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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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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历翻到6000年的这一页,0:01AM,举国上下,万民欢庆。
人群中,柯未站在首都星的街头,和钟越亲吻。
钟越没有推开他,却也没有加深这个吻。
在满天烟花下,上一世他们的点点滴滴,如烟云般在钟越的眼前飘过。
他想,这一世与柯未初见,提前了整整十年。
上一世柯未二十七岁那一年,从银河帝国军事学院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立刻成为三大军团重点招揽对象。钟越是为了招揽人才亲自前去的,却不曾预料自己才是被招了魂的那一个。
他对柯未一见倾心。
那一年,柯未的模样肃穆高贵,眉目清冷,站在那里就像一朵冰原玫瑰,不言不语,不动不笑,却非常勾人。他性格矜持冷淡,对钟越更是泾渭分明,本以为可以让这位花心浪子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歪打正着,钟越就喜欢这样的,还很吃这一套。
不过两人是在对彼此有更多了解后,才明白他们的相爱,几乎不可避免。
钟越还记得,二十七岁那年的柯未,衣服上的扣子一定会扣到最上面那一个,他脸上的表情,从来都是礼貌又疏离的。不会穿奇装异服,就连休闲装都是正经规矩,整个人无比的矜持禁欲。
而这一世十七岁的柯未,让钟越非常惊讶。他从来没见过柯未穿这样暴露的衣服,跑出来参加社交舞会,就像一只发情的小野猫。
不过十年而已,性格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看见柯未冷得打颤,钟越握紧双拳,忍住把他抱进怀里的冲动。
上一世的柯未精巧算计,把钟越迷得神魂颠倒,然后让他栽了不少跟头。而钟越既然已经看到了最后的结局,重活一世,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钟越已经下定决心——他既然无法狠下心除掉柯未,那就不要去招惹他,离他远远的。直到漫长的时间流逝,自己对他的感情慢慢淡去,不会再被他左右心绪。
可是如果柯未……主动送上门来呢?
钟越面上艰难的维持着淡定,内心风雷雨啸,无比纠结。
柯未保持着风度,强撑着跳完一整只舞,已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他脚冻得僵了,有点抬不起来。复古的街道铺的是石砖,柯未脚下故意被凸起的砖头绊了一下,终于如愿以偿的扑进了钟越的怀里。
碰到他胸膛的一刻,柯未感觉到钟越身体一下子绷紧,他只是虚虚的扶着柯未的腰,甚至不愿意和他有实质的身体接触。
柯未皱了眉,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
钟越以前花心风流,左右拥抱,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向来喜欢招花惹草,口味广泛。
美人如若投怀送抱,那绝对来者不拒。就算对方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也很有花花公子的绅士风度,体贴周到一样不缺。钟越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不太对劲。
更何况,柯未深知自己容貌的优势——钟越非常喜欢他的模样,当年他们还没在一起时,钟越总是长时间的盯着他偷看,目光那样炙热,还以为他不知道。
为什么钟越现在……连碰都不愿意碰他?
“发乎情止乎礼”这种情况,在钟越这个浪子的字典中,等同于“我对你完全不感兴趣”。
钟越怎么会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呢?难道是现在自己年纪太小了,钟越喜欢成熟一点的?
柯未心绪起伏。
他能重来一世,回到自己十七岁的时候,钟越还好好的活着,如今就站在自己身边。
他们可以重新开始,重新相爱,这让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告诉自己,钟越没有上一世他们相爱的记忆,在他眼里自己还是个陌生人。
刚才重逢,柯未看着他在星空下的眼睛被迷惑,直接亲上去的行为,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是非常轻浮了。
他有些难堪的咬着唇,默默的站远了一点,和钟越保持了一点距离。
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表情的钟越,见到他露出难过的表情,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说:“外面天太冷了,不如我去请你喝杯酒?”
柯未黯淡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话一出口,钟越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早就下定决心了,这一世要离柯未远远的,说好的不再招惹他呢?
