想冲上去保护你。可是,我怕你会跑了,我怕你会拒绝,所以我想征求你的意见,我们可以吗?我可以当你的护花使者吗?” 他的眼眶努力地忍住一些液体的涌出,一句一句地加强语气地跟我说。
我没有心动,但是,我被感动了。
我点了点头,说:“谢谢,但是……”还没说完一句,对面街有人喊我的名字——“小雨姐,小雨姐!”
我把视线从张祈源的脸上转移到对面,呵,没想到是敏恬。
感觉很久没见到她了。
我挥了挥手,她便一蹦一跳地穿过马路,跑到我面前。斑马线,如同虚设。
“好久不见了,小雨姐!”她一见面就打开话匣子。
“嗯,好久不见了,最近好么?眼睛好点了吗?”话题从凝重转向轻松,我在心里轻轻地嘘了一口气。
“嗯?哦……眼睛啊,额……眼睛好多了,医生说快好了。”她笑嘻嘻地说,可是却很支吾,我担心她会不会是病情加重了,又不想让我担心,所以隐瞒我。
“还认识吧,这位?”我指着张祈源,问敏恬。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动作轻微得很奇妙,像一道不起眼的弧线。
她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