之前的相见如果还能说是意外事件,那么这一次,自己怎么就轻易的投降,禁不起美色|诱惑呢?一见柯未难过,安慰的话立刻条件反射,不走脑子的说出来。
钟越在心内狠狠唾弃着自己,眼神四处游移,看天空烟花,看地面薄雪,就是不去看柯未。生怕自己再一个情不自禁,干出点什么事来。
可是刚走了一会,钟越的脸就黑了。
就算柯未戴着面具,遮住了他出众的容颜,但他这身衣服实在太招人了,脊背优美的线条在后腰收拢,腰细腿长,真是非常……诱人。
旁边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的看他。
钟越到底还是从空间中取出了一件自己的外套,为柯未披在肩上。
柯未停下脚步,没有见外而客套的道谢,只是仰头看他,目光中映着雪光,显得专注而缠绵。
钟越狼狈的转移视线。
柯未看他的眼神,给钟越一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少年深爱着自己。钟越苦涩摇头,不敢放任自己在幻觉中沉沦。
所幸最近的酒馆已经到了,他上前几步为柯未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酒馆与街道风格同源,是复古布置,仿古地球中世纪威尼斯风情,不是星际中常见的现代化酒馆,也不提供私密与隔音做得非常好的单间小包厢。
酒馆里所有客人,都坐在大堂里,享受吵闹环境里那一份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千禧年的跨年之夜人满为患,钟越和柯未只得到了吧台的座位。酒保过来的时候,钟越犹豫了一下,假装不知道柯未还没有成年,替他叫了酒。
钟越将自己的面具解下来收入储物空间,看了柯未一会,鬼使神差的摘下了他的面具。
面具下的恋人眉目熟稔如往昔,但模样却是他从没见过的稚嫩青涩。
十七岁啊。
对于钟越来说,柯未无论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七岁,都实在太小了。
在人类科技高度发达的宇宙纪年,可以通过基因手术青春永驻,人类的寿命轻易可达到六百岁。
可是一个人的资质,和他这一生所能到达的高度是有必然联系的。依靠毅力、用岁月和时间来累积和沉淀,固然可以取得优秀的成绩,但资质优秀,年纪小时就有不凡表现的,日后的成就能走得更远。
这些苗子被从小选拔出来,经过细心栽培教导后,必然前途无量。
帝国高等军事学院,就是为军队输送新鲜血液的人才基地。所有军人必须在学院接受至少十年以上的培训,然后学院会根据个人的能力和志向决定毕业方向。因为毕业人数较少,每一届的毕业生,都得到军部、教廷和民间的广泛关注。
钟越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被酒店老板手持银勺敲击杯壁的声音惊醒,他望过去,看见老板兴奋的宣布:“大家安静一下,教皇大人出来了!”
熙熙攘攘的酒吧,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酒馆中央出现了圣索菲亚教堂的全息投影,夜间灯光美丽如画,教皇身着厚重的礼服,站在圣索菲亚教堂的演讲台上,进行简短却庄严的祝祷词。
酒吧有至少一半的人,跟着教皇的动作,停下手中原本动作,双手虔诚合十。
教皇知情识趣,不讨人嫌,没有在节日佳节还搞个长篇大论的习惯。他祝福措辞简练,饱含诚意,英俊的脸微笑时显得神圣而真诚:“……愿创世神荣光与你同在,赐予幸福和健康。神的子民啊,祝你们千禧年快乐。”
酒馆众人举起酒杯,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碰杯,齐声祝福:“愿神的荣光与教皇同在!愿创世神荣光普照世间!”
柯未安静的看着教皇的全息投影,什么都没说,不合群的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用沉默的方式表达着他此刻的心不在焉。
钟越提着酒杯,戏谑的看着他:“不对我说一声,‘愿主神荣光与你同在’么?”
柯未看了他一眼,默默垂下眼睫,从善如流的重新倒上了酒,柔声祝福道:“创世神荣光与您同在。”
“祝你心想事成。”钟越笑了,在他耳边轻声道:“但是……去他妈的创世神,我只为千禧年干杯。”
柯未吃惊的睁大眼,被钟越的狂妄吓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的钟越,居然如此莽撞——身为帝国军要,居然在公共场合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公开表示藐视帝国国教!
钟越一直盯着他的脸,柯未知道自己脸上每一个自然的、不自然的表情反应,都在他目光如炬的审视之下。柯未心思电转,斟酌着该如何回答。
但钟越却轻轻放过了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知道其他文明的生物,是怎样评价我们人类的么?”
“他们说,我们人类的文明像个宇宙间的笑话——一个帝国的权力,居然落在了教皇手里,政府依靠宗教的约束力存活,政治与宗教畸形寄生,这样病态的体制,人类居然撑过这么多年,还没在宇宙间化成灰。安塔文明的政府智囊,甚至写了一份绝密报告,预言了我们人类的文明,会在300年内灭亡。”
而钟越从不是个口无遮拦的莽夫,他行事背后都自有道理。
他对自己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柯未蓦然心惊,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他们从相遇到现在的所有细节,除了自己表现的主动了一些,并没有其他不妥之处。
他对自己,怎么会产生怀疑、出言试探呢?
此时,教皇的清冷的声音从全息投影中传出:“坦斯主教仍然在潜心修行,不能到场,我谨代表坦斯主教,向各位致以千禧年祝福。”
能缺席盛典还让教皇亲自代表的主教,必然有着不一样的分量。酒馆里的创世教信众再次举杯,为坦斯主教祝福。
钟越看着教皇的侧影,纵使心有不平,他也必须承认他上辈子死对头——教皇超前的眼光和决断力。
百年来,帝国高等军事学院与军队无缝对接,随时向军团输送着新鲜血液。钟越更是每年都会亲自前去考究选拔,为军队挑选最好的苗子。
他在这里,挑出了二十七岁的柯未,着力培养成一方将。他还得意窃喜过,自己挑到了一个优秀的学生,亲手培养了一位可以比肩的战友,得到了一位完美的恋人。
“坦斯主教自册封以来,从未在世人面前露过脸。”
统揽政权的教皇有着非同一般的魄力,坦斯主教只有十五岁时,就能慧眼识珠地断定了他的好资质,敢力排众议,将他立为主教,留在身边悉心教导、着力培养。
上辈子,教皇早了他不止十二年。
钟越看着正坐在自己身边的柯未,酒吧里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举杯欢祝的坦斯主教,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爱人。
钟越想,“坦斯主教”上一世“潜心修行”的题目,是自己吗